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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進入立秋時分,但這酷暑倒是絲毫未降,依舊熱的人心頭發悸。

劉唐躲在屋內避着日頭,手中搖着麈扇,扇出來的風中也帶着絲絲的熱氣。

自名士大講後,書院便連續放了七天的長假,如今是假期第四日,後日之後便是約好的郊游踏青。

她難得生出些憊懶之意,整個人躺在拔步床上一動不動。

李媽媽一早便出門去了,說是今日城外道觀有得道高僧在場,若能求得一兩件開光之物,保佑郎君平安如意,豈不極好。

劉唐對這些事向來不放在心上,有便有,無便無,怎麽可能憑一件物品就能抵消,但見李媽媽信誓旦旦的模樣,倒也沒說什麽。

眯着眼,正昏昏欲睡時,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她剛走到院子中,就見一旁的圍牆上探出個腦袋,正巧一眼看到她,笑了笑,動作利索的從外面翻了進來。

一看便知是個老手。

她也沒多大驚訝:“以謝兄如今的功力,建康城內的院牆怕都不在話下。”

謝詣慢條斯理的将衣衫理好,見他搖着扇還是微微出汗的模樣,滿不在乎的擺手。

“今日不與你辯這個,走,本郎君帶你去個好地方。”

外頭日光毒辣,劉唐本不想出門,但抵不過對方的一拉二拽三扯,最終還是與他同去。

謝詣帶着人一路經過城門,到了郊外,然後又帶人走上山間小路,途中還經過上次他們釣魚的那個寒潭。

“你莫不是在框我?”

一大段的山路消耗了她不少的體力,此時此刻,她拿手遮擋着陽光,喘着粗氣問道。

“過一會兒就好,馬上就到。”

謝詣走在前頭,對好友平平無奇的體力表示不解,在他的印象中,即便是整日沉迷詩文的學子,都要比他強上幾分。

他家女眷稀少,不過看他那樣子,倒是和王家那些姐姐妹妹相差無幾。

又連接着走了好幾段山路,才終于到了他口中的那個“好地方”。

一片巨大的瀑布從高崖之上傾瀉而下,氣勢如鐘,宛若九天輝煌銀河,水流從上飛流急下,帶着震天動地的氣勢,砸在下方的石頭上,揚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盡管他們站的遠,但還是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清新水汽。

瀑布的四周皆為林間幽竹,因無人打擾,長勢甚好,将這一片地方隐秘的遮蔽起來,外界絲毫窺探不出其中的絕妙景象。

即便她曾經和李媽媽來這林間無數次,都未曾發現這一片仙境之地。

“怎麽樣,我可從沒帶別人來過這裏。”

“阆苑仙境,不過如此。”

見對方毫不吝啬的給出誇贊,謝詣更加得意,指着這片地方說道。

“連王崇之我都沒帶他來,你以後要是多順着些本郎君,說不定本郎君心情一好,帶你去更好的地方。”

話音未落,便見那人直直的越過他,毫無猶豫的向着瀑布那邊走去。

“诶,你等等我。”

離瀑布越近,越能體會到其中的鬼斧神工。

一鳥一蟲,一花一木,皆由這方瀑布化養而來,他們之前經過的那個寒潭也是這個瀑布的一個分流。

劉唐感嘆自然的巧奪天工,竟造出如此多壯麗雄偉的奇觀,在她看來,人們終其一生都無法參透自然的奧義,唯有将自我融入山水,才有可能窺探一二。

成為名士,暢游山水,感悟心靈,正是她這一生的追求啊!

她正想着,撲通一聲,河流下游突然傳來某人興奮的呼喊聲。

“快下來,這裏的水很舒服的!”

疑惑的朝聲音方向望去,只一眼,她便瞳孔放大,匆忙轉過了身,背對着河水的臉瞬間漲紅。

謝詣這個登徒子,他……他竟然不穿衣服洗澡!

尚不知什麽情況的某人光着上身,在水中宛若一條魚,身形靈活的上下游動,見岸上的人遲遲沒有下來之意,不解的探出水面,又一次喊道。

“你不是熱嗎?正好這裏水涼,幫你去去火氣。”

岸上的人背對着他,一動不動,像塊僵硬的石頭似的。

他不解,逆着阻力到上游,正好停在劉唐的邊上,大聲問道。

“你怎麽不下來?喂,你怎麽了?”

“你,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再轉過來。”

瀑布聲大,完美的掩蓋了她聲音中隐隐的不安顫抖。

“穿衣服?”謝詣眉毛挑高,一臉的不情願,誰洗澡還穿衣服的。

莫不是他害羞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笑得一臉狹促,沒想到平日裏裝模作樣的劉唐竟還是個面皮薄的。

大家都是郎君,怕什麽,今日就讓他謝三郎來教教他,怎樣才算是一位合格的郎君。

隔了會兒,見身後沒有任何動靜,劉唐大聲喊道。

“你穿好了嗎?”

無人應答。

“謝詣,謝詣?你沒事吧?”

還是沒有人回答她。

瀑布下水流本就湍急,危險重重,她怕人出什麽事,再三思量後,咬牙,轉頭望向身後的水面。

水面上一片平靜,水質清澈,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劉唐仔仔細細的尋了兩三遍,呼喊了好多聲,都沒有看見人影。

莫不是真的被水流給卷走了吧……

想法一出,便如洪水般吞沒了她的理智,滿腦子充斥着的都是不好的想象。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

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人去謝家通報此事。

其次便是……

思緒瞬間被人打斷,她還未反應,腰間就箍上了一雙胳膊,将她整個人帶起,兩個人一起直直摔進河裏。

劉唐:謝詣,你好樣的……

謝詣:這家夥的腰怎麽這麽細……

劉唐自出生起,便從未下過水,如今被人一個猛子紮到水裏,耳鼻中皆是水流湧進來,難受的厲害,時間久了,還有種窒息感。

推她入水的人此刻正歡快的在她旁邊游着,臉上表情興奮得意。

她看的一清二楚。

謝詣游着游着,猛然發覺不對,被他拖下水的人逐漸放棄掙紮,閉着眼,直直的沉了下去。

心中一驚,連忙劃開水,飛快的向着沉水的方向游過去。

水中救人本就不易,更何況是救一個和他差不多身量大小的同年人。

謝詣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拖上了岸,還來不及喘口氣,剛剛閉着眼的人突然跳起來,沖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腳。

他剛從水中出來,又被人送了回去。

“劉唐,你幹什麽,好心當做驢肝肺啊!”

謝詣抹了把臉上的水,沖着岸上的人,氣憤的喊道。

“你還知道什麽叫做好心當做驢肝肺。”

劉唐站在岸上,渾身滴滴答答的淌着水,發絲濕噠噠的黏在臉上,冷漠的望着還在水裏的人,丢下這一句,轉身就走。

“诶,不對,你把話說清楚。

見他要走,謝詣連忙從水裏追出來,三步并作兩步的擋到她面前。

他上身未着寸縷,劉唐“啊”的一聲尖叫,慌忙閉上了眼,蒼白的面上也多了幾分紅暈。

“你走開,我要回去了!”

謝詣見他這模樣,吊兒郎當的笑了起來:“你看,我這是在幫你,大家都是男的,都這麽大了,羞什麽。”

劉唐不欲與他多做争辯,閉着眼想要避開,哪知對方不依不饒的圍堵着,硬是不肯放她走,嘴裏還振振有詞。

“今天非得把你這臭毛病治好!”

他就納悶,他這一身不下水,不與人接觸,性格孤僻的缺點是怎麽形成的?

難不成因着家中只有一位媽媽,才養的女氣了些。

想着便擁了上去,這種毛病,多接觸接觸人就行了吧。

劉唐正慌不擇路,忽的被擁進一個滾燙的懷抱,少年的手勁大,加之謝詣又是個學武的,她完全掙脫不開。

與她渾然不同的氣息傳來,她僵硬着身子,一動不敢動。

耳邊某人在大笑,語氣間滿是揶揄。

“要我說,你就該多和外面的郎君多接觸接觸,比如說本郎君,這樣才能不怕生嘛。”

謝詣笑得爽朗,殊不知劉唐早就在心裏将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自我感覺抱得時間夠了,這治療應該有效果了,謝詣這才慢慢放開人。

誰知剛放開手,懷中一空,人就不見了,再一轉頭,下水前他脫在岸邊的外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挑眉一笑,吹了聲口哨。

跑到倒是挺快的。

劉唐直到再也跑不動才慢慢停下來,朝後面望了眼,發現沒有人追上來,這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氣。

她的衣衫早就濕透了,無奈之下只能搶了謝詣的外衣。

心中毫無愧疚之意,誰讓這一切都是他惹出來的。

回到家中,本應該被遠遠甩在後頭的人正一臉乖巧的坐在她家院子裏,同李媽媽笑着說着話。

看見渾身上下狼狽不堪的她,李媽媽連忙将人趕進屋內,讓她換了衣衫。

雖說如今天氣尚炎熱,但若惹上風寒便不好了。

等到她換好衣衫出門,外頭坐着的那人早就走了。

“人家是來陪我說話的,現在你回來了,他當然就走了。”

李媽媽說的随意,劉唐一噎,知道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可她又不能将真相說出來。

等到李媽媽問起她去了哪兒,只能模糊的掩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詣:我媳婦兒腰真細~~~

劉唐:我拒絕同這個白癡說話。

謝詣:媳婦兒別跑!

劉唐: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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