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兒見三皇子聽說凝香被抓,扶額撐在桌上,沒有說話,心中一陣心疼,三皇子平日裏那般對待凝香姑娘,如今,怕也是擔心得緊,只是,任她年紀小,也知道石侍衛此番過來是皇上示意,以皇上對三皇子的看中,敢不通報三皇子就抓人,恐怕凝香姑娘此番牽涉不小,若三皇子插手,只怕自己也不能善了!
若真如此,她倒寧願三皇子舍棄掉凝香!
不過她不過是一微不足道的丫鬟,縱然她想得清這些事,也沒有資格多嘴。
看着三皇子緊緊地擰在一起的俊眉,緊呡的嘴唇,她只去打了一盆熱水,用毛巾浸了,擰幹了,敷在三皇子的眉間,在他臉上輕輕地來回擦拭。
蒸騰的熱氣麻痹了神經,讓三皇子原綁得緊緊的思緒得到片刻松弛 ,他眉頭漸漸舒緩,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童兒稚氣未脫的臉龐,擠出一個笑來,“多謝”
童兒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挨得三皇子太近,見三皇子跟自己說話,溫潤的氣息似有似無地撲在她面上,将她的臉都撲紅了,心都亂了,胡亂地收拾了一通,施了一禮,踮着腳逃了出去。
三皇子在房裏待了一晚,想了一晚,房裏還殘留着凝香的氣味,原被侍衛翻亂的衣物,已經被童兒恢複了原樣,他想着這些年來他與凝香的點點滴滴,再想着如今她也不知在哪裏受苦,心內不忍,雖然凝香要害他,可他若不救她,她便要沒命了!
明國皇宮裏的深夜,凝香吊在半空中随着宮人的鞭打來回晃動,血滴答滴答地順着她的晃動而無任何軌跡地滴下,身上原本整齊的衣物也随着被□□與鞭打而變得淩亂得成條狀。
她意識不清,口中只喃喃地念着一句話:“都……是我……與……三……皇子……并……并無關系”
那鞭打她的侍衛人也覺得有些倦了,這都半夜了!來來回回地就這一句!什麽都問不出!他無奈地看向被折磨得不成人型口中還念着那一句為三皇子摘清嫌疑的凝香,任他鐵石心腸也嘆了一口氣,真是個癡情女子!
因這是關押重要犯人的地牢,牢門是由一整塊鋼鐵做成,沒有鑰匙不知開關的,別說是凝香這一身負重傷的弱女子,就是生龍活虎的武林高手到了這也出不去!
所以他只将凝香放下,便自顧自地走了。
她恨男人!恨那些只把她當玩物的男人!
第二日下朝之後,三皇子還是放不下凝香便去拜見了明皇。
明皇聽了侍衛來報說凝香嘴硬得很,審訊至半夜只死死地咬住與三皇子并無關系,他越聽眉頭便皺得越緊,那女子他派人偷偷查過,身世倒無什麽特別的,不過是一個活在亂世,飽受艱辛的尋常女子罷了,只是幾年前來到三皇子府裏,三皇子對她寵愛有加,在他失意之時更是不離不棄,當真是郎情妾意,癡女子一個!
如此看來,三皇子怕是與此事脫不了關系了!
這時正好宮人來報說三皇子求見,明皇這時正在氣頭上,沉着臉悶哼了一聲,原狠下心來不見,可念及父子情分,還是想聽他一辯,沖着宮人揮了揮袖袍,“将那不肖子帶進來!”
不一會兒,三皇子垂首随着宮人進來,還未等明皇發問,三皇子跪地叩首匍匐在地,“父皇……”
明皇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想聽三皇子有何要辯。
誰知三皇子色迷心竅,開口便是:“父皇,凝香她……”
明皇氣急,将文書奏折一股腦地扔向三皇子,憤然道:“當真無用!事到如今還惦着女人!”
想着那蠱毒娃娃恐怕與三皇子有脫不了的幹系,口不擇言地罵道:“你這個讨債的!朕對你比對其他皇子不知多費了多少心思,竟教出你這麽個不成器的東西!如今老了要我的命!是嫌朕礙你的事,急着要坐上這皇位了不成!”
三皇子不敢多言只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他知道父親說了這麽多,實際上還是惦記着與他的父子情分,可他不敢辯,他若一辯便是判了凝香的死罪。
明皇罵得坐在龍椅上氣得喘不過氣,昨日自從将那巫蠱娃娃交給國師之後,喝過國師做過法的符水之後,渾身的疼痛便散了許多,只是身體還虛得很,如今一動氣,氣血上湧只覺得頭暈腦脹,他倒懶得罵了,單手撐着額,托在桌上嘆氣。
傷心之下下定決心,若真是他做的,也休怪他這做父皇的無情!
他不耐地揮了揮袖子,吩咐道:“将這逆子帶過去見見那賤人!”
三皇子流着淚謝恩,随着宮人前去。
見到三皇子離去的背影,他只覺得此時頭比之前受詛咒之時還痛了幾分,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嘶啞的聲音:“去地牢!”如今從凝香口裏問不出半句話,只有從她與三皇子見面時說的只言片語看出端倪。
三皇子來地牢之時,關押凝香的侍衛今日還未給凝香施刑 。
凝香軟綿綿地趴在潮濕的地上,身旁都是從她流出的污血,一夜的時間,原本流動的鮮血如今已經變得凝固,散發出陣陣刺鼻的腥味,令人作嘔!
三皇子看着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凝香,心中比被針紮了還疼,他推開阻攔他的宮人,将凝香從地上托起摟進懷裏 ,她的渾身滾燙得緊!
“凝香……”他一臉憐惜,看着眼前毫無血色,渾身是傷的凝香,與平常坐在橋上笑得一臉嬌媚的模樣在他腦海中不停地重疊!
第 九十五章 愛如山如海
那時,坐在轎攆上 的他,自第一眼看見匍匐在壯漢馬鞭下的凝香時,便向自己發過誓,永遠不會再讓人欺負她!
許是他将凝香摟得太緊,傷口處的疼痛讓凝香下意識地一陣痙攣,她輕哼出聲,微微擡起眼簾,見到眼前的三皇子,又看到緊随而來的明皇,滿是血的手看似深情地撫上他的臉,嘴角扯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笑道:“與……三皇子……并無關系”
三皇子一愣,他轉身看向站在他身後陰沉着一張臉的父皇,頓時明了,只是他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凝香,她竟如此恨他竟要他死!
只是,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要她一起陪葬啊!
他抱着凝香站起來,越過明皇,一步一步向地牢外走去,“是我做的!是我給凝香的附身符,是我将生辰八字告訴給了凝香!凝香只是從犯,我才是主謀!父皇,我對你不住!不求你能原諒只求你看在我們的父子情分上放凝香一命,我将她安頓好便來請罪!”
侍衛見三皇子越走越遠,正要去攔,明皇卻揮手制止,他費盡心機地從三皇子身上找到答案,如今,他心內只悶得厲害,不知該喜該悲,就像他也不知是希望三皇子承認還是矢口否認……
沒有真相……似乎一切都是錯的……
他看着三皇子走得堅決的背影,不知為何,透過昏暗的光,恍惚間想起那年幼時三皇子的蹒跚學步,心中不悲不怒,只是倍感欣慰,他的皇兒終于大了!不再是那個遇事只知逃避推卸責任的孩子了!
他,也老了,深感歲月催人老的他弓着腰跟着三皇子的投下的高大背影走了幾步,再也撐不住,身形一個晃動,跪倒在地,不省人事!
凝香被三皇子摟在懷裏一步一步地走出昏暗的地牢,走進溫暖的陽光裏,刺眼的陽光投下,微微有些刺眼,她看着明媚的陽光下三皇子白淨的肌膚下細細的絨毛可見,她覺得她從未像此時一般看他看得這般清楚!
他的那番話讓她觸動,明明他都知道自己一直對他都是虛情假意,可能連他們的相遇都只是設計好了而已!
他如此一來,倒讓她覺得是自己負了他!欠了他!這讓她心裏不喜,就好像是,明明是一場交易,有人卻自願血本無歸,賠得心甘情願!
出了皇宮,她不顧身上撕裂般的疼痛,不顧摔倒,使勁從他身上掙開,艱難地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不想欠他的!他的情,她一定要還!
人多眼雜,為避免人跟蹤,雖然她逃出之後第一時間想見的就是木子,可卻并未直奔木子的府邸,而是來到了“栩生樓”下的産業,識得她的姐妹先為她療傷,心中記挂着木子的她不肯配合,只略微為她包紮了一下,黃昏後,掩人耳目地将她送進了木子瞞着五皇子在明國秘密置辦的一處府邸。
來時正值黃昏,她依着一股信念撐着來到府內那一片木棉花樹下,可木子身側已有了旁人,那是位用風華絕代都無法形容的男子,就連那位只有四歲不愛與人親近的小主子有事無事都愛粘着他,木子待他也與旁人不一樣。
三月,紅如豔陽的木棉花下,他們如同一家人般相處,那男子與木子在下棋對弈,弑淩在一旁專心致志地看着,見着木子快輸了,無賴地偷偷将母親的白子又放上幾顆在棋盤,男子故作惱怒地将弑淩抱起放在膝上,高高擡起輕輕落下打他的屁股蛋,引得木子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她看着笑着的木子,金黃色的夕陽為她鍍了一層金縷衣,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笑得彎彎的。
她歷經千辛想要得到的,那人輕而易舉地都有了。
撐了許久,她從未覺得這般累,一個眩暈,身形不穩,暈之前她終于看見木子将目光遙遙地投向她。
再醒來時,木子正守在她的榻前,手中捧着一本書,看得聚精會神,見她醒了,将書放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身體前傾将手往她額間探了探 ,一陣陣幽香向她襲來,木子笑着道:“倒不像之前那般燙了”
凝香情難自禁,一時失去理智,伸手握住木子的手,見到木子皺眉,方才恢複了些許理智,将她的手放下,嘴角扯出一個笑道:“多謝主子照拂!”
木子恢複了以往的冷淡,起身踱步走到桌前将書放好,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次的差事你辦得很好”
提及三皇子,凝香心神一動,她不想承他的情,看着坐在桌前淡漠的木子試探地問道:“主子,三皇子如何?”
見凝香問道三皇子,木子舉起茶杯的手頓了頓,打量了凝香半響,見她面上并無異色輕呡了一口茶後,雲淡風輕地答道:“你昏迷的昨日三皇子已然去請罪,明皇将此事交給了五皇子公事公辦!”
凝香心想,明皇若真想公事公辦大可不必将此事交給七皇子,只需交給刑部便能眼不見心不煩了,如今交給七皇子,只怕是盼着七皇子顧着兄弟之情,放三皇子一馬!當真是用心良苦!
只是明皇平日被七皇子謙恭有愛蒙蔽得太過了!不知他狼子野心!
木子見凝香聽完沉默許久未曾說話,一副自有打算的模樣,半是警醒,半是衷告她道:“如今到了這般地步,你我怕是做不了主!你若膽敢為一己私心壞我大事,我定饒不了你!”
凝香聽得木子疾言厲色,眼眶微微噙淚瞧着她,很是委屈。
這時柏居端着一碗藥走進,見着木子一臉不悅,凝香楚楚可憐的模樣,很是微妙,将端着的藥放在桌上,笑道:“這是怎麽了?怎麽跟個病人在這置氣?”
柏居一來,木子神色緩和了許多,将他放在桌上的藥端起,走到凝香床前坐下 柔聲道:“我是擔心你身體不好,操心太多事傷口好得慢,等你傷好了,這事也就解決了!”她舀起一勺藥放在嘴邊吹了吹,将變得溫熱的藥送至凝香嘴邊。
凝香順從地點了點頭,乖乖巧巧低着眉将苦澀不堪的藥服下,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