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顧以真倒地,顧落知原本心中一慌,可看見景文宣要死要活的模樣後,她心中的緊張感瞬間便被打散了。
“你們還站着幹嘛?快去請大夫啊!”景文宣大喊一聲,而後抱起顧以真進了屋子。
原本準備跟着景文宣進院子的景初維立時對身邊的聞井說道:“讓人去将村子裏的鈴醫請過來。”
小村子裏正好有一位老鈴醫,他年輕的時候背着藥箱搖着鈴铛走街串巷給人看病,年老之後就在小村子裏定居了,他平時會給村子裏的人瞧病,只象征地收一些診金。
聞井領命,當即吩咐手下的人去請人過來。
而後顧落知和景初維也走進了屋子。
景文宣已經将顧以真放在床上,他坐在床邊,一邊緊緊地握住顧以真的手,一邊擔憂地呼喚着:“真真?真真你醒一醒,你別吓我啊!真真?”
顧落知看得出來,景文宣是真的擔憂、真的害怕,他确實很喜歡顧以真,可是即便如此,顧落知仍舊十分不喜歡景文宣這個人。
她和景初維都沒有靠近床邊,只在桌旁坐下,安靜地等待着老鈴醫的到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老鈴醫終于被侍衛請了過來,景文宣趕忙起身退到一旁,讓老鈴醫上前查看顧以真的情況。
老鈴醫須發皆白,但精神抖擻,他認真地探了探顧以真的脈象,半晌過後松了一口氣:“沒什麽大事,就是染了風寒身子虛弱,又受到了驚吓才會暈過去,我開一副藥方給她調養調養,等她醒來後讓她安安心神,別再多思多慮。”
話音剛落,站在床邊的景文宣轉頭看向了顧落知,他的臉上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但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轉回頭去重新将目光落在顧以真身上。
顧落知自然察覺到了景文宣過于明顯的眼神,她微微皺起眉頭,這人不會以為是自己兇狠地責罵了顧以真,顧以真才會受到驚吓昏過去吧。她剛才只是站在院子裏,什麽也沒有做,最多就是和顧以真對視了一眼啊。嗯?對視一眼?難道是顧以真看見了自己的臉,被吓得昏過去了?
顧落知神色複雜地望了望床上躺着的顧以真。
老鈴醫手上的藥材不夠,還缺了幾味,顧落知只好派人去鎮子上抓藥。因着顧以真尚未醒來,幾人匆匆用過早膳,而後就守在了屋子裏。
顧落知和景初維仍舊坐在桌旁,景文宣也還是坐在床邊,緊緊地握着顧以真的手。
屋子裏很是安靜,三人都沒有交談的欲-望。突然,顧以真夢呓出聲:“…文…文宣…文宣…”
景文宣趕忙俯下-身去,将顧以真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真真,我在,沒事的,你放心睡吧,乖乖睡吧。”
他略顯低沉的磁性聲音真的安撫了顧以真,顧以真重新熟睡過去,連原本微皺着的眉頭都漸漸放松了。
等顧以真的呼吸變得均勻後,景文宣小心地将顧以真的手放進了被子裏,而後起身走到桌旁,輕聲說道:“大哥,顧大人,我們去院子裏談談吧。”
顧落知瞥景文宣一眼,率先站起來走出了屋子,她來到院中的菜地旁站定,垂眸看向地裏種着的蔬菜。
菜地裏沒有一根雜草,景文宣和顧以真很用心地打理着這一小片地方,可蔬菜的長勢并不好,很顯然他們兩人并不會種菜,沒用對方法,就像私奔這件事一樣,兩人也同樣用錯了方法。
身後傳來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顧落知腳下一轉,雙手背于身後,只側身面對着景初維和景文宣而站。
景文宣一撩衣擺,“噗通”一聲跪在了顧落知和景初維面前:“求大哥和顧大人放過我和真真,我們兩人是真心相愛,求大哥和顧大人成全我和真真。”
顧落知皺起眉頭:“放過?怎麽放過?成全?如何成全?”
景文宣低着頭沉聲道:“大哥和顧大人就當做沒有見過我和真真,或者說我和真真已經死了,我們會隐居在這小村子裏,再也不會回京城裏去!以後我們二人再同顧家景家沒有任何關系!”
顧落知被景文宣的話氣笑了:“你知道你們二人私奔離京後,京中是怎樣的情景,朝堂上又是怎樣的情景嗎?你什麽也不知道,就膽敢說出這番話來。”
景文宣猛地擡首,向前膝行了一步:“顧大人……”
顧落知打斷了他:“朝堂上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景家,景三公子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即便如此,你還是同顧以真私奔了,你們私奔的第二日,你大哥在朝堂上便被禦史彈劾了,你可真是你大哥的好弟弟。”
景文宣低下了頭去。
顧落知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你們二人一走了之,讓顧家景家處于火燒油烹之中,可曾想過家中親人?你們二人不在乎名聲,可曾想過族裏、旁支那些尚未娶親出嫁的兄弟姐妹?你們這樣不管不顧,顧家和景家真是白白養活你們了。”
“說什麽‘放過你們,成全你們,以後同顧家景家沒有任何關系’更是混賬話,自出生起,你永遠是景家的人,而顧以真永遠是顧家的人,你們一輩子都會烙上的印記,說沒關系就沒關系了嗎?”
“景文宣,你真的是你大哥二哥養出來的嗎?他們二人怎麽會養出你這個蠢貨?你将将說的那些話我不會同意,死了這條心吧,我會将你和顧以真帶回京城。”
說完,顧落知一甩衣袖,氣沖沖地出了院子。
景文宣仍舊愣愣地跪着,好一會兒過後,他才擡起頭:“大哥……”
一直沒說話的景初維終于開口:“景文宣,我對你很是失望。”
景初維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正是這一股平靜之感卻更讓景文宣覺得失落害怕,他原本挺直的背脊瞬間塌了下去。
景初維說完後不再理會景文宣,也轉身出了院子。
顧落知站在樹下,眺望着不遠處的農田好一會兒,心中的氣惱之情這才漸漸消散。
一陣腳步聲靠近,最後停在了她的身旁。
顧落知沒有轉頭去看,她知道是景初維。景初維與顧落知并肩而站,他緩聲道:“我也不會同意。”
顧落知的心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很好,現下他們意見一致。
她沒有回答,景初維也沒有再說話,兩人就這麽安靜地站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的草叢中傳來些許動靜,老鈴醫突然鑽了出來,他的手上正提着一只活蹦亂跳的灰兔子。
看見顧落知和景初維,老鈴醫一挑眉,道:“喲,小郎君和小姑娘這是在觀賞我們村子裏的田地?這有什麽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