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葉芮揚了揚眉頭, 卻并沒有感覺到詫異。
龔家是什麽樣的人,她上輩子也是見識過,只不過她沒想到, 周湛芳會将大姐帶回來。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這是大姐頭一次回家。
“姐?”
“她是大姐嗎?”
屋內的葉志慶和屋外的葉肖都一臉驚奇。
他們兩兄弟不是不知道還有個大姐被送到外面, 前者對她一點都不好奇,只知道這個大姐嫁得特別好,恨不得她多從婆家扒拉東西回來,最好是能養着他這個親弟弟。
後者就純純好奇,從二姐後面探頭出來, 仰着頭打量着這個從未謀面的大姐,瞧着她面上的青腫, 大大的眼裏有些氣憤。
他可沒忘記, 很早一段時間家裏突然連着吃了好幾天的葷菜。
雖然大部分都落到大哥肚子裏, 但他死皮賴臉的也沒跟着少吃, 當時他可是聽爸媽跟大哥說過, 說這些都是從大姐那弄來的,還說以後得經常去她那邊拿東西。
那時候他才知道, 自己好不容易搶來又舍不得吃的豬肉,原來是因為大姐他才能跟着吃到嘴。
雖然做出來的味道沒有二姐弄出來的好吃。
但他到現在還能回味到,因為家裏根本就不重視他,就算有好吃的, 家裏也都是明目張膽給大哥開小竈, 除非東西多,他才能跟着吃上一些。
那個時候, 都快有三四個月沒吃到豬肉了。
當吃到嘴裏時,真的覺得好快樂好快樂。
所以, 單單為了這幾口吃食,葉肖在見到大姐滿臉青腫時,都覺得很氣憤,氣得牙癢癢,恨不得上前咬那幾人一口。
“你怎麽把她帶回來了?”
葉大漠率先開口,眼裏是顯而易見的不喜。
雖然早幾年就認過親,但他們之前都很有默契,都沒提過讓劉文靜回家,就連家的地址都沒跟她說過,就是怕她要是遇到麻煩,會不會回來找他們出頭。
憑白惹得一身事,還不如不告訴她地址。
反正他們知道劉文靜的娘家和婆家的地址,他們這邊有什麽事,很好找到人。
所以周湛芳将人帶回來,他是一點都不高興,甚至話裏還帶着埋怨。
“今天吃肉嗎?太好了!媽你趕緊給我弄紅燒肉,再焖上一些白米飯,我今天能吃兩大碗!”葉志慶說着說着,還沒吃上就先流口水了。
要知道他這段時間過得特別艱難。
天天都能聞到肉葷,偏偏又吃不到,只能眼睜睜看着葉芮和葉肖吃的滿嘴是油,他羨慕又嫉妒,卻只能餐餐啃馍馍。
他也不在意這些豬肉是哪來的。
反正在媽手裏,那一定是他的,葉芮可沒資格來搶。
一人嫌棄一人忽視。
劉文靜從小就是看人眼色生活的人,哪裏沒看出來?
不知在什麽時候,頭已經微微低垂,緊張的心也跟着平複下來,心裏不由苦笑一聲,她就不該過于期待……
“先進屋。”
葉大漠剛想張嘴,可看着葉芮冷清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立馬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來都來了,進屋和不進屋又有什麽區別?
幹脆轉過頭,不再搭理這個大女兒。
葉志慶還在周湛芳身邊磨着,哪怕現在已經不是飯點,都恨不得讓她馬上去做飯,說得口水都溢了出來,瞧着就是一臉饞樣。
這要是擱在以前,周湛芳早就心疼起來,那絕對是寶貝兒子說什麽她就做什麽,甚至不用他多吩咐,自己就按着他的心意辦好了。
可這會。
對着一直在耳邊喋喋不休的人,周湛芳沒好氣的怼了一句,“一邊去,沒看到我有事嗎?哪來的功夫伺候你。”
說話時,還将左手拎着的豬肉換到右手上,生怕被葉志慶給搶了過去。
這豬肉可是她咬了牙忍着肉痛才買下的。
就算沒送出去,那也不能讓其他人白白吃了。
最少她現在可舍不得讓大兒子給糟蹋了。
不再搭理他,對着另外一邊的人又放緩了語調,“你妹讓你進去呢,都是自己家,別客氣。”
劉文靜抿了抿唇,到底還是邁出了腳步。
葉家不大,進了門就能看完整個屋子。
裏面擺着兩大一小的床板,家裏也沒什麽家具,邊上放着兩三個小凳子之外連坐的地方都沒。
進了屋,周湛芳又湊到葉芮附近,不住嘴的打着小報告,“龔家的人真不是東西,你是不知道那臭婆娘下手有多狠,文靜可是你的大姐,你可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家人。”
葉芮挑了挑眉頭,“你是想讓她離婚?”
周湛芳一愣,“幹嘛要離婚啊!那肯定不能離婚。”
她是覺得龔家不好,但也沒想過讓他們離婚啊,不說那家人兇,但條件也是真的好,文靜沒工作娘家又沒底氣,離了婚她以後怎麽辦?
“那不然呢?去龔家大鬧一場,最好鬧得他們丢了顏面丢了工作。” 葉芮冷笑一聲,“他們受了氣最後又會發洩在誰身上?”
除非大姐離婚。
不然以她的性子,龔家有多慘她就有多內疚,那家人損失的一切都只會t發洩到劉文靜身上。
畢竟劉文靜和她的情況不同。
她在家裏鬧,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葉大漠兩人,即使鬧得他們沒了工作,沒了臉面,她只會仰頭大笑,鼓掌歡呼。
但劉文靜不同,即使龔家的人再可恨,可他們是龔岩的父母,就這層關系在,注定他們不可能鬧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她倒是可以去龔家發瘋。
但瘋也得有個‘度’,正是因為如此,龔家氣了怕了,等她轉頭一離開,遭殃的還是劉文靜。
一次打不怕,次數多了只會讓龔家人不再忌憚,那時候龔家只會将更多的狠發洩到劉文靜身上。
所以,除非劉文靜願意離婚,不然她不可能去發瘋。
“那怎麽辦?難不成就這麽忍着?”周湛芳一把抓着文靜的手,顯得很不服氣。
說起來,她這一輩子不也都是忍過來的?
在外不管和誰發生矛盾,最先忍耐退步的肯定是她,即使有人欺負到門前來,她也是縮着脖子不敢反抗,繼續忍着憋着。
但這會,頭一個想到的居然是替文靜出出氣。
到現在還不死心,繼續問着:“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葉芮看了劉文靜一眼。
此時的她低垂着頭顯得很安靜,性子如同自己的名字,文文靜靜,好像什麽事都不會讓她內心産生大波動。
可誰能想到。
就這麽一個文靜又溫和的人,上輩子會毅然決然走進大河,再也沒起來……
沒人知道她是遭受了什麽委屈寧願自己投河也不願意活下來。
葉芮記得她當時收到消息時,龔劉兩家為了這件事鬧得不可開交,劉家人認定劉文靜在龔家遭受虐待才會走上絕路,龔家咒罵劉家貪財,周周都會逼着劉文靜要錢要東西,這才将她逼死。
反正兩方不得消停。
一方覺得自家沒有過錯,将責任都推了出去,一方借此要挾龔家,想圖一筆賠償款。
兩方争論不休,連劉文靜的葬禮都沒顧上。
最後還是龔岩一人親自操辦,等葬禮過後他也就消失不見,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多年來更是一次都沒和家裏聯系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正回憶着這段過往。
葉芮又想起了一件事。
上輩子其實她見過這位從未謀面的大姐。
當時葉大漠兩人避着劉家去認親,雖然沒将人帶回家,但劉文靜卻偷偷來找過她。
也不知道她從哪裏聽到還有這麽一個妹妹。
或許是因為好奇,也有可能是聽過她的事心疼,劉文靜偷偷去學校找到她,說明身份後給她塞了一包餅幹還有五塊錢。
那個時候她還在大伯的資助下讀書,雖然不用家裏掏錢,但葉大漠他們還是很不滿意,覺得她讀書浪費錢不說,還占據了不少時間,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家幹活,或者從外面接點手工活回來貼補家用。
甚至還有可能早早給她相看好對象,直接換一筆聘金。
後面她辍學,家裏之所以沒給她相看,倒不是舍不得随便找個人把她嫁了,而是那個時候她自己弄到一份工作,葉大漠兩人精得很,很明白她月月拿工資比嫁出去換聘禮來的劃算。
所以在她讀書時,家裏嫌她不貼補家用,自然不會給她夥食錢,早上和中午根本不願意準備她的夥食,也就晚上能跟着吃個半飽。
大伯倒是常常讓她去吃飯,從沒有表露出一丁點不滿的意思,可她哪裏好意思天天往他們家跑,吃他們家的糧食?
很多時候都是餓着肚子,能扛就扛。
當時劉文靜找到她時,她應該是瘦的特別厲害,或許是同情又或者是不忍,所以給她塞了滿滿一袋子的餅幹和五塊錢。
別小瞧這五塊錢,每天和同學換一個粗糧馍馍當口糧,那一個學期她不至于餓到肚子疼。
光憑這一點,她就願意認劉文靜當大姐。
雖然去龔家發瘋是下下策,但也不代表沒法子治他們。
葉芮對着周湛芳道,“想要法子還不簡單,等龔岩回來你帶他去醫院開個不孕不育的單子,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周湛芳瞪大眼,猛地轉頭對着文靜,“你男人不能生?!”
劉文靜也是一臉懵。
她也不知道自己丈夫不能生啊。
瞅着其他人傳來的目光,她的臉上瞬間爆紅,連連擺手:“不不不,他身體沒問題啊……”
葉芮對着她搖了搖頭,很認真的道:“不管之前他的身體有沒有問題,從現在開始,他就是不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