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氣急反笑,“那你便對得住我了?”
凝香流着淚叩頭不已:“欠主子的,凝香願一輩子當牛做馬跟在主子身邊還債,絕無怨言!”她這一生所願的不過如此。
蕭旬見到府外九兒已将馬兒牽來,看着跪地攔在她們面前凝香,抱拳說道:“請主子盡快決斷!”
木子今日原本大事初成,只需時間等着那人的答複罷了,卻未料被凝香為着自己的一己私欲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想着這幾年她費心謀劃的這一切,在今日功虧一篑,不由怒火攻心,反手一巴掌将凝香扇倒在地,怒罵道:“賤人!壞我大事!”
說着便與蕭旬一起大步跨過她,向府外走去,從九兒手裏接過馬繩,利落地翻身上馬,看了一眼還匍匐在地的凝香,對着九兒冷冽出聲:“看好她!”
去時腦子一熱,雷厲風行,可真當她與蕭旬追上那十幾人護着的柏居乘坐的黃金轎攆時,木子卻是躊躇不前,只遠遠地那麽瞧着。
她剛才在馬上的一番颠簸,清醒了不少,讓她看清如今的形勢,柏居已上了這轎攆,斷難回頭,她已無萬全之策。
這時,她想到了瑾淩,如今瑾淩勢力越來越大,事到如今,她今日若真的上前攔下柏居,只怕盧氏宇真的要與她決裂,若如此,她這幾年的心思都白費了!她的殺母之仇,國滅之仇何時能報?
這時她才開始仔細想凝香問的那句,“值得嗎?!”
值得嗎?值得嗎?她在心裏反複問着自己……
那個自羽國國滅之後,一直陪着她,對她好的柏居……将弑淩當自己孩子一樣去愛的柏居……為了她肯犧牲自己的尊嚴做娈童的柏居……
可,這些都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去做的不是嗎?從未有人逼過他,求過他,是他傻……
她狹隘地如此想到,對她來說,世界太小,只容得下她與對瑾淩的恨!
木子腦海中柏居的愛與對瑾淩的恨,似天人在交戰,讓她頭痛欲裂。
因她們的府邸偏僻,所以雖然這群人雖行了半柱香,現在也還未到鬧市,蕭旬見木子都在跟前了反倒止步不前,眼看着轎攆越走越遠,若到了鬧市,恐怕就不好下手了,不由得焦急叫道:“主子!”
在蕭旬的這聲呼喊聲中,她突然想起那個因為她挫骨揚灰了的昆華,那個午後,他在烈火似的太陽下守着,等着她……
而柏居更是從他十五歲便開始等她……
似被風卷起的灰迷了眼,一滴清淚落下,一直被對瑾淩蝕骨般的仇恨遮住眼的她明悟一般,世界都變得清明,轉頭朝蕭旬燦然一笑,明媚得就像長期陰霾的天空裏投下的那束陽光,策馬揚鞭,在馬蹄聲中,滾起紅塵,那一層層灰色的迷霧随風而散……
“蕭旬,我們帶他回家!”
風又卷着木子的聲音遙遙傳來。
蕭旬看着木子灑脫随性的背影,笑了。
盧氏宇的兩位貼身侍衛護在黃金轎攆旁一臉防備地看着來者不善攔住他們去路的木子與蕭旬。
僵持許久,還是其中一位侍衛向木子施了一禮:“不知前羽國公主有何要事?”他嚼字特意強調前公主,似在提醒木子注意自己的身份。
木子挑眉:“你從我府裏帶人,可有經過我的同意?”
侍衛再拱手行禮:“是皇上的命令!”
木子仰天大笑,黑發迎風飄揚,很是不羁,“你既然稱我是前羽國公主,那應該知道你口中的皇上與我并無關系,他的話在我這并沒有用!”
侍衛怒視,“你……”
木子将手中的劍搭在他的脖子上,蕭旬見木子動手,也跳下馬制住另一侍衛。
“你還是莫與我廢話,你知道我的脾氣,今天就是你家主子在我也是不懼!”
剩下的那十幾人本來是以這兩位侍衛馬首是瞻,見他們被挾制住了,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那被木子拿劍抵住脖子的侍衛,看着木子問道,“只為這一男子與主子鬧翻,真的值得嗎?”
木子勾唇:“不是我要與你家主子鬧翻,是你家主子欺人太甚!敢動我的人!”
侍衛繼續苦口婆心:“你要知道,如今主子要是容不下你的話,這天下怕是再無你立足之地!你真要為着一個柏居,與天下作對?”
木子手上一用力,侍衛被劍刃抵着的喉間,冒出鮮紅的血水,血水緩緩沿着劍身滴落,疼得他龇牙咧嘴委實吓得不清,這木子怕是瘋了。
如此想着,他一時倒不敢動作,生怕她的手上再用點勁他的性命就要不保。
“你與其擔心我,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怎麽從我這把劍下逃出去!”
“你……你若是敢對我們怎麽……樣,主子……是不會放你出明國的”他到底還是怕死,驚恐出聲。
木子大笑,拿着帶血的劍輕輕在他脖間來回摩擦,“你們不過是盧氏宇的兩條狗罷了!殺了,他再養也就是了!我有何懼?”
那兩侍衛聞言,腿腳一軟就要跪下求饒,但靠着僅存的一點理智苦苦撐着,只是雙腳不住在發抖,他們總覺得今日的木子怪得很,天地不懼,很是張狂!簡直不按常理出牌!
木子見他們老實了,也不與他們在這廢話,示意蕭旬将轎攆奪下,蕭旬一掌将車夫打下,跳上黃金轎攆,揮鞭驅車揚長而去。
木子将劍收起,扔下面面相觑的衆人,拍馬追上蕭旬。
她從馬上下來,跳上馬車,掀開簾子,裏面的柏居身穿一身紫色華服,轎攆開了兩個小小的窗子,此時的柏居倚在窗柩上,呆呆地看向外面,也不知在瞧些什麽,瞧得那般入神,就是方才在外面發生了那麽大的動靜也沒有驚擾到他。
見到木子掀開簾子進來,坐在他身邊,這才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
木子答道:“你若真甘心為盧氏宇的娈童,我這就走!”
柏居凄然一笑,“不是我願,只是我們還有選擇嗎?”
“當然!這明國不是盧氏宇一手遮天!原本我們在他的打壓下只需捱過這段時日,等三日後國師給了我答複,我與他一起可暗中謀劃扶持另一位皇子繼位!可……”木子黯然一嘆。
原來,木子一直與明國國師一直暗中有來往,她這段時日一直借着盧氏宇龍陽之癖在大做文章,只可惜國師疑心重,再加上盧氏宇一直掩飾得很好,直到那日宮宴上,盧氏宇在花園裏要強吻柏居一事……不留心被一躲在暗處躲懶的宮人瞧見,這才留下馬腳。
原本在其他兩國而言,君主豢養一兩個清俊小倌洩火不是什麽大事,但在明國,人民信仰諸神,諸神将同性之戀視為禁忌,堕落。
國師早就對盧氏宇算計自己手足就頗有微詞,如今再見他觸犯禁忌,便動了廢黜的心思,只是茲事體大,要給他三日,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