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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補辦身份證。錢包被偷了。”

“姓名。”

“楊熙。”年輕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曾用名,楊昫。”

手術臺上的無影燈已經被打開,仿佛所有人的手中都生出了利爪,他們的面容陰郁扭曲,看起來要吃人般的可怖。楊熙緊緊地拉着因為背着自己跑了一路而癱倒在地無法動彈的楊昫,手心的汗水黏膩冰冷,但沒有人願意松開,這絕望的相依為命好歹并不孤單。

他們得出了結論,雖然兩個人都配型成功,但弟弟的身體要健康一些,他的心髒更适合小少爺。

“楊昫。”男主人走了過來,冷冰冰地俯視着兩個人。楊熙心髒一縮,他忍不住想要扭過頭去護住楊昫。

身後有一只手卻輕松地推了推他。

弟弟沙啞而毋容置疑的聲音響了起來,刺進楊熙的耳膜裏,楊熙忍住了沒有回頭,他緩慢地松開了那只手。

誰都想活下去。他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去看外面的世界,還沒有讀到大學,過普通人的生活。楊熙釋然地笑了笑,他希望不選擇自己的想法并沒有什麽不對……至少,楊昫也是這麽想的。

“弟弟,為什麽會是你?”楊昫這麽說道。

身為哥哥,理當保護弟弟。楊熙做到了。

眼前漸漸模糊的時候,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了,靈魂仿佛都要因為痛苦而碎裂。楊熙看見楊昫蜷縮在牆角,眼神空洞只剩下悔意,他想喊,想告訴楊昫自己一點也不恨他,可他張了張嘴,便一頭跌進了永恒的黑暗裏。他不後悔,不怨恨,他是信守承諾的那個人。

楊諾早起下樓時遇見楊熙時,問了他睡得好不好。

楊熙有些吃驚,畢竟楊諾主動開口說話的時候不多,更別提同除了楊雲松以外的人打招呼了。

楊諾卻知道自己是産生了共鳴,她聽了楊雲松含含糊糊的表達,盡管楊雲松講不清楚細節,但楊諾也能知道楊熙同自己一樣孤身一人,甚至與他一起長大的弟弟慘死在他的面前。楊諾不得不說自己聽見的時候被觸動了。她本來并不想答應楊雲松幫助楊熙睡眠這件事的,她自己都是經提醒才發現在車上楊熙睡得很熟。

難道不是因為新的心理醫生起了作用嗎?楊諾懷疑道。

那就拜托你每周陪他一起去了,雙管齊下總沒有壞處,楊雲松笑眯眯道。

楊諾其實是想到了秦然。她彷徨的時候,無助絕望的時候,也恰恰是因為秦然的出現以及他明明白白流露出的關心,那雙眼睛太過溫暖,楊諾才不會被打倒得爬不起來。

如果沒有秦然,如果沒有他,自己一定會抑郁而終,甚至被逼到捐出子宮,溫澤淵不會給她機會讓她回過味再一次站起來。

楊熙大概,也需要這麽一個人吧。

用了早飯,楊雲松說有事要去公司,并要帶上楊諾,楊諾去收拾了一下便一同去了。

“将來這份産業是要留給你和楊熙的,現在帶你出來看看,楊熙是差不多熟悉內部情況了,希望你也能盡快掌握。”楊雲松笑着對楊諾說,他對楊諾很滿意,聰明,處理事情速度也很快,手腕柔和卻不會留一點空隙。

楊諾習慣性地點頭,她覺得有些不對,猶豫地提了出來:“舅舅……産業留給我……楊熙是您兒子這理所應當,可我這麽多年都在那邊,于情于理都……”

“楊熙是我兒子,你也有身份的。”楊雲松打斷了她的話,近乎懷念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說道:“你是楊熙的未婚妻。”

池清然近來慢慢收攏了力量對付溫家,僅僅是放出消息忽悠溫家高價買下政府即将圈的地皮,就花了他很久時間的準備,但足以令溫家受到重創,池清然并不急于摧毀溫家,他只是慵懶地把玩着,心情好了就放着好過幾天,心情不好就戲弄一番,不到最後,他并不想捏死溫家。

最後是什麽時候呢?池清然看着窗外,平靜無波的眼裏湧起一絲溫情,可惜那絲溫情一閃即逝,他又恢複成冷漠的冰雕。他慢慢思忖到,最後應該是付顏諾歸來的時候吧。

想到這裏,他打內線叫了程昱進來,交代下去一些事情,程昱對坑溫家是摩拳擦掌,而且是磨刀霍霍了,此人看上去是個五谷不分四體不勤只會刷卡的富二代,實則不然,藏拙說的就是程昱。程家兩個孩子,程昱再不藏拙,程家大哥就要郁悶死了。程昱藏拙,大哥高興,一家人和樂得不行,這也是程昱的手段。

小魚雖然不清楚內情,但她覺得這個看上去風流不正經只會玩的富二代并不像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她覺得程昱所表現出來的只是他想讓人看見的,他的嬉皮笑臉,他的懶散,仿佛一層柔軟卻不可觸及的面具,覆蓋着他真實的模樣。

俞小魚并不怎麽讨厭他,相反,她越來越好奇,他所隐藏的真實是什麽。小魚個性倔強獨立,對事物的看法向來獨特,她雖然人前平時活潑話多,卻也知道分寸,人後也是安靜的一個女孩子,程昱曾經不經意地說她其實也是個會僞裝自己的人。

小魚聽到了,只是随意地一笑,仿佛也是沒有放在心上。其實他說中了。

這年頭,不僞裝自己怎麽可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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