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弑淩被震得飛起,瑾淩心裏也是一驚,暗悔自己的魯莽。
柏居見到弑淩受傷,一臉焦急地拖着叮鈴響的鐵鏈上前,先是顫抖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見還有氣,心內松了松,口中喚了幾聲“弑淩”後,見他還未有意識,便從懷裏掏出的小瓷瓶裏倒出一粒藥丸 ,撬開他的嘴,塞了進去。
瑾淩則上前在情緒激動的木子脖頸處一按,木子登時安靜下來,昏睡過去,他躬身攔腰将她抱起。
“唐餘,抱栖羨去找太醫!”
唐餘不待他說,在狀況突生之時,早已跨步進來,蹲在倒地的弑淩身邊,等到柏居給他喂完藥丸之後,方才将弑淩抱起,緊随着瑾淩走了出去。
他們一走,便有人将牢門鎖了。
柏居看着漸漸消失在他視線裏的木子與弑淩,滿是擔心地嘆了口氣,失魂坐下。
一直未出聲的盧氏宇見到柏居如此,拖着鐵鏈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瑾淩再如何,也不會對他們下手的,如今,該擔心的倒是我們自己”
柏居見盧氏宇挨近,回過神的他臉色變冷,躲過他的靠近,不顧他的尴尬,來到牢裏的一角,掀袍坐下,一雙鳳眸輕阖,再無話說。
弑淩是被自己的一個噴嚏給驚醒的,一睜眼就看見木子手裏一片羽毛正在撓他的鼻子,他被近在咫尺的木子那張臉吓得猛然坐起。
動作一大,扯動傷口,渾身都疼,疼得他一陣呲牙咧嘴……
木子見他終于醒了,捧着一盤點心,湊到他眼前,嘻嘻地沖他笑着。
弑淩強撐着坐起,冷冷地看着坐在離他們不遠處的瑾淩,見他們二人對視氣氛微妙,木子扯着弑淩的手,将點心遞到他的嘴邊,“弑淩……”
對上木子此時看向他如此溫柔的眼神,弑淩面色一緩,張嘴順從她心意地咬了一口……
“木子”瑾淩見弑淩如此聽從木子的話,招手喚道,而後再示意青梅将藥汁端上前,“叫他把這藥喝了,他的病就好了”
木子從青梅手裏接過藥汁,吹着熱氣用白瓷勺舀着喂給弑淩。
弑淩揉了揉疼得快要裂開的全身,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瑾淩,他冷哼了一聲,犯不着與自己過不去,咽下與瑾淩置的那口氣,乖乖地一口一口接了這苦澀得難以下咽的藥汁。
他喝得眉頭皺起,木子從懷裏掏出之前瑾淩送她的那條手絹疊起的小包,一層一層地打開,裏面包着幾顆圓滾滾飽滿流蜜的蜜餞。
木子拿起一顆塞到瑾淩嘴裏,而後又是一顆放進自己的嘴裏。
甜膩膩的蜜餞将藥汁的苦澀蓋去,弑淩被甜得嘴角終于勾起,要不是瑾淩在,他此時就想撲進木子的懷裏趁着她神志不清好好磨蹭磨蹭。
在瑾淩抱着木子走出監牢的當晚,冰兒也出了牢獄。
瑾淩降下旨意只奪去她的谥號,降為妃位,就連清華宮都還許她住着。
這真是無上的恩典。
裏裏外外的人群簇擁着她走進清華宮,站在宮門口迎她的綠引一雙眼睛腫得像個核桃,眸光帶淚,她的栖順一如往昔地躺在搖籃裏,見到她樂得手足舞蹈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冰兒将栖順抱起,摟在懷裏逗弄着,才月餘未見,栖順似又長大了許多,抱在手裏比之往日又沉了。
好容易将目光從虎頭虎腦的栖順身上移開,她看向自她進宮門以來就一直望着她欲言又止的綠引,“怎麽了?”
綠引才出聲,哭意就止不住了,“娘娘……丞相……丞相他……薨了”
冰兒臉上的笑僵住,還未等她将笑收起,眼淚一顆一顆滴落,她将臉埋在栖順身上哭了一陣後,努力地止了淚,顫聲地問出兩字:“為何?”
綠引答道:“是為了救皇上……”
冰兒愣在原地,眼淚卻再也止不住,她想起在牢裏,他枯皮老木的模樣,曾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他一定會救她出來……
未曾想,他是用他的命去救……
“爹……”她泣不成聲,這些年來的怨怼在此刻體會到老樹的良苦用心之後,全都發酵變質成了深深的愛意與愧意……
原來在自己身邊隐藏得最深沉,最奮不顧身的愛,就是老樹對她的父愛!
他的愛如影随形,本該令人視之若寶,可卻任憑有眼無珠,一直沉浸在小女子愛情裏的她聽之任之……
臨了臨了,才後悔莫及。
接到冰兒已回到清華園的消息後,瑾淩只覺心裏堵了一塊,苦悶不已,他揮退身邊人,獨自一人拎了一壇酒,坐在涼亭裏,喝得醉眼朦胧地擡頭看向蒼涼孤寂得月色,那個月盤瑩潤飽滿,看似高高在上,可萬事卻不由己,只能挂在那裏,任人瞻望……
倒不如漂浮在他旁邊的那些雲,随風飄随風停,倒也痛快。
“唐餘!”他喚道。
侯在不遠處的唐餘走來 ,看着喝得醉醺醺臉色緋紅的瑾淩。
他趁着酒意,狠下心将這個決定做下。
“你即刻就去牢獄裏将柏居提來!”
“是”
不過須臾,柏居便被押了來。
瑾淩看着月下一身倜傥白衣變污垢灰衣,頭發散亂,跪在他面前,落魄不堪的柏居,原本堵在一處的心裏莫名一快,冷冷地居高臨下道:“從那次在楚國見到你,朕就一直想殺你!”
柏居苦笑,“如今我落在你手裏,你終于可以得償所願了”
瑾淩仰頭喝了一口酒後,繼續道:“雖然朕現在想殺你的心一分未變!可栖羨……”他想到栖羨為着蕭旬恨他入骨的模樣,“就是為着與他的父子情,朕都不能殺你!”
“不如朕與你打一個賭!”
“賭?”
“朕給木子下了一個蠱毒……”瑾淩想到自己做的糊塗事,苦笑搖頭,“這蠱毒天下無解,你若能找到辦法将這毒解掉,你可将木子……将木子與弑淩一起帶走!帶他們遠走高飛!”
柏居似乎未料到瑾淩會拿木子與弑淩與他下賭,他似在黑暗未蔔的前途裏看見一絲指路的希望之光,狂喜之後,又是驚疑地問道:“為何?你為何要如此?”
即便,即便他因為弑淩和木子的原因殺不了他,可能折磨他的方法還有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