“六弟!”清瘦的幽王趙慎坐在輪椅上,看着獨立在樹下,一襲黑衣被秋風掀起,顯得十分冷肅,輕聲一嘆。
趙錦聞言轉身淡淡道:“皇兄”雖然神情冷漠,卻在看到幽王那雙腿時,眼裏閃過一絲愧疚,随即便垂下了眼睛。
幽王嘆了口氣,他這個六弟什麽都好,唯獨性子太冷清,讓人琢磨不透。說來六弟如此也怪不得他,尚記得六弟年幼時也性子開朗,只是後來出了這麽多事,才變得如此。
“你皇嫂備下了酒菜,今日我們兄弟兩人好生喝一番。”他笑容和煦,沖趙錦說到。
趙錦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他颔首到“大皇兄盛情邀請,當然卻之不恭。”
不過才卯時,天色尚早,兄弟兩人坐在樹下的石桌上默默無言。桌子上擺滿了佳肴,兩人卻都未曾動筷。
“你已是弱冠之年,也該有個嫡子了。”幽王眼神認真。他素來與趙錦親厚,自然要為趙錦的親事和子嗣操心。
趙錦手裏把玩着玉杯,動作一頓,才淡淡道:“梁氏怕是不會任我行事的。”他年過二十,卻沒有娶親,除了自己的親近不得女子,還有就是梁貴妃故意為之。
“梁氏實在欺人太甚!”
趙慎聽得趙錦這淡淡的話,手裏的玉杯“嘭”的一聲,酒水四散開來。他眼裏恨意翻湧,清貴隽意的貴公子模樣已不複,有的只是痛意。
這麽多年來父皇對梁氏盛寵優渥,引得梁氏一族越發猖狂,竟然對趙氏皇族也不看在眼裏。早些年間有宗室子弟被梁氏的弟弟打傷,父皇竟然只因梁氏哭訴幾句,不僅沒有訓斥梁焘,反而加以厚賞。
至此,梁氏一族越發不将趙氏皇族看在眼裏,朝堂之上竟是梁氏一家獨大。
他們這些皇子也自幼收梁氏迫害,除了早去的四弟五弟,也就他和三皇弟還有六皇弟幸得保全性命。
可是這代價便是自己失掉雙腿,三弟得了天疾,六弟……竟是日日被隐疾所困!趙慎每每想到如今他們兄弟的境況,便恨意上湧。
這次也一樣,他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眼底的赤紅隐下去。
趙錦似是沒有看到趙慎情緒的不穩,自是淡然的坐着,可是渾身卻彌漫着肅殺之氣。
“皇兄放心,總有一日……”他閉上眼睛,面色無波。
幽王那雙腿是因為趙錦瘸的。趙錦九歲時,幽王已經十五,當時年紀尚幼的趙錦正在學習騎射,誰知一向溫和的馬駒竟然發起狂來,想要把趙錦颠下來。
後來是趙慎騎馬趕過去從馬背上救下的趙錦,可趙慎也因此瘸了腿。
“是啊!總有一日……總有一日……梁氏歉我們的,都該還回來。”最後一句說得咬牙切齒。這麽多年的擔驚受怕,忍辱負重便是為了那一天!
皇家沒有純粹的兄弟情誼,那些都是是皇子們成年後的事兒。如果沒有梁氏,趙錦趙慎他們兄弟或許早已劍拔弩張。可是,早在幾人年紀尚幼,感情正好之時便被梁貴妃百般迫害,如此以來有的只是相互扶持的情誼與親情。
趙慎壓下自己心中的恨意,再擡頭便又是一番清貴端方的貴公子模樣。
“如今戰事已停,梁氏怕是立刻要奪你兵權。我心中不放心,正好借着钰兒出生邀你前來。”趙慎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抿嘴說起正事兒來。
趙錦淡淡說到:“倒是不急,梁氏如今正忙着老七的婚事。”梁貴妃把七皇子趙宇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如今趙宇不過十九,就已經開始操持起娶親之事來。
按理來說趙錦年長,怎麽也得趙錦成親後趙宇才能成親,可是梁貴妃已經不要臉面,愣是壓着趙錦的婚事不提。而慶康帝也對她百依百順,連自己親生兒子被殘害成那樣也不管,怎麽回去管趙錦的親事。
“可這事兒一過,她總是會要奪你的兵權,不然她會寝食難安。”趙慎輕呼一口氣,面色凝重。
趙錦低下頭,眼裏閃過幽暗的光芒。他看着身上的玉帶緩緩到:“那時恐怕就由不得她了。”這麽多年的準備,早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早就等着梁氏發難。
“這麽說……湖州那裏已經準備好了?”趙慎一喜,沒想到這麽快,原以為還得等上個三年五載。
“謝長雲的姑父正是湖州知州,這才如此容易。”趙錦眼角閃過一抹笑意,他也沒有想到這事兒如此巧合。
聞言,趙慎方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等緣故。他不由笑到:“如此一來,我們便也不懼梁氏了。”
趙錦點點頭,才繼續說到:“到時只怕危及皇嫂與幾位侄子,皇兄要小心。”梁氏最愛做那種威脅人的事兒,就怕女眷被拿住,受了制狹。
“這你放心,皇兄會注意的。”趙慎笑笑,随即又皺眉說到:“先別說皇兄,你今年已經弱冠,便是娶不了正妃,也應該納兩個側妃開枝散葉。”
趙錦聞言放下手中的酒杯,好似想到了什麽,輕輕掃過腰間的玉帶,說到:“不急”
“怎會不急,你這麽大年紀,身邊沒個女人伺候怎麽行。”趙慎皺眉勸到。
“府中……已有妾室,皇兄不必擔心。”眼前忽然浮現出晏氏的笑臉,趙錦到嘴邊的話又了改口。
“當真?你莫不是覺得皇兄煩,故意騙皇兄的?”趙慎竟然有些不信,他這弟弟從來不讓女人近身,弄得他都有些擔憂他和徐幕僚真有什麽事兒。
“晏氏是我封地上一個官員的孫女。”趙錦解釋了一句,就不再開口。
見他這樣,趙錦才徹底信了。這有名有出身,應該不是騙他的。“這次怎麽沒有帶來?”一般王爺出行,身邊都會帶着侍妾庶妃的。
趙錦一愣,他壓根沒有想到出門帶晏秋。不過想到他離開的前幾天也沒有見晏秋,心裏劃過一絲異樣。
不過他倒是沒有注意,很快注意力就轉開了。
直到月兔高升,倆人才散去。
這個時候,趙錦便會拿出一方帕子,放在鼻翼。這雖然能解一時的難受,卻遠遠不夠。
所以每日到了夜深人靜……趙錦額頭抽痛的時候,他便會格外想念晏秋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