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舟難以置信, 卻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這個和尚在露出額間金印的時候,燕回舟還覺得他是在蠱惑自己,可是他現在能操控自己的神識空間, 燕回舟不得不相信,這個和尚說的是真的。
每個修士的神識空間,只有修士自己才能操控,這是修士獨有的權利。如果這個和尚不是自己, 那麽方才的一幕根本說不通。
可是, 如果這個和尚是自己, 他又是怎麽出現的?
心魔嗎?
燕回舟不能理解, 他修煉至今, 自認為并沒有什麽事讓他耿耿于心, 以至于産生心魔啊。而且, 眼前的這個和尚也不像是心魔的樣子。
和尚收回手看着他, 一副自若的樣子讓燕回舟十分介意, 這是赤/裸裸的在他的地盤上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你開始想知道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了嗎?”和尚問道。
燕回舟粗喘着氣,盡可能平靜自己道:“我想知道。”
和尚挑唇微笑,“你生于我, 你就是我。我是你的內心,我就是你。”
燕回舟細細地思量他說的這就話,不是很能夠理解, 等他想要再問清楚的時候,識海之中忽然起了一陣狂風, 夜摩羅花翩跹,吹散的花瓣随着風起舞,漫天的白如同普通蓋地的雪。
燕回舟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識海之中經歷識海不受自己控制的情況,他看着和尚, 那和尚站在那裏,卻與他漸行漸遠。他想出聲喊住他,可是夜摩羅花瓣卷舞着如同一張大布将他蓋住。
燕回舟平息心神,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識海之中,要讓識海回歸平靜。
狂風應他意念停止,夜摩羅的花瓣落于地上消散不見。原本站在花海中的和尚也不見了。
燕回舟滿心的疑惑得不到解釋,他的話除了給他更深的困惑,什麽也沒有回答。
這樣的話倒像是有意在引導燕回舟去發掘一些什麽事情。
“你生于我,你就是我。我是你的內心,我就是你。”
燕回舟又咀嚼了一番他的話,自己怎麽會生于他呢?而他又是自己的內心,這樣的話不矛盾嗎?
燕回舟還沒有想明白,識海中響起一道驚雷,他被炸起的雷聲吓了一跳,心神不寧。
“你即将入元嬰,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和尚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燕回舟擡首望着白茫茫的識海上空,什麽也看不見。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這個人卻看着自己,自己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在他的眼中。他不僅能控制自己的識海,還能控制自己的修為嗎?
都沒等燕回舟反應過來,他就被自己的識海踢了出來。
大殿之中慘烈的哭喊聲此起彼伏,燕回舟和舒樂兩人如同來到阿鼻地獄,這些鬼仿佛遭受了世間最慘烈的刑罰,每一聲的嘶吼都竭盡全力,讓聞者寒毛直豎,心裏惶恐不已。
“師妹。”燕回舟下意識握住舒樂的手,這種觸感好像穿越了時光,讓他向往又懷念。
“恭喜師兄突破了。”舒樂笑道。
燕回舟聞言并沒有感到開心,舒樂的笑容讓他覺得慚愧,自己的突破并不是自己實實在在的能力。而是“他”送給自己的。
屋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連窗外有什麽都融入黑色中,看不清切。一道閃電落下,炸出慘白的光,整個廣場被白光覆蓋,短暫的明亮了一下又融入黑暗之中。
燕回舟坐在蒲團上,那閃電落在屋頂上發出一聲巨響,殿內的鬼嚎聲被閃電一批,弱了許多。
一共五道雷劫,一道道砸在屋頂之上,大殿的房梁只是震了震,那些鬼聲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
雷劫刑完,大殿內奇怪的聲音消失,那些蠟燭自動燃起,照亮了殿內的每一個角落。
舒樂和燕回舟兩人擡首望着屋頂,這個大殿實在詭異,五道天劫,居然都扛了下來,還沒有壞掉一絲一毫。換哪個修士能做到?
讓兩人詫異的是,這大殿的屋頂和普通大殿的屋頂不一樣,上面也是一層壁,而且,壁上還有些圖案。那些圖案潑墨般揮灑,顏色暗沉,看不真切。
“要上去看看嗎?”
燕回舟望着舒樂,舒樂只是蹙着眉頭,看着屋頂若有所思。
正猶豫着要怎麽做的時候,金英他們湧了進來。
“怎麽樣?回舟師兄如何了?”金英瞪着大眼睛看了看燕回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身子,見燕回舟一點是也沒有,一副檢查完畢的模樣,向其他人彙報道:“沒事,回舟師兄真棒!”
“你們來的正是時候,你們瞧上面。”舒樂指了指屋頂,“上面有東西,你們誰能弄下來嗎?”
衆人仰着頭看向屋頂,大殿內的燈火在風中搖曳起自己的身姿,使得屋內更明亮了些,但是依舊看不清壁畫上的內容。
“那是什麽東西?”金英詫異道,“我負責這裏的安保,這個大殿裏裏外外我都了如指掌,這屋頂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金英十分肯定,他被他爹耳提面命,讓他一定一定保證這次了明大師的講經不會發生任何事情,否則他就得繼承家業。所以他幹得特別認真,将場地檢查了又檢查。
哪能想到,這次還是出現了意外。
“那東西是怎麽出現的?”
“雷劫之後就出現了。還有,雷劫來的時候,大殿中有許多人悲泣的聲音,哭得非常慘烈。”
“什麽!”金英詫異道,“了明這個和尚幹什麽吃的,他不是來念經的嗎,怎麽念完了還這麽多妖魔鬼怪!這事我搞不定了,我得去找我師兄!”、
“怎麽,你知道這大殿有什麽奧秘之處嗎?”
“不知道。”金英搖了搖頭,“我有一天晚上和我師兄過來巡查也聽到了一些聲音,我師兄說這不關我的事,讓我別說。後來我才知道每年了明過來講經就是為了安撫這些鬼怪。”
“這個佛像莊嚴的大殿裏居然鎮壓着鬼怪?而那些無知的修士和凡人還慕名前來這裏看了明?”
如果被鎮壓的鬼怪有辦法消滅,那麽就不會被鎮壓在佛像下面。這說明這些鬼怪随時有逃出的可能。而恩潤寺顯然也是知情,在有一點天變的情況下就立馬帶走了了明。這說明,這些鬼怪可能連了明都對付不了,只能要誦經鎮壓。
了明可是六竅玲珑心的佛者,連他都無法鎮壓的鬼怪都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方才的話是花言說出的,他小小的趴在金英的肩上,十分生氣,一躍恢複正常身高蹦到地上。雖然只有五歲孩童模樣,但是他沉着臉的樣子還是讓人忍不住緊張。
花言五指對着空中一捏,一張小臉一副使力的樣子,大殿也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舒樂伸出五指握住花言的手,讓他收了力道。
“你想這樣弄下來砸死我們所有人嗎?”舒樂擡手,佛像旁的一排蠟燭飛起,暈黃的燈光映在頭頂的畫壁上,衆人能夠看清上面的圖案,卻瞠目結舌。
畫壁的風格古樸,十分像當初舒樂在魔宮中看到的畫壁。如果不是地點不對,舒樂會以為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整個畫壁很血腥,故事起點是一個漁夫從海裏撈上來一條魚,魚懇求漁夫将它放了,它會報答漁夫。漁夫不同意,魚便哭了出來,眼淚化作珍珠。漁夫非常意外,也因此大喜,将魚養在家中,每日恐吓魚要将它拿去賣了,或是将它做成魚湯。
魚很害怕,每天都在哭,魚缸下面攢滿了珍珠。漁夫大喜。
直到有一日,魚脆弱的心受不了恐吓被驚惶吓死,漁夫很生氣,他不僅損失了一條魚,還損失了他計劃中的珍珠。
于是他将這條魚的存在告訴了村裏人,整個村莊的人也不去工作,每天出海撈魚,渴望能夠撈到一條和漁夫一樣的魚。
所有人在辛苦了三天後失落而歸,而聰明的漁夫,他用魚的屍體為餌,挂在船頭,魚的同伴可憐魚的遭遇,害怕的遠遠看着,卻沒想到陷阱等着它們,漁夫捕住了十幾條魚。
有的魚知道自己不能哭,于是當場就被漁夫殺死,有的魚吓得哭了,被漁夫養在魚缸中。
漁夫心想,這魚哭出來的淚能變成珍珠,那麽它的身體應該也能夠有些不同。于是,他高價售賣。
就這樣,魚皮成了婦女愛穿的鲛紗,魚脂成了燈油,就連魚鱗也成了美麗的藏品。
嗅到商機的人們紛至沓來,海洋上行滿了獵捕的漁船,湖藍色的海水漸漸變成紅色。
至此,壁畫結束。
整個壁畫的畫面詭異而猙獰,漁夫的臉卻和藹可親,那張老實敦厚的臉不經讓人毛骨悚然。
“這、這畫得什麽啊?”金英被這壁畫吓到,他不知道鲛人族的事情,光看壁畫,他整個後背都起了層冷汗。
“這是千年前鲛人族被屠戮的始末。”花言冷聲道。
“鲛、鲛人族?”金英茫然的看着在場的人,然而,在場的人中每個人神情凝重,只有他,不知道自己卷進了一件什麽事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