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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朝堂上敢來的瑾淩瞧着頭上包着溢血的白紗布,神形憔悴的木子,皺眉向跪在地上的太醫問道:“她如何?”

禦醫答道,“微臣之前開給娘娘的安神藥,娘娘可在用?”

瑾淩聞言詢問地望向一旁伺候的釋穎。

釋穎皺着黛眉思慮了一番,方才留意到,這幾日以來,禦醫送藥過來,她便再三推阻,有時還借口将她引開。

“主子,是小的一時疏忽!”她屈膝跪在地上叩頭道。

禦醫悟道:“娘娘素來就有心病,需要按時按點服用藥物疏郁心結,再加上……”他看了看瑾淩的臉色,斟酌道:“再加上這幾日勞累,心力交瘁,這是犯了舊疾,又添新病,微臣稍後為她在藥中再添上幾味藥,好好調養一段時日,即無大礙”

瑾淩松了口氣,“你好好去辦!”

等到太醫行禮退下,瑾淩為木子掖着被角,向還跪在地上的釋穎道:“當日朕從萬人之中挑中了你,看中的便是你的謹慎寡言,你可不要讓朕懷疑自己的眼光!”

釋穎聞言臉色變得慘白,想到若是讓瑾淩失望,她就又要回到那個人間地獄……

她緊緊地咬着唇,匍匐在地叩頭叩得砰砰響,“主子,小的向您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得了,先退下吧”

釋穎如蒙大赦地退下。

瑾淩擡手撫摸着木子涼冰冰的臉頰,自顧自問道:“朕知道藥苦,可良藥苦口,你又何必折磨自己,鬧小孩子脾氣?”

他又嘆了嘆,“還是你就想活得糊塗一些?”

這時,劉公公來報,“啓禀皇上,慶貴妃聽聞娘娘身體不适,特為娘娘熬了一蠱補身的參湯,現在殿外求見”

瑾淩知道這段時日以來,冷落了冰兒,就是今日老樹也有提及,替他向冰兒問好。

想她一人獨自在宮中,孤苦無依,老樹對他恩重如山,如師如父,他這般怠慢冰兒實在是有欠考慮。

“請她進來”

“是”

須臾,劉公公帶着一身玉蘭色衣裙的冰兒,緩緩而至。

“臣妾參見皇上”

冰兒多日未曾面君,跪下伏地叩首,行的是大禮。

見到冰兒如此,瑾淩心中的愧疚又重了幾分,柔聲道:“你身子弱,地上涼得很,還是快起身罷”

“謝皇上”冰兒淺淺一笑。

她身邊的侍女蓮子起身上前将冰兒扶起。

“姐姐可好些了?”

聽到冰兒問起木子,瑾淩眼裏不自覺地帶有憐意,側過身握着木子還是冰涼的手,看着她越來越白的臉,皺眉道:“她自幼就體弱,自小雖生得尊貴,可旁人能吃的她都得忌着口,還是她的娘親逼着她習武健體,身體方才慢慢地好起來”

想到那年羽國,他被發配到了馬欄已有兩年,這兩年來每次幹完活後,他就偷偷來到木子練武的地方,躲在暗處,看着十歲的木子咬着牙将比她手臂還粗的弓箭拉開,那般認真,脹得小臉通紅的模樣,瑾淩至今想起,還覺得有趣。

那是他那時唯一的樂趣。

連他都未察覺到此時的自己嘴角是噙着笑的。

全神貫注看着木子的瑾淩絲毫未注意到冰兒握緊了的,後又不動聲色地松開的拳。

她依然淺笑,“姐姐福澤深厚,皇上不必太過挂心”

“臣妾想着太醫開的藥必定是極苦的,臣妾幼時也撞傷過頭,母親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配方熬了這參湯,吃着味兒倒不苦,可功效極佳,臣妾那時傷得下不了地,吃了幾副後,左不過養了幾日便好轉了,所以臣妾特意前來獻給姐姐”

瑾淩見冰兒一如既往的和順,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點了點頭,“你有心了”

劉公公上前從綠引手裏接過食盒,拿出參湯。

這時,青梅伶俐地巧笑倩兮地從劉公公手裏接過湯碗,“劉公公,奴婢伺候就是了”

臨走時柔嫩的手指似有似無地滑過劉公公的手,撩撥得劉公公心猶如小貓在撓,又痛又癢。

那雙眼睛如見了腥的貓一般盯着青梅上下打量個不停,見她身形窈窕,眉目清秀,以前竟未注意到,她還是個獨有韻味的美人!

因瑾淩曾有令 ,木子的膳食湯飲一律要細細驗過才可入口,正當她将銀針拿出之時。

瑾淩阻道,“不必了”

他從青梅手裏将碗接過,用湯勺盛了一口參湯,吹了吹熱氣,送進木子的嘴裏,等到參湯悉數沿着她的喉嚨滑下,方才舀起下一勺。

這不過拳頭大小的一碗參湯,瑾淩頗有耐心地喂了一柱香。

冰兒也就站在殿中,一臉恭順地等了一柱香。

回到殿中,綠引将冰兒扶着坐下,跪在地上頗有手法地為她按着腿,看着冰兒微微發顫的腿,心疼得淚都流出來了,一邊拭淚一邊按,“主子這又是何苦!這時氣不好,主子坐硬凳子久了腿都疼,還是老爺知道主子舊疾複發,讓人做了不少軟墊過來,生怕主子受苦!主子又何必巴巴地去給那無名無份的娘娘送那勞什子藥!在濕涼的殿中站了那般久,也不見皇上心疼半分!當真……”

冰兒見到綠引越說越是激動,越說越過分,皺眉道:“綠引!隔牆有耳!你逾矩了”

綠引将頭垂得低低的,哽咽着,“奴才就是心疼主子……”

冰兒嘆了嘆,知道綠引是老樹特意為自己挑的,不過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跟她的時間不長,可生性單純,又一心一意為她很和她的脾性,所以冰兒拿她也是當妹妹來疼的。

她将綠引扶起來,拿着手帕替她抹了抹眼淚,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綠引,若是有一天我犯了殺頭的大罪,你不必顧及你我主仆的情份,将自己摘得越幹淨越好”

她說到動情處也紅了眼眶,哽咽道“還有……我的爹爹……他年歲也不小了,我若走了,還勞煩你替我照顧一下他,得空替我去看看他……”

自有次半夜撞見過老樹披着一件外衣去擦母親的靈牌,看着他微駝的身影,以及沒有頭皮,皮肉較之旁邊微紅的頭頂……

她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軟了,多年的怨氣如那塊被老樹小心翼翼擦拭的靈牌,如灰塵一般,抹得一幹二淨……

綠引見冰兒如交代後事一般,一顆顆淚如雨滴一般落下,黑白分明的圓眼裏盡是驚疑,搖着頭道:“主子不會……”

她不敢相信,平日裏連螞蟻都不舍得踩死一只,對後宮諸位位份都不及她的娘娘無禮時也是一笑了之的冰兒,又怎會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若是有,也是旁人陷害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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