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三米多深的坑洞,只用幾根木棍釘住,看上去像是平常獵戶用于困住撲捉獵物的陷阱。
現在被臨時改裝成了一個簡易的牢房,地面欄杆旁還站了兩個拿着矛的皮膚黝黑的女人。
而,坑洞裏被關着的四人,佝偻着窩在坑洞的一角。
“母後,淩兒好餓……”小男孩舔了舔已微微有些發白的嘴,一臉茫然地望着母親,他記得上次吃飯還是昨天。
被叫母後的是一錦衣華服的女人,她發鬓微亂,臉上原本服帖考究的妝容也已融化在了露天坑洞的風吹日曬下,雖說她平時保養得極好,但如今這番下來眼角的魚尾紋還是藏不住,臉色也變得蠟黃。
她無奈地用臉頰輕輕摩挲着男孩柔軟的頭發,眼底有掩蓋不住的愛意,然後虛弱地扶着牆站起身,來到坑洞裏一個低窪處,那裏有昨天下雨囤積下來的一灘雨水。
她俯身蹲在地上,輕輕呼喚“淩兒,快過來……”被叫的小男孩緩步挪上前,美婦人用手輕輕地拂開漂浮在水面上的樹葉和雜物,掬了一捧水捧到男孩面前,柔聲說道“喝吧,喝了就不那麽餓了……”
旁邊仆人打扮的婦人見狀有些不忍,忙從胸前衣襟處掏出一包包好的藍色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是一硬梆梆的饅頭,那是她上一頓沒舍得吃留下的,她匍匐着跪下雙手捧給男孩“主子,吃吧”
小男孩不谙世事,抓過饅頭一陣狼吞虎咽,因吃得太急,臉被噎得通紅,忙俯下身子,叩頭喝起溝裏的水,已然顧不得水裏的浮游物。
美婦人眼眶一陣發熱,充滿感激地扶起還跪在地上的婦人“嬷嬷,多謝你……”
她一時百感交集,在十幾天前,她還是尊貴的一國之後,她的孩子是國家未來的君主,是皇儲,而現在都成了連溫飽問題都無法滿足的階下囚。
“母後,淩兒飽了”叫淩兒的小男孩遞過來吃得還剩下半個的饅頭,仰頭看着母後和嬷嬷。
“嬷嬷,你吃”他遞給嬷嬷。
嬷嬷連忙慌亂地跪下,“主子,奴才受不起”,
美婦人莞爾一笑,把那半個饅頭遞給嬷嬷,“既然是太子賞給你的,你就吃吧”
嬷嬷連忙叩頭告饒:“請主子赦奴才違命不遵之罪”
美婦人微微嘆了口氣:“嬷嬷,都這個地步了,還分什麽主子奴才”
“主子可以不分,可奴才可不敢忘,當年主子賞賜的一碗粥可救了奴才一家老小的命!”
原來十幾年前美婦人陪夫君出巡正遇上嬷嬷家鄉鬧災荒,美婦人見鄉民可憐,于是開布粥棚,廣濟難民,又見嬷嬷為人實誠靈敏,便給了她一份宮中差事。
如此而已,自己根本沒有放上心,卻沒想到這位大字不識一個的鄉間婦人,對當年自己施的一個小恩惠挂戀至今。
美婦人眼眶濕潤,想說什麽,卻如鲠在喉,無奈接過淩兒手中的半個饅頭,掰成兩半,将其中一半塞到嬷嬷手中,嬷嬷還想拒絕,卻被美婦人攔住:
“嬷嬷,不必多說,既然當年你的命是我救的,那我現在要你跟我們一起活下去”
嬷嬷一行濁淚流下,“是”,叩頭謝恩。
美婦人看着忠厚的嬷嬷點了點頭,皺着眉看向洞裏角落處,只見那裏躺這一十歲大的小女孩,雖然她也饑餓難耐,可如今她還顧不得自己,她走過去俯身抱起女孩。
“敏兒,來吃點”美婦人掰下一小塊饅頭,和水塞到敏兒嘴裏,女孩艱難地咽下。
瑾敏本來就是早産兒從小身體就不好,自昨天淋了雨受了涼身體就開始發熱,再加上這幾天的食不果腹更加劇了她的病情。
“母後,姐姐怎麽了?”瑾淩小臉上一片擔憂地望着吃了幾塊就不吃的姐姐,任他年紀小也察覺到了自己姐姐的不對勁。
美婦人把臉頰緊緊地挨着一直處在昏睡狀态臉色蒼白得就像一張紙的瑾敏,她都不敢想最壞的結果,一定,敏兒一定可以熬過去。
她把剩下的小半個饅頭遞給瑾淩,柔聲安慰道“姐姐沒事,淩兒不用擔心,先吃饅頭”
她知道瑾淩還沒吃飽,只是不忍心讓她們餓肚子才謊稱自己吃飽了,把饅頭讓給她們吃。
淩兒從母後手中接過饅頭,撒嬌似地撲到美婦人懷裏掰了一小塊塞到美婦人嘴裏“母後吃”。
幾天後,“上面的人”終于記起他們了,一天從栅欄處扔下一個灰色布包,裏面包着幾個饅頭。
美婦人愁眉不展,瑾敏病得越來越嚴重了,漸漸開始說着胡話。
她叫住給他們送食物的人,一臉懇求“各位妹妹,請慢走,我的女兒患有隐疾,你們繳獲我的包袱裏有藥,求你們向女王通報一聲,無論她要什麽條件都可以商量,救我女兒一命一切都好說!”
美婦人也不懂她們有沒有聽懂,只見那倆人對視了一眼,一言不發地走了。
美婦人長嘆着癱倒在地,也不懂這羽國的女王打得什麽主意。
十幾天前她帶着她的一雙兒女被仇家一路追殺,在她夫君秘密留下的一隊護衛的掩護下混亂逃到羽國,仇人明顯是有所準備,預備将他們趕盡殺絕。
也幸得遇見女王護衛隊把她們從刀口下解救出來,但救了她們之後女王一直把他們關在這個坑洞裏,未曾接見。
可這樣做的原因并非是未曾識別他們的身份,只是把他們當做是無名小卒。
因為在關進來之前已經把他們随身攜帶的物品都搜刮去了而且因為仇家來的突然他們的衣着也沒有任何僞裝,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為摸清他們的身份對方絕對會翻她們的包袱,而她的鳳印就放在包袱裏!既然對方未曾把自己交給仇家,也未曾以禮相待,那麽對方一定是另有打算!
“不論你要什麽,我都給,只要能救敏兒……”美婦人苦笑着喃喃自語道“反正我也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從她的夫君被謀害開始,她除了這一雙兒女已經沒有什麽好失去的了!
羽國地處紹靖,首城明凰城,四周環山,山谷不光為羽國提供生活資源,也做為天然屏障,所以即使羽國是五國最小的一個國家,但因其地勢的險峻,五國也不敢輕易來犯。
而羽國一直是母系社會,她們世代尊奉女王,男性在羽國地位底下,而羽國女性十五歲成年以後可任意挑選中意的單身男子,與其成親歡好,懷孕生産後,通常會以女孩作為家庭繼承人。
一清幽的山谷中坐落着一小榭,通往普拉帕普拉榭的路是由平整的磚玉堆砌而成。
兩側是潺潺奔動的流水,水的周圍種滿了鮮花,紅的,紫的,粉的,争奇鬥豔,而小榭四角屋檐上展翅的鳳凰更預示了小榭主人身份的不凡。
“終于耐不住了嗎……”小榭內,放着一張白玉做的玲珑剔透的卧榻,卧榻上鋪着軟墊,最引人注目還是軟墊上的那張的纖塵不染的白狐毛。
那是從一頭毛發如雪的狐貍身上完整剝下狐貍皮,根根晶瑩的毛發,完美弧度的耳朵,墨玉似的鼻頭,低垂的雙眼神态安詳得就像睡着了一樣,高貴,平和。
而有資格側坐在這張狐皮上的自然是羽國的女王――木越。
此時的她黛眉微挑,珠玉般煜煜生輝的眸子裏此刻滿是得意,而在她前面恭敬地垂首站立的就是看守美婦人的守衛。
木越手裏把玩着從美婦人包袱裏找到的鳳印,那是由陌國獨有的紅玉特制而成。
“皇後之玺……”木越輕念。
陌國皇後雲疏,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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