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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瑾淩方才踏入景懿宮。

他來時,木子正在看書,所看的正是兵法,青梅伺候在一旁,為她打着扇子扇涼。

而側立在旁的釋穎見到他,略顯局促地低下了頭。

瑾淩見木子看書看得入迷,似笑非笑地道:“你看這兵法,是要對付誰?”

見瑾淩來了,木子将書合上,“你今日怎麽有空過來?戰事如何?”

瑾淩在凳子上坐下,從桌上拿起一碗茶,撥動着碗蓋,“自然是有好消息了!”

木子一驚,慌亂起身,放在膝上的書本掉落,青梅蹲下撿起。

瑾淩見到在他面前一慣淡然的木子,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伸手氣惱地将桌上的茶碗拂落。

杯盞落在地上,鈴叮地碎了一地。

青梅及釋穎吓得跪在地上,将頭垂得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出。

殿中針落可聞。

許久,瑾淩壓抑着胸中的一股氣道:“你還在擔心柏居?栖羨還流落在外,也從未見你如此上心過!”

鎮定下來的木子不慌不忙地坐下,理好衣袍答道:“弑淩有你這麽一位好父親,誰能動得了他?”

“你就不怕明國拿他做人質?”

木子搖頭輕笑,“你何必來激我?你心裏也明明清楚,柏居定會将他護好,不然何至于會與明國這麽大張旗鼓地開戰?”

這時,青梅已将瑾淩腳下的碗盞的碎瓷片清理好,又給瑾淩換上了新的茶碗。

“你心裏倒是明鏡似的”他看着木子道,“真不知你每日在想什麽!折騰什麽!等着朕将栖羨帶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團聚,等朕天下一統,你與朕一起看這錦繡河山不好嗎?”

木子笑出聲,“你是要我與娘親納的後宮男寵一般,每日等你上朝下朝,讓你高興了你就每日來看看我,不高興了任我一人呆在後宮裏,與你的三宮六院裏的那些我名字都叫不上的妃子争風吃醋,做些無謂的口舌之争?

再或者是,為着你今日多去誰的宮裏待了一會兒,因為你的喜新厭舊,處心積慮地就要置她于死地?”

“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瑾淩,我不願這樣過下半輩子!死都不願!”她雙手撐在桌子上,傾身向前盯着瑾淩一字一句地說道。

瑾淩被木子的一臉堅決所震懾,他張着嘴半天都未出聲,他不知說什麽,他想給木子一個承諾,想讓她陪着他呆在這後宮裏,讓他不再是一個人……不那麽孤零零的……

可他卻發現自己能做的實在是有限,柏秣為他弑父國滅,他能回報的也就是保她一生榮華富貴……

冰兒為他恩師唯一的女兒,想到老樹的救命之恩,以及為他生生剝去的半塊頭皮,與他所愛之人錯過的一生……

他的恩情,他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其他後宮裏的嫔妃,他雖未寵幸過,可若是将她們都休棄,作為棄婦的她們又該如何在這世間自處?

原來,他早已不是那個可以随心所欲的愣頭小子了!

他的肩上無形地擔起了一份抛不開的責任。

見瑾淩沉默,青梅頗為不安地看了木子一眼,生怕瑾淩再發作。

誰知瑾淩只無力地嘆了口氣,無奈地看着木子道,“你既然不願在這宮裏呆着,朕明日就要親征,你就随朕一起,出去散散心”

聽得瑾淩要禦駕親征,木子掀起衣袍坐下,故作贊賞看着瑾淩道,“沒想到柏居倒是有幾分本事,逼你到了山窮水盡,竟要親自出馬的地步”

見木子對柏居贊許有加,瑾淩冷笑道:“就憑他?也不怕告訴你,這次戰役本就是個陷阱,宴會是陷阱,示強是陷阱,就連戰敗都是一步步引柏居,盧氏宇深入戰局的陷阱!”

“黃虎威在長崗山的這場最為關鍵的戰役上大敗盧氏宇,活捉數以千計的俘虜,明國士氣大跌,早已落荒逃回明國!”

“盧氏宇更是天真地連夜給朕上了一封割地議和的書涵”瑾淩失笑 ,“戰局到了這麽個地步,早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主動權早已到了朕的手裏!”

瑾淩為自己為木子斟了一杯酒,“這次親征,便是去擒落水狗”

木子如願從瑾淩口中套出話,卻是憂心不已,她擔心瑾淩擒住柏居後,柏居性命難保。

木子略微思索,笑着從瑾淩手裏将酒杯接過。

出征那日,時值十月,天氣漸涼。

木子騎着一匹白馬,一身白衣男袍攏着披風,潔白玉冠束發,一把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瑾淩則一身玄衣披着披風,騎着黑馬立在木子不遠處,馬前是過來送行的冰兒與牽着栖止的柏秣。

一段時日未見,冰兒一身寬大的衣袍罩在身上,再批了一件兔毛加絨披風,将自己裹得嚴實,可仍看得出身形臃腫許多,不似之前身量纖纖。

柏秣見冰兒日日呆在她的宮裏不出門,原是以為她是為瑾淩寵幸木子而失意不願出門。

如今見着寬大衣袍加披風也遮不住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似乎是別有隐情!

“爹爹,你要去哪?”未及馬鞍高的栖止牽着柏秣的手,胖嘟嘟的臉仰着,望向瑾淩的眼裏是不知世事的天真。

瑾淩想起,恍如隔世的自己,那時,瑾瑜出征,他也是如此揪着母親的衣角,昂着頭,看着與天比肩高的瑾瑜問着如此的話。

柏秣躬身将栖止抱起,讓他挨得瑾淩近一些,哄他道:“爹爹去去就回,栖止想要什麽可以跟爹爹說”

栖止唆着手,偏頭看天想了半響,“嬷嬷說過,外面像我這般大的孩子都有甜甜的張飛可吃,我從未吃過”

聽得孩子的稚言稚語,柏秣一陣失笑後,擡眸看向瑾淩。

瑾淩猜到他說的是糖人,點頭應道,“可以”

柏秣将拍手歡呼的栖止放下,栖止一下地,邁着小短腿蹦蹦跳跳跑遠了,身後跟着随侍的嬷嬷跟宮人。

“皇上,此次一去,多加小心”

目送栖止走遠後,柏秣一臉不舍地上前,眼角含淚,想要握一握瑾淩的手,卻被瑾淩不動聲色地避過。

“皇貴妃放心”言語之中如槁枯死灰,不帶有任何情緒。

柏秣恍然若失,呆呆地立在原地有些癡迷地看着馬上玉樹臨風的瑾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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