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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有什麽話要說,厲钊站在牢門口好一會兒。不過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把牢門也帶上了。

牢房裏又恢複了幽暗和安靜,肖黎看着閻以涼,嘶啞笑道:“傷心了?”以前的兄長,今日卻看着她被關在這裏而無動于衷,怕是誰的心裏都不會好受。

“我已經練就鋼鐵之心了,什麽都傷不到我。只是我剛剛注意了一下牢門,完全是從外才能打開,咱們倆又都沒有力氣,想在這裏面打開是不可能的。”內力不聚,渾身綿軟。

“別想了,我被關在這裏這麽久,想過無數法子。但凡有力氣,總是能逃出去,這石牆也根本不成障礙。”所以,要想逃出去,就得恢複體力,但那是不可能的。

“從未有如此經歷,如今我倒是沒感覺驚慌。”所以,閻以涼自己也覺得很稀奇。

“我經歷過。”肖黎靠着石牆,沙啞道。

看向他,閻以涼臉色平靜,等着他繼續說。

“兒時的事情了,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我父皇便動不動的就把我關起來。漆黑的屋子裏沒有光,也沒有人,只有我在裏面喊得嗓子都啞了,卻沒人回應。那時候覺得黑暗特別可怕,就像一只張開嘴的怪獸,把我吞進去卻不咬碎,只是在折磨我。”肖黎說着,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為什麽?”祁國的皇帝,閻以涼了解不多。

“因為他要錢。我外公家極其有錢,你是知道的,我母妃就是因此而死。那時候我被關起來,母妃就會一直在門外陪着我。她能聽到我的喊叫聲,但是她的安撫我卻聽不到。每次從裏面出來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又死了一回。直至後來,我就習慣了。”肖黎又笑,被關着關着,他有一天忽然就不怕了。

“可是當我不怕了的時候,母妃卻死了。”所以,他也感覺,自己像個喪星。

沒有言語,閻以涼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尋常的經歷,每個人也都有秘密,鑄成了今天的人,那些經歷和秘密功不可沒。

“正巧你現在還帶着一個,将這些都經歷一番,說不定出生之後就能及得上我一半這麽優秀。”看了一眼閻以涼的腹部,肖黎笑道。

無言,閻以涼收回視線,剛欲說些什麽,卻忽然聽到一些聲音。

肖黎也聽到了,兩人屏息細聽,随後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火藥!”

火藥的爆炸聲,傳到這兒只剩下一絲絲的聲音,這石牆到底有多厚是未知,所以爆炸的地方距離這裏多遠也不知道。但是火藥爆炸,除了衛淵,閻以涼想不到其他人了。

“看來要找過來了。”肖黎嘆了口氣,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這裏,周遭沒有一點動靜,安靜的毫無希望。

現在,即便是這爆炸聲,對于他來說都是希望。

就算是在身後爆炸,他也會笑出聲來不可。

那些爆炸的聲音響起一陣兒,然後又寂靜一會兒,聽起來也忽遠忽近的,具體方位也不确定。

但這些就是希望,比安靜要強得多。

隔壁,消音了很久的一洋又發出了慘叫聲,撕心裂肺,能夠想象得到有多疼。

肖黎眼色難看,即便他和一洋是互相利用的關系,但是卻也相處很多年了。現今她就在隔壁被虐待,他卻幫不上任何的忙,心裏的焦躁可想而知。

“一洋本來是不想跟來的,她害怕陳高,不過誰想到最後她居然把你的護衛都帶來了。從這點來看,你做人還算成功。”閻以涼這是第一次贊賞肖黎的為人。

“她若不救我,以後就得一輩子逃亡了。”肖黎知道一洋所想。

“師兄弟成仇我已經經歷過了,所以師徒成仇,也不覺得稀奇了。”一洋和陳高的恩怨,現在已經不好奇了。

“這世上的人沒有不自私自利的,一洋如此,陳高更甚。”兩個自私自利的人在一起,不成仇才怪。

“說的好像只有你除外似得。”閻以涼嗤笑,肖黎的口氣很好笑。

“我若真的自私,你和衛郡王就根本別想順利成婚。”肖黎看着她,對于他自己來說,他已經改變了很多,自己都很驚訝。

“我們本來也沒順利成婚,托你的福。”閻以涼沒什麽表情的和他對視,婚禮被打斷,都是因為他。

“真的?”肖黎很意外,然後就笑了,“不好意思,連今天是什麽日子我都不知道,我以為你和衛郡王的婚禮已經結束了。”他這句不好意思,可沒什麽誠意。

“婚禮那日一大早,一洋拿着你的斷指找上了門兒。”看了一眼他的手,包裹着破布,很可憐。

說起這個,肖黎緩緩擡起那只手,“我的手指是不是很好看?”

“所有人的手指被剁下來之後都一個樣。”美觀看不見,只有蒼白和疼痛。

不再言語,肖黎沉默,可是卻能從他的眉目間看見翻江倒海般的憤怒。若是他能逃出去,肯定不會讓厲芷再逍遙。

斷斷續續的爆炸聲依稀的傳來,在這裏,傳來的聲音都是變形的,更別想确定它們在哪個方位了。

而且,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仍舊是未知,但距離自己醒來已經有幾個時辰了,她昏迷多久也是未知,所以現在時間是虛無的。

長長的斷裂帶附着在無邊無際的沙漠之上,它就像一條巨大的

上,它就像一條巨大的蛇,趴在那裏,危險而神秘。

天際微亮,沙漠盡頭,黑壓壓的兵馬在朝着這邊移動。他們就恍若來自天邊的滾滾烏雲,帶着沉重的壓迫力,向這邊席卷而來。

近了幾分,依稀的能看到那迎風招展的旗幟,象征着大燕的大旗獵獵作響。同一水平線,橫向幾百米之外,另一面大旗也在迎風起舞,那是祁國的旗幟。

兩國大軍好似将整個沙漠都覆蓋住了一般,在快速的朝着這邊移動,他們身後,黃沙飛濺,龍卷風來襲一樣。

昭天大石城方向,也有兵馬在彙聚。但自從大司馬梁震失蹤後,昭天兵馬恍若散沙,大石城的兵馬所剩無幾,與這邊兩國大軍相比,他們就是九牛一毛。

大軍壓境,大石城一時間亂了套,那條一直延伸到大石城內的斷裂帶裏,也在響着轟隆隆的爆炸聲,似乎要将整個大石城都拆了一般。

寬厚的石牆內,牢房裏依舊安靜,靠着牆,閻以涼閉上眼睛,即便肚子裏什麽都沒有,可她依舊覺得有點惡心。

那種從內而外想要嘔吐的欲望,即便她用最強的意志力也壓制不住。

肖黎坐在她身邊,也靠着牆閉目小憩,時間很多,他也是來到這裏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這麽能睡覺。

驀地,牢門外有聲音傳來,兩人先後睜開眼睛細聽,發現居然是吵架的聲音。

“厲钊和厲芷。”只聽聲音,閻以涼就知道是誰。這對兄妹,似乎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和諧。

“我最喜歡看別人吵架了,什麽時候你和衛郡王也吵一架給我瞧瞧。”肖黎笑,那模樣幾分讨厭。

“閉嘴。”閻以涼盯着牢門,随着她話音落下,牢門便緩緩滑開了。

牢門口,厲芷滿目猙獰,左側臉頰上,那道傷口還在,而且她看起來也沒什麽力氣。

厲钊站在一邊,盯着厲芷,卻惹得厲芷眼裏的猙獰不滿更甚。

“你的衛郡王炸毀我的路,我就把你吊起來扔到外面去。”盯着閻以涼,厲芷咬牙切齒。

她說完,那後面的黑衣殺手就要動手。

“不行,誰也不許動。厲芷,我不許你這麽做,你說過,得到了她的血就不會再為難她。她的血你現在得到了,我們完全可以盡快離開這裏。待他們都走了,我們再來拿錢不遲,畢竟沒人知道怎麽去往金庫。”厲钊阻攔。

“說的容易,她現在知道金庫就在這裏,我們若走了,她肯定會去找金庫的。外面的大軍你也看到了,他們堵在這裏,我們就別想進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現在要把她的頭顱挂到外面去,讓衛郡王瞧瞧自己的未婚妻變成了什麽模樣。”說完,她就大笑起來,很是瘋狂。

“你若把她殺了,不止得不到錢,我們連命都沒了。”厲钊斷聲阻止,不行。

“厲钊,你還真把她當成你妹妹了是不是?我才是你妹妹!當年若不是你膽小怕事的逃走,我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扭頭盯着厲钊,厲芷恨聲大喊。

厲钊立時沒了聲音,這似乎才是他的痛處。

“你對不起我,你這一輩子都還不清。她算什麽?師妹?和你沒有一分的血緣關系,什麽都不是,都是假的。這世上,只有親人才是真的,其餘都是假的。”指着厲钊的胸口,厲芷聲聲控訴。

閻以涼和肖黎一直無聲,只是看着他們兄妹倆吵架。這厲芷是個洗腦高手,說的厲钊啞口無言。

“我不想死,但是我更不想憋屈的活着。他要炸死我們,行啊,先把他未婚妻炸死,我死也值了。”厲芷再次扭頭看向閻以涼,她要同歸于盡。

“不行,你不能殺她。厲芷,咱們走吧,我找了你這麽多年,為的不是看你去送死。咱們兄妹倆躲得遠遠地,這輩子都不會再碰見他們。”厲钊伸手攔住她,他還是不同意。

厲芷擰着眉頭,轉眼看向厲钊,“你是一定要和我作對是不是?說什麽找了我這麽多年,說什麽一直想念我,都是假的。既然你這個師妹比親妹妹還重要,那你就陪着她等死吧。”

厲芷後退一步,黑衣殺手上前,直接将厲钊推到了牢房裏,随後關上了牢房門。

牢房裏又多出一個人來,這狹窄的空間看起來很擁擠似得。

肖黎和閻以涼一直未說話,只是看着也被關進來的厲钊,倆人無言罷了。

本以為他們兄妹相處和諧呢,誰知道居然是這樣的。

厲钊站在靠着牢房門口的地方,他沒有靠近這邊,甚至都沒有轉過身來。

“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血緣。”肖黎長嘆一聲,他認為血緣這倆字就是用來綁架的,綁架身體綁架思想。

“沒錯。”閻以涼很認同,這身體的血脈就是證據。

“我親爹為了要錢不惜把親生兒子關起來,兄長為了穩固自己的權利不惜連年刺殺,我們的血一脈相承,卻還不如街邊的垃圾。”肖黎的語氣裏都是諷刺,陌生人都要比他們友好。

“有的人還不醒悟,這一切不過自欺欺人罷了。”看着厲钊的背影,閻以涼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背叛了親如一家的師兄弟,親生妹妹卻像個瘋子要他還債。

“那時家中遭禍,我本能帶着她一起走的。最後卻把她留下了,自己逃走,這是我欠她的。”厲钊終于開口了,他轉過身,陰郁的臉龐上卻有一絲

上卻有一絲落寞。

“所以你就用出賣兄弟的方式來補償親妹妹?我還是頭一次聽見把背叛說的這麽有理的。”肖黎笑,卻滿眼都是諷刺。

厲钊不語,垂眸看着地面,不知他在想什麽。

閻以涼看着他,半晌後才收回視線,“睡一覺吧。”她很累,全身無力。

“不嫌髒的話,靠着吧。”肖黎示意閻以涼可以靠在自己的肩上。

“嫌髒。”閻以涼靠着石牆,一邊淡淡道。

“挑剔!”肖黎幾分不樂意,蒼白無血色的臉此時看起來也好了很多。

厲钊一直站在對面,其實他若是想出去的話是能出去的,可是不知為什麽,他卻沒有出去,站在那兒更像是自我懲罰。

不管他,閻以涼和肖黎靠牆休息,倆人倒很是安然,也恍若這裏根本沒有厲钊這個人一樣。

爆炸的聲音依舊斷斷續續的傳來,但石牆太厚,他們也僅能聽到一絲絲罷了。和這相比,隔壁一洋的慘叫倒是更清晰。

因着連續不斷的爆炸,沙漠之上籠罩着一層消散不去的沙塵。這些沙塵來自那斷裂帶的底處,即便很深,但這些沙塵還是飄了上來,由此可見下面爆炸的程度。

并且,衛淵采用的是兩頭埋火藥的方式,不管從哪頭,都別想逃出去。除非另有暗道,或是從斷裂帶上爬出來。

大軍将大石城圍攏,昭天皇城也急急的派人前來,但似乎已改變不了大石城已失守的局面。

同樣被轟炸的亂七八糟的旋子山緊挨着斷裂帶,一處屹立不倒的大石頭上,兩個人被捆綁在上面。看樣子已經半死不活了,但樣貌身形卻讓人很是意外,居然是‘厲芷’和‘閻以涼’。

這是用來障眼的,只不過她們很快就被追上了,只需一眼衛淵就知是假的,随即便改變方向開始搜查那斷裂帶。

第一批下去的人自然中了招,那下面不知有什麽東西,人下去之後便內力盡失,身體酸軟無力。

之後,衛淵便開始埋火藥,目前已經炸了整整一天了。

他轟炸的攻勢不會停,而且這邊轟炸,另一邊也在想辦法抗衡那下面奇怪的現象,解決下去之後就會內力盡失的情況。一切都在快速的進行,但衛淵仍舊處于急躁之中,遠遠地看着他的身影,都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急躁和暴怒。

上面如火如荼,下面轟炸不斷,但這地下另有乾坤,即便是堵住了路出不去,但是一時間火藥也拿這裏沒辦法。

睡了一覺,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坐在對面的厲钊。這麽長時間了,厲芷還沒讓他出去,心夠狠得。

而且,厲钊也很聽話,厲芷把他關進來他便不動也不走。若這般都不能說明他對厲芷的心,那閻以涼不知還用什麽方法能表達他的心意了。或者,把心掏出來?

扭頭看了一眼肖黎,這厮還在睡,身處牢房無事可做,果然睡覺才是最快的度過時間的方式。

“大師哥因為你不止被罰閉門思過,甚至大病了一場。相信你也看見了,他兩鬓都是白發。”開口,閻以涼聲線很平淡的和厲钊說話。

沒有擡眼,厲钊盯着地面一處,點頭,“我知道。”

“即便如此,他也沒怨你,他怨他自己。”什麽是情,這才是情。

更深的低頭,厲钊似乎不知該說什麽。

“無論你接下來要幫厲芷做什麽,你最好在做之前對大師哥說聲抱歉。其實我們都沒資格怨你敵視你,你也沒欠我們什麽,只不過,你欠大師哥的。”在厲钊叛變之後,他們都對他生出怨念和恨意,唯獨鄒琦泰沒有。其實想來,他們也确實沒資格指責厲钊什麽,畢竟他們從未為他做過任何事。

“大師哥,還有師父。”提起關滔,厲钊對關滔是有感情的。

“死去的人聽不到你說什麽,但是大師哥還活着。”向死人說抱歉說寬恕那都是自欺欺人,因為他們聽不見。

“師妹,我看着你長大,在我心裏,你就是妹妹。只不過,我對不起厲芷。”終于擡眼看向閻以涼,厲钊說着,他的那份歉意從骨子裏流露出來,濃郁的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我知道。”閻以涼也不勉強,這些事情本來也勉強不來。

“你不會有事的,因為我不會讓她繼續胡作非為。我要帶她走,離開這兒。”厲钊站起身,似乎下定了決心。

閻以涼看着他,并沒有說話。他想走,也未必能走,就算走了,這輩子也不會安寧,大燕和祁國都會追殺他們的。

走至牢門口,厲钊手上運力,硬生生的将那沉重的石門推開。

然而,石門推開後,厲钊快速後退一步,擡手掩住了口鼻。不過,他的速度還是慢了些,一大把綠色的恍若麥穗似得植物散發出的青苔般的味道還是被他吸了進去。

內力越雄厚,聞到這種味道後流失的越快,閻以涼便是個例子,在跳下來的幾秒之後便喪失了力氣。

黑衣殺手包裹的嚴實,手裏拿着那植物,确定厲钊聞到了後,他轉身離開。

随後,厲芷以及幾個黑衣殺手出現在牢門口,她盯着厲钊,滿眼怒意。

“口口聲聲說你欠我的,要還債,最終又背叛我,你就是這麽還債的?我告訴你,這個世上我最恨的就是背叛。你已經背叛過我一次了,還要來第二次!好啊,我就結果了你,讓你

了你,讓你了卻心願,死在我手裏。”話落,厲芷一揮手,後面黑衣殺手進來,直接将厲钊扭住。

肖黎被驚醒,瞧着眼前陣勢,他心裏幾分不妙。

“厲芷、、、我要帶你走,帶你去活命,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送死。”內力流失,厲钊很容易的被控制住。

“送死?生命的确很可貴,我茍延殘喘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保住這條小命。但是現在我不這麽認為,解了我心裏這口惡氣我才能活下去。”猛地扭頭,厲芷狠狠地盯着閻以涼,她說的解氣,是沖着閻以涼來的。

“你若殺了她,就徹底別想活了,而且還會死的很慘。”肖黎淡淡開口。

“你別得意,你會和她一起死的。”盯着肖黎,厲芷惡狠狠。

肖黎沒了音,這厲芷已經瘋狂了,不管說什麽都會激怒她。

“厲芷,不要這樣。”厲钊眼裏的情緒崩塌,他看着她那瘋狂的模樣,歉意心疼融彙成河。

“少那麽看着我,我現在已經不信你了。除非,你能親自動手把她殺了。”一指閻以涼,厲芷要厲钊去殺她。

看向閻以涼,厲钊的眸子波動的厲害。

閻以涼沒什麽表情,至始至終都沒說話。

将近一分鐘,厲钊收回視線,盡管沒說話,可是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不會殺閻以涼的。

“看吧,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能信,你說這世界上我還能信什麽?”厲芷的眼裏扭曲又絕望。

轉身,厲芷不再看厲钊,她瞧着閻以涼和肖黎兩個人,似乎在醞釀着什麽。

“我不能讓你們倆痛快的死,得讓你們知道,死,也很不容易。”說着,她轉手拿出一個紅色的瓷瓶來。

閻以涼的手放置在大腿上,衣料輕動,她的手也滑進了裙子下。

一把匕首藏在那兒,她不動聲色的握住。

她內力盡失,沒有力氣。但是厲芷也一樣,她也聞了那種草,而且她說過,半個月內內力都不會回來。

她現在還能站在那兒,是因為她吃飽了飯,所以還有力氣支撐。

但是,同樣沒有內力,就都變成了普通人。閻以涼相信以自己的速度,絕對能來個措手不及,只要她敢過來親自給她喂毒藥。

“這是什麽?”肖黎看着她手裏的瓷瓶,淡淡道。

“毒藥,會讓人髒腑潰爛的毒藥。很疼,吃的人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內髒在潰爛溶解,但是又無能為力。”厲芷給解說,而且有些異常的興奮。

“好藥。”肖黎嗤笑一聲,然後扭頭看向閻以涼。

“自然,這毒藥梁家獨門,專門用來懲罰叛徒。”她朝着他們倆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

“厲芷、、、不要。”厲钊徒勞阻止,但這只是讓厲芷更憤怒。

“哼,你不用着急,接下來就是你。你們過來,将這藥喂給他們倆。”她不親自動手,反而指使殺手來做。

閻以涼眸子微閃,看着那四個黑衣殺手,盤算該怎樣動手。

眼見着那四個人過來,肖黎忽然道:“等一下。”

“肖太子要說臨終遺言了麽?我可以讓你說,不過很可惜的是,我不會幫你轉達。”厲芷轉動着手裏的瓷瓶,一邊開心道。

“是啊,的确是臨終遺言。還得多謝你,否則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做這件事兒了。”說着,肖黎看向閻以涼,又道:“三番四次的看見你和衛淵親熱,實在礙眼。這麽多年來,他喜愛的東西我都想破壞一二,這樣心裏才舒服。”

看着他,閻以涼緩緩擰眉,不知這會兒肖黎說這些做什麽?若是他能和她配合的話,興許還有出路。

“目前來說,衛淵最喜愛的就是你了。現在沒有什麽力氣,想做的也做不了,但總是能動上一些手腳惡心惡心他。”說着,他擡起那只沒受傷的手繞過她的頸項,然後一把将她攬到自己面前。微微歪頭,吻上她的唇。

見此,厲芷笑出聲,繼而大笑起來,“真是有意思,我有點兒忍不住想做好心人了。待我見到衛郡王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他,他的未婚妻被肖太子你欺辱了,哈哈哈!”

肖黎沒什麽力氣,可是吻卻纏綿悱恻,閻以涼微微眯着眸子,随着他闖進她的嘴裏,一個東西也被渡進了她嘴裏。

三兩下便破開了,濃重的藥味兒也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肖黎随即退出,也離開她的唇,隔着幾公分的距離,他笑看着她,沒有任何語言。

閻以涼與他四目相對,欲言又止。

罩在她後頸的手緩緩的輕拍了她兩下,肖黎随後放開她又靠回了石牆上,滿臉赴死也甘願的模樣。

“真是感人啊,我都要哭了!若不是時間緊急,我或許還這能成全肖太子,與佳人共度春宵什麽的。不過,現在俨然沒有時間了,二位享受死亡吧。”說着,她把瓷瓶遞給黑衣殺手,然後便站在那兒觀賞。

“厲芷,你不能這麽做!”厲钊癱軟在牢房一角,眼見黑衣殺手朝閻以涼而去,他奮力的想站起來阻止,卻根本使不上力氣。

厲芷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對于她來說,厲钊現在一點都不重要。

黑衣殺手到了近前,兩人俯身朝着閻以涼伸手。

就在同一時刻,閻以涼的手擡起,一把匕首明晃晃。

然而,黑衣殺手身有武功,對于他們

,對于他們來說,閻以涼的速度堪比蝸牛。

随手一打,那匕首便飛了出去,撞到牆上又落了下來,落在了厲钊的前面不到一米處。

厲芷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那把匕首,然後繼續觀賞。

兩個黑衣殺手分別擒住肖黎和閻以涼,另外兩人各分得一棵朱砂紅的藥丸,捏住兩人下颌,一把扔了進去。

藥丸入口即化,想吐出來都沒時間。

黑衣殺手放手,閻以涼和肖黎同時轉頭往外吐,可是什麽都沒吐出來。

“別吐了,什麽都吐不出來的。”厲芷大笑,下一刻笑聲卻戛然而止。

她扭頭後面,只見厲钊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緩緩放手,這一刀是自己刺的。

“你這是做什麽?救不了師妹,就自殺?果然,你最在乎的不是我。”厲芷走過去,然後蹲下,看着厲钊很是失望。

“我和她一同去陰曹地府,我代替你贖罪。”厲钊嘴裏有血流出來,他看着厲芷,仍舊是滿目歉意。

“別再說假話自欺欺人了,我不相信你,從那時你把我撇下獨自逃命的時候開始,我就不再信你了。”說着,厲芷擡手抓住那匕首的柄,然後用力的又刺進幾分。

厲钊發出痛苦的嗚咽聲,但也僅僅是幾秒的功夫,随後他便沒了氣息。

厲芷沒有任何的情緒,拔出帶血的匕首,她站起身,“這東西可不能留給你們,畢竟享受毒藥才有意思,自殺太痛快了。二位慢慢享用,咱們走。”話落,她轉身離開,沒有再看厲钊一眼。

黑衣殺手也随着走出去,牢房門重新關上,四周又恢複了寂靜。

閻以涼靠着石牆,一直盯着厲钊,他已經死了。

毒藥在嘴裏化開,不過暫時的,她沒任何感覺。

“你給我的是什麽?”轉頭看着肖黎,他靠在那兒,好像也沒任何異常。

“什麽也不是,我只是在占你便宜,看不出來麽?”肖黎不眨眼的盯着她,淡淡道。

“給我吃了,你會怎樣?還是你已經吃過了?”閻以涼也盯着他,發覺他的臉色又變成了慘白的。

“若是能随身帶着一堆,那也就不是靈丹妙藥了。”很顯然,肖黎只有一顆。

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片刻閃爍,“為什麽?”閻以涼搞不明白他。

“讓你活着,好好活下去,然後記住我的恩情。”抓住她的手,肖黎緩緩垂眸,他的話還是像以前那樣真真假假。

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片刻之後,閻以涼明顯感覺到他的手在收緊,顫抖。

“怎麽了?”或許是那毒藥開始發作了。

“有點疼。”肖黎閉上眼睛,臉色也慘白發青。

閻以涼反手握緊他的手,可是卻根本不知該怎樣緩解他的疼。

堅持了一會兒,肖黎便身子一歪倒了下來,躺在閻以涼的腿上,能感受的到他整個身體都在抖。

抓緊他的手,閻以涼試探的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可是沒有內力,她點下去也如同尋常的戳一下罷了,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想摸我?”閉着眼睛,肖黎自是能感覺到她在自己身上戳戳弄弄。

“別說話,讓我想想該怎麽辦?”閻以涼深呼吸,将在刑部看過的所有的服食毒藥之後的應急救治方法一一過濾。因為大燕禁毒藥,所以有不少誤食毒藥的事情發生。那些應急救治就是為了在沒有找到解藥之前延長時間用的,盡管她從未試過。

“別想了,我不會馬上就死,不過得熬一陣兒。”肖黎的額上滲出冷汗,疼。

“聽我的,你要是能吐出來的話,毒藥的殺傷力會大減。”閻以涼不知該用什麽法子,但是嘔吐總歸是有用的。

“吐?我吐不出來。”他只是很疼。

“轉過來,我幫你。”用力的搬動他的身體,讓他趴着,肖黎也幾分費力的配合。

手上沒力,閻以涼試探的松手又握緊,盡量的彙聚自己的力氣,然後重重的在肖黎的背心拍了一下。

被拍的咳嗽,肖黎卻沒有吐的意思。

再次彙力,閻以涼的手落下,肖黎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随後就吐了出來。

不過,吐出來的也只不過一點點。肖黎大口的呼吸,從嘴裏嗓子一直到胃裏,都火燒火燎的疼。

“怎麽樣?你覺得好些了麽?”看着他,閻以涼試探的再次彙力。

“嗯。”肖黎答應了一聲,然後這邊閻以涼的手再次落了下去。

繼續嘔吐,肖黎整個人都濕透了,身上衣服破爛,血跡和着冷汗,狼狽的不得了。

“剛剛的藥你應當也是吃了一些,應當會有些作用。你的藥效力到底有多強?”閻以涼将他翻過來,他的臉恍若被水洗過一樣,都是冷汗。

“我以前吃過一次,我覺得應該還會有些效力。不過,現在看來,效力應當不大,疼。”唇色發白,肖黎閉着眼睛,因為臉色蒼白,他眼皮都是青色的。

看着他,閻以涼的眉頭擰的越甚,緊緊抓住他的手,不知該說什麽。

呼吸逐漸的平緩,肖黎閉着眼睛躺在閻以涼的腿上,他好像已經不疼了似得。

看着他,閻以涼咬緊了唇,“肖黎?”

沒有反應,肖黎好像睡着了一樣。

垂眸,閻以涼深吸一口氣,随後将他推下去,撐着石牆站了起來。

沒有什麽力氣

有什麽力氣,但走幾步還是可以的,往牢門的方向走。

牢門就是一扇石牆,閻以涼摳住一角,用盡全身的力氣往旁邊推。

可是,那石牆毫無反應,閻以涼反倒雙腿發軟,而且腹部一陣絞痛。

軟軟的滑在地上,閻以涼靠着石牆,渾身的肌肉好像都已經松軟了。

推開牢門無望,她又返回肖黎身邊,遲疑了一會兒,她将手指放在他脖子上,他的脈搏還在跳動。

松了一口氣,閻以涼抓住他的手,扣在脈門間,脈搏跳動虛弱綿軟,這個樣子下去,也撐不了多久了。

“肖黎?”叫他,但他确實聽不見,沒有任何的反應。

閻以涼從不知絕望是什麽樣子的,即便是被關在這裏,她也沒感到絕望。

可是現在,她發覺她真的絕望了,尤其看着肖黎躺在這兒一動不動,毫無生氣。可是他沒死,若是再不出去的話,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死不可怕,眼睜睜的等死才可怕。

那邊,厲钊的屍體已經冷了。不知他是否是因為阻止不了厲芷所以才自殺的,還是因為他也絕望了。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悲劇。

一個牢房裏,三個人,一個已了無生氣,一個昏迷将死,還有一個無力絕望。

隔着厚厚的石牆,閻以涼能夠聽到爆炸的聲響,似乎近了,但又似乎很遠。

隔壁,一洋也許久沒有再喊叫了,安靜的只有那若有似無的爆炸聲不時的響起。

腹部隐隐陣痛,閻以涼擡手捂着,卻是沒有什麽作用。

靠着石牆,捂着肚子,看着呼吸漸漸虛弱的肖黎,閻以涼只覺得眼前發黑。

或許絕望就是這種感覺,它是安靜的,但是卻能從人的身體任意部位鑽進去,撕扯着,嚎叫着,得意着。

她自認為意志力堅強,但是此時此刻,她卻發覺自己也不過脆弱的如同一張紙。

依稀間,她聽到爆炸聲就在耳邊響起。很清楚,似乎只要再近一點,就能把她身後的石牆炸開了。

腹部的疼痛愈發明顯,閻以涼緊緊地按着,希望肚子裏的這個生命能夠再堅持一下。

似乎只是一小會兒,安靜的牢房裏有了動靜。眼睛睜開一條縫,模糊間,厚重的牢門緩緩開啓。那光亮就像來自天上,乍現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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