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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城很是繁華,城中栽種着很多楓樹,此時正是楓葉紅的時候,其間景色美不勝收。顧落知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若不是因着有事在身,她很是願意在這城中住上幾日。

顧落知和景初維剛在客棧落腳,在城中探查消息的人便立時來報——

景三和顧以真在安陵城中停留了八日,期間他們特意租了一個小院,兩人置辦喜服紅燭,采買喜糖喜餅,在租來的小院子裏成了親。成親後的第三日,兩人動身離開了安陵城,朝着江南的方向而去,顧家和景家探查消息的人已經沿着蹤跡追了過去。

顧落知被氣笑了,她重重地手中的茶杯擱在桌上:“這兩人,真真是膽大妄為。”

之所以說兩人,是因為她不認為這件事是景三一個人的主意,因為她多少了解顧以真的性子,顧以真有着顧家人的固執,若是自己不願意,沒有人能勉強得了她。

一旁的景初維沒有說話,但從他臉上淡淡的神情來看,他也同樣不悅景三和顧以真的行為。

兩人沉默地對坐着,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再次被敲響,嚴承走了進來,他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了顧落知:“大人,老夫人寫來了書信。”

顧落知沒有避諱,當着景初維的面拆開了信封。

信上的內容不多,顧老夫人先是寫了自己審問出的顧以真如何同景三相識,然後再寫了顧以真是如何逃出顧家,最後詢問了顧落知這邊的情況。

原來這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宮中的上元節宴會上,顧以真不小心被手上提着的花燈點燃了衣袖,恰逢景三路過,便出手幫她熄滅了火,這勉強算得上是“英雄救美”。而後兩人在其他宴會上又偶遇過幾次,真正互訴衷腸是在京城郊外的鐘鳴寺裏,顧以真去上香,景三去賞花,他們在寺中又一次相遇,兩人控制不住地向對方表白了自己心中的情意。

只是顧以真和景三都很清楚,以顧家和景家的關系,他們絕對不可能在一起,沖動之下,兩人便做出一同私奔的決定。

顧以真買通院子裏小廚房的采買管事,告訴她自己想偷偷溜出去玩,采買管事信以為真,便讓顧以真扮做丫鬟,趁着買東西的機會,将顧以真帶出了府去。一出府後,顧以真就打發了管事,而後去鐘鳴寺中與景三會合。

會合過後,兩人立刻離京,潇灑地将所有的煩惱都抛給了顧家和景家。

好一出才子佳人為愛勇敢、反抗家族桎梏的戲碼啊。

顧落知氣得說不出話來,先前壓下去的火氣又起,她一邊将看過的信紙用燭火燒掉,一邊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好得很,好得很啊,這兩個蠢貨!”

景初維擡眸看向顧落知,他雖不知道顧老夫人的信中寫了什麽,但從顧落知罵人的話來看,恐怕是寫了關于顧以真和景三的事情。景初維分毫不介意顧落知罵自己三弟,因為他心中的想法同她的一樣。

其實景三很聰明,若不然也不能帶着顧以真躲這麽久,讓他們雖能查到蹤跡,但并不能立時找到兩人,只是在私奔這件事上,做出這個決定的景三确确實實是一個蠢貨,顧落知沒有罵錯。

看着顧落知的雙眸,景初維思忖了片刻,道:“我們得盡快找到他們。”

她當然知道應該盡快找到那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的兩人,只是他肩膀上的傷……

顧落知輕輕皺起眉頭,她下意識看向景初維的肩膀。

景初維發現顧落知的目光,他搖頭道:“我的肩膀沒有大礙,讓聞井帶着我騎馬,這樣便不會牽動傷口。”

聞言,顧落知思索片刻,最後點頭同意下來:“好,聽你的安排。”

兩人商量好事宜,顧落知心中的火氣這才漸漸消散,她将目光落在搖晃的燭火上,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輕聲開口:“說起來我們離京已有一月,也不知現下朝中如何?”

景初維放下手中的茶杯,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我都不曾收到過消息,想來朝中無大事。”

顧落知點了點頭:“我一個禦史倒是沒什麽,景太傅你身為吏部尚書,恐怕不能久離朝堂吧。”

景初維輕笑一聲,他的眸中閃過一抹暗光:“我也無妨啊,我不在京這段時日,正好可以看看京中有多少魑魅魍魉。”

顧落知神情有些複雜地看着景初維:“景太傅你果然是老奸巨猾!”

景初維擡手為顧落知斟茶:“落知兄你應該誇我機智過人,這一箭三雕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顧落知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單純,一開始她真的認為他只是出來找三弟的,沒想到其中竟然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顧落知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和景初維在朝堂上争吵的場景,他從來也沒有将這些手段用在她身上過,雖然回回都吵得十分厲害,但他私下裏從來也沒有針對過她。

顧落知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複雜的情緒。

景初維見顧落知久久沒有說話,便轉眸看向她:“怎麽了?”

顧落知回過神來,她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我還要給我娘回書信,就先告辭了。”

景初維頓了頓,輕聲回答道:“好。”

看着顧落知走出房間的身影,景初維垂下眼眸,嘴角緊緊地抿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衆人收拾好行裝,用過早膳後便啓程了。

安陵城中騎馬不能疾馳,是以顧落知他們駕着馬兒慢悠悠地走到街道上,等他們行至城門口的時候,卻意外地目睹了一幕紛亂的場景。

一個穿着墨灰色布衣滿臉滄桑之色的男子想要進城,而城門守衛卻攔住他不讓他進,男子苦苦哀求,卻并沒有求來城門守衛的通融,一名身材高大的守衛推搡着男子,想要将他趕走,哪知用力過大,一下子便将男子推倒在地。男子倒是沒有怎麽受傷,但情緒卻突然崩潰,他倒在地上大聲痛哭起來。

周圍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擁堵的人群讓顧落知他們不得不勒馬停下來。

就在這時,顧落知聽見旁邊看熱鬧的兩人先後嘆了一口氣,其中一人說道:“這屈老頭真真是可憐,女兒被搶去做小妾,現下連城門也進不了。”

另一人道:“進城又能如何?他就不怕知州家的大公子派人将他打死了一了百了嘛!”

顧落知皺起了眉頭,她翻身下馬,客氣地朝着一旁的兩人拱了拱手:“二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事?不知可否告訴在下。”

那兩人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小聲地将事情告訴了顧落知。

“這屈老頭是江楠村的農人,家中有一個年方十八貌美如花的閨女,屈老頭的妻子死得早,父女倆相依為命。一個半月前,屈老頭帶着閨女來城中置辦嫁妝,哪想正巧遇上了林知州家的大公子,林大公子見屈老頭的閨女美貌,便将她強行帶回府中,當晚就納了她為小妾。”

景初維也下馬靠了過來,他和顧落知一起聽着。

“屈老頭想見自己的閨女,便日日到林家府門前站着,林家的門房得了命令将他趕走,他便在街道另一邊守着,林家下人又去趕他,他便在鄰街站着,直到最後,林知州下令讓城門守衛不準他進城了,是以才發生今日這一幕。”

顧落知沉下臉色,她沒有多想便吩咐嚴承:“讓人去将屈老丈扶起來。”

而後她擡眸看向景初維,她剛啓唇,景初維就先一步開口:“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去做吧。”

顧落知的心好似被捏了一下,但她無暇去思考為何會突然生出這種感覺。

一旁的兩人見顧落知讓人将屈老頭扶了起來,并且向着這邊走了過來,他們立刻退後幾步,離顧落知幾人遠遠的。

顧落知看向屈老頭,道:“老丈,你可有受傷?”

屈老頭擡起衣袖擦掉淚水,面上滿是窘迫之色:“……小人沒事,多謝公子,多謝……”說着,屈老頭忍不住又哽咽了一聲。

顧落知環視周圍,見不遠處有個小茶攤,便對嚴承道:“扶着屈老丈去茶攤那休息,等一會兒我派人通知你們入城。”

“是。”嚴承跟随顧落知多年,已然明白了顧落知的意思,他和另一個侍衛扶起屈老頭走向茶攤,而後顧落知帶着其餘人重新進城。

景初維他們默默地跟在後面。

城門守衛一直關注着這邊的情況,見顧落知先是幫了屈老頭,而後又要入城,他們趕忙上前阻攔:“你們不準進城!”

顧落知不想和他們廢話,她将自己的牙牌摸了出來,丢給城門守衛看:“我們為何不準進城?”

雖是小小的城門守衛,但也是公門中人,怎麽會認不出這代表着能出入宮廷的牙牌,況且上面還寫着官職。城門守衛額頭上立時冒出了冷汗。

顧落知冷着臉又問了一遍:“我們為何不準進城?”

“大人們能進,大人們能進……”城門守衛恭敬地将牙牌還給了顧落知,而後退到一旁讓路,顧落知一行人重新進城。

看着安靜走在自己身旁的景初維,顧落知想了想,道:“景初維,不如你帶着人先行一步?”

她現在已經知道景初維不會對顧以真下手,讓景初維先去找他們也沒有關系了。

景初維卻是搖了搖頭:“既然你想管這件事,我便陪着你一起管,身為天子太傅兼吏部尚書,我怎麽說也該支持禦史大人的差事。”

顧落知不禁笑了起來:“那便多謝太傅大人了。”

“禦史大人客氣。”

衆人行得很快,沒一會兒便到了知州府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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