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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楊老三和葉氏即便擔憂也不好再說什麽。

楊春曉的情緒個很有些激動,楊桃直接拎着他到了屋外。沒等他再暴跳如雷便看着他的眼睛問道:“你是想讓咱大姐都沒法笑着過往後的日子?”

“你胡說什麽?”楊春曉蹲在臺階上,語氣雖然嚴厲,可眼珠子卻來回的飄,顯然也是明白了楊桃的用意,而後心虛。

“既然是我胡說,那你就老實點別再胡鬧。家裏才出了事,誰心裏都壓着塊大石頭。你要是能幫着想出好辦法渡過難關那最好,要是沒心裏顧及家裏,那就跟着秦夫子好好念書,別添亂。”

“哪裏就是添亂了?不給他點教訓,他往後還敢亂來。”楊春曉不服氣,可聲音已經低了下來:“這次敢把六面山的地契押了,下次他就敢賣房子。我要真容了他,咱大姐往後的日子才要不好過呢。”

也好在官司贏了郭家賠了錢,要不然丢了六面山,那才真是要闖出來大禍。

楊桃也知道楊春曉是好心,可他不贊成楊春曉的看法。

她認真的看着楊春曉的眼睛,喃喃道:“還用什麽教訓?被自己真心當兄長的人陷害得險些家破人亡;作為一個父親不過兩月就沒了孩子。這件事給他的痛,還不夠刻骨銘心?”

楊春曉嘆了口氣,仰身往邊上的柱子上一靠,不說話了。

“跟了秦夫子那麽久,多少也學學他的沉穩性子。開春就要考童生了,自己多操心自己的事情。”

楊桃沒再管他,轉身往竈房走去。喬安在那裏幫着額劈柴。

“談好了?後頭準備做什麽?”看見楊桃,他手上的動作也沒聽,只擡頭一望時眉眼中的滿足,晃得人心坎發暖。

楊桃不自覺就跟着笑了,掏出絹帕替他擦額頭上的細汗道:“都說好了。”

看竈邊已經堆了許多柴火,楊桃眉眼彎彎的拉了他的手,笑道:“歇一歇吧,都劈了這麽多了,夠燒好一陣了。”

“阿娘身子不好,阿爹力氣也不大。我不多劈點,等春曉一走,他倆燒火就費事了。”

楊桃聽着,低下頭臉紅成了一片:“臭不要臉,誰是你阿爹阿娘了?”

她紅着臉害羞的樣子實在好看,看得喬安忍不住接着逗弄她:“你是我媳婦,你爹娘我可不就得喊阿爹阿娘?怎麽,你不肯給我當媳婦了啊?”

楊桃的臉越發燒紅,正要擡頭瞪他,楊翠在門口咳嗽一聲走了進來。

“桃兒,我有話和你說。”她沒敢看喬安,說完這話就先走了。

楊桃一嘆,也顧不上羞了,只搶了喬安手中的斧子讓他歇歇,而後便跟了出去。

“好好說話,別着急,別傷了和氣!”

喬安在背後細心叮囑,楊桃回身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四目對望,唯有陽光。那些陰霾的、糟心的全部退散。

到了院外,楊翠拉着楊桃的手直接開門見山:“半個月時間,哪裏就能想出來辦法?桃兒,你姐夫他受的打擊太大……”

“重傷才要下猛藥,阿姐,你別管了,我有分寸。”

楊翠嘆一口氣,淚珠兒就要往下滾:“你們都有分寸,可誰想過他?才從牢裏出來,身子也虛,心頭也虛。他原本就在腌菜上吃了大虧,如今又趕鴨子上架,那麽大的難題,就給半月時間,這不得難為死他?”

“那姐姐說怎麽辦呢?不逼着他,讓他有足夠的時間胡思亂想,去想牢裏的苦,去想王掌櫃的背叛和陷害,去想你們沒了的那個孩子?”楊桃擡手幫阿姐擦着淚,嘆道:“我知道你心疼他,可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心疼,是從新站起來。”

提到孩子,楊翠更是泣不成聲。感覺到孩子從身體裏流失的那一刻,那種痛不欲生和無能為力,她刻骨銘心。

“姐,如果你現在重新懷上了孩子,沒了那個孩子的痛是不是也能少一點,輕一點?”

楊翠擡頭看她,使勁的搖頭:“別說了,一說我心坎就痛。”

楊桃也跟着嘆氣,而後将她摟在懷裏,輕拍着她的背道:“對不起阿姐,我如果能早些過去,如果能早一點進去……”

“哪裏就由得了你,我雖然心痛難忍,卻也知道好歹。可你姐夫……”

“還記得你被壞了名聲躲在屋裏哭的日子嗎?”楊桃打斷她,再次接人傷疤:“那時候是不是也覺得生不如死,是不是也覺得這一輩子都毀了,再也沒臉見人,再也不可能遇到良人嫁得好了?”

楊翠怔怔的,當初的那些事情,她已經好久沒想起來過,幾乎都忘了還有那些事,幾乎都忘了曾經那麽痛。

“阿現在都很少想了吧?”楊桃将她推出懷裏,把着她的雙肩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因為後來大家都知道了真相,更因為你成親後家庭和順,小日子蒸蒸日上。”

楊翠依舊怔怔的看着楊桃,沒明白她想表達的究竟是什麽。

“你是在婚事上栽了跟頭,可後來順遂的親事治好了你的傷。同樣的,姐夫在腌菜生意上栽了跟頭,能治好他的就是腌菜生意的重新崛起。”她認真的看着楊翠的眼睛,她眼神裏的堅定和鼓勵給了楊翠莫大的勇氣。

“我知道了,我會幫着他,一定讓他盡快好起來。”

“你還得顧着自己的身子,嚴格來說小産也得坐月子。當時條件不允許也就算了,可如今出來,就該多顧惜自己。”楊桃緊挽着阿姐的手臂,将頭親昵的枕在她肩上,動容道:“那孩子,是大家心裏的痛,我們的傷都只有你能治。阿姐,我想要侄兒,想護着他健康快樂的長大。”

“好!”一個好字,楊翠眼淚又開始決堤。

楊桃也陪着她哭,她們都太痛了,哭一哭或許能好一點。

葉氏和楊老三透過窗戶看着這姐妹倆,也是淚眼婆娑。

楊老三将她摟在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哄着:“人生在世,哪裏就能沒有點坎坷災難?咱們挺過來了,孩子們也有情有義知道上進,這對咱們來說,是福氣。”

葉氏靠在楊老三懷裏,流着淚笑得開心:“有些花,經風愈豔,有些情遇難彌堅。我們一大家能想扶相持,這是福氣,我知道。”

兩人相視一笑,流着的淚都不再苦澀。

是啊,苦難都打不到,他們這一家還會怕什麽?

有了惡任務和難題,張存也活過來了。他一刻也不想停,急着要去打掃鋪面、清點物件。

在那之前,他去找了楊桃一趟,留了一百兩銀子做前期開銷,剩下的全退給了楊桃。楊桃原本是不收的,可是他說:“我拿着我自己都不放心,還是你看着吧,等需要了,我再來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別的銀子楊桃都收了,可郭家賠孩子的那五百兩楊桃還是遞給了他。

張存看着銀票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将銀票推了回來。他紅着眼睛看着楊桃道:“拿我孩子的命換來的錢,我怎麽花?花一兩就好像割了孩子一兩肉,我這個心……”

他突然蹲在地上,痛哭起來。可沒等楊桃勸,他又突然起身離開,一邊走一邊道:“這銀子,你處置了吧。我不要!”

經他這麽一說,楊桃看着手裏的銀票,也沒有勇氣去花。

這天和喬安一起去贖六面山的地契,無意中說起這事。喬安沉默半晌,也只嘆息:“你勸說旁人能說會道,一輪到自己反倒走不出困局?”

他拿過楊桃手裏的銀票,彈着她的腦門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總要好好過日子。這是你侄兒賜給你們的恩德,你們不用心的花,不讓這銀子發揮效用,他的恩賜又還有什麽價值?”

楊桃額頭被彈得生疼,卻用手捂住痛處仰頭對着他笑得陽光明媚。

“讀書人是不一樣。”

喬安覺得自己被調戲了,因為看着她捂着額頭笑的樣子,他的心忘記了跳。

他伸手去抓她,她卻先一步跳開,揚着手裏的影票歡歡喜喜的奔向了銀樓。

喬安手上落空,薄唇卻揚起了甜膩的笑。他背着手跟在楊桃身後,只看着她歡喜,他也能歡喜得不行,好像她就是他的太陽,她笑他的世界就陽光明媚;她哭,他的世界也陰雨連綿。

贖了地契出來,喬安就帶楊桃去吃飯。他們兩個,好久沒單獨吃過飯了。

誰知一進大廳,就聽見滿屋子議論:“北山頭鬧鬼了你們知道不?那女鬼,青面獠牙,血盆大口,活雞活鴨咬斷脖子就吃,遇到小孩兒也抓,恐怖得很。”

“還能不知道?我親身就遇到過,要不是我跑得快,肝膽血肉就都成了她的下酒菜。”

“北山頭的畜生都禍害得差不多了,依我看,下一步就該是抓人了,前兩天剛丢了倆小孩兒,找到的時候就只剩骨頭架了。”

滿屋驚恐,倒抽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有人就小聲猜道:“你們說,是不是郭家小姐和月季姑娘死得冤枉?那禍害人的根本還就是他們楊家?你們別忘了,知府大人和秦夫子和那楊桃可是有淵源的。”

“可不就是冤,一到晚上,北山頭的村民就能聽見鬼哭。嘴裏喊的,就是楊桃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喬安眉頭微皺,楊桃臉色也很是不好。兩人對望一眼,默契的往北山頭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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