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浦舟的目光猛地變得直白又坦蕩, 他們的胸膛緊緊貼在一切,能感受到彼此心肺的跳動起伏,那種仿佛所有頻率都同調的感覺, 異常親密。
“我本來以為你只喜歡年紀小的弟弟,所以一直以來你沒有問我,我就沒有專門提及有關年齡方面的話題。”
“但不管你到底喜歡什麽, 我都該告訴你事實,而不是讓你就這麽誤會着。”
“那天在你家, 我說的所有話,本來都是只想跟你一個人說的。”
“可是你那時候在生我的氣,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肯定是我做錯了什麽, 廂廂,原諒我好不好?我跟你道歉。”
“今天你願意再來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們和好吧,嗯?”
周圍的空氣有一陣短暫的停滞, 時間好像被凍結一般,而葉浦舟發紅的眼眸中充滿了炙熱, 猶如燎原之火朝她滾燙而來,燒得她腦幹缺失, 只餘下一片空白,木讷地張了張嘴, 良久後才不答反問道。
“葉浦舟,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葉浦舟一雙冷峻漆黑的眼眸, 閃爍着深不可測的幽光, 牢牢鎖定在孟廂的身上, 眉頭緊皺,像是在糾結什麽難以抉擇的大事,沉吟片刻,方才輕啓薄唇,嘆氣道。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孟廂的心髒在此刻瘋狂跳動,唇角忍不住上揚,可下一秒卻又收了回去,眼睫顫了顫,捏緊了衣角。
“這個好朋友,我們回到之前你我都舒适的關系當中好嗎?”
好朋友?對啊,他們只是好朋友罷了。
“嗯,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跟一個擁有女朋友的男同志保持距離,這樣才是互相尊重,令人舒适的關系。”
孟廂趁着葉浦舟愣神,猛地一把推開了他,然後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将之前自己沒喝完的冰水一飲而盡,低垂着腦袋,說出這段時間真正困擾她的實情。
但是葉浦舟卻一臉迷茫地疑惑道:“什麽女朋友?”
“你別裝,就前幾天不是有個女人開車送你回來嗎?我都看見了。”孟廂聽見葉浦舟疑似否認的語氣,立馬變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臉色慌亂地從沙發上起身。
餘光掃到放在角落桌子上的東西,指着它,堅定道:“就是送這個藍色袋子給你的女人。”
聞言,葉浦舟順着她手指指的方向望過去,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藍色袋子時,再結合孟廂剛才的話,腦子裏瞬間浮現出一些畫面,只覺得額角突突的疼,卻終于呼出了一口濁氣。
“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兄弟的媳婦兒,已婚已孕,當天她老公就坐在車裏,那些天我回家住了,他們剛好去拜訪我父母,然後就一起送我回來,這都是誤會,而且上次在你家我不是說了,我未婚單身嗎?”
一向清冷自持的葉浦舟這會兒卻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話語間摻雜着濃濃的無奈和委屈。
“啊?”聽到這個解釋,孟廂瞳孔一縮,雙手無措地交握在一塊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只能略顯尴尬地幹笑兩聲,“這樣啊?”
“嗯。”葉浦舟眼神逐漸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突然勾唇輕笑道:“我要是有了女朋友,肯定會自覺跟異性保持距離。”
孟廂掀起眼皮,就看見葉浦舟那張俊臉上,一雙微微眯起的狹長眼眸,目光閃爍,銳利有神,正晦澀不明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給看透。
“有這種覺悟非常好,哈哈哈。”孟廂心一跳,好似飄在水面的浮标輕輕随風蕩漾,激起波光點點的小浪花,她慌忙移開視線。
“你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拿牛肉幹,有朋友從西北帶回來的。”葉浦舟怕孟廂拒絕,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往廚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孟廂張了張嘴,到底是沒有開口,他們現在算是和好了吧?說是和好也不準确,畢竟從始至終都沒有争吵,而是她莫名其妙地單方面開始冷戰。
反正恢複如初對彼此都好,況且她也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
也沒有忘記過一開始她想勾搭他當自己的試衣模特這件事情,混熟了才好意思開口拜托他,所以現在就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吧。
話說,這人哪兒來這麽多五湖四海的朋友?這次的牛肉幹,上次的水果……
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和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上變成淡淡的圓圓光暈,兩雙白色球鞋踩在斑點上,躲進了樹蔭裏。
“那地方到底在哪兒啊?”孟廂手裏拿着一把大蒲扇,給自己和身旁的人扇風,只是才扇了兩下,扇子就被對方接過,轉而代替了這個苦力活,冷風陣陣吹走了一些內心的煩躁。
“應該就在這附近,我去打聽一下,你在這兒等我,別亂走。”葉浦舟叮囑完,重新把扇子遞還給了孟廂,就孤身一人邁進了刺眼的陽光之下。
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孟廂伸出手摸了摸鼻尖,乖乖站在原地沒動,前天和好後,兩人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後面就漸漸恢複如常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近況。
孟廂提到今天打算去買布料,得知她買的數量不少後,葉浦舟說他可以開車陪她一起去,一來有車方便運輸布料,二來他一個大男人在旁邊,也能安全一些。
話音剛落,孟廂就心動了,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頭,她說下次請他吃飯,可他卻說想要她也給他做件衣裳,他自己出布料和手工費,孟廂哪好意思要他的錢,當即擺手拒絕,卻架不住他的堅持,無奈之下,她只能說給他打折。
聽到孟廂答應這件事情,葉浦舟當即就彎了眼,笑意盈盈的模樣,帥她一臉。
想到這兒,孟廂的俏臉一紅,手上扇風的動作更快了些。
沒過一會兒,葉浦舟就回來了,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兩道英氣的劍眉舒展開來,滿面春風道:“我知道在哪兒了,我們走吧。”
兩人匆匆趕到布料批發市場,幾條街道全是賣布的商販,五顏六色鋪滿了店內店外,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天氣炎熱,各位老板們神情萎靡地或站或坐在自家店門口,但是看見有客人駐足,就會熱情地迎上去。
孟廂眼珠子左右轉動着,瞧瞧這裏,又看看那裏,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一樣,恨不得長出十雙八雙來,眸中充滿了好奇,眉梢間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驚喜之色。
見狀,葉浦舟将她往旁邊屋檐下的陰涼地拉了拉,饒有興致地注視着她,輕笑道:“我們一家一家逛,貨比三家,買到性價比最高的才算沒白來一趟。”
“嘻嘻,你怎麽知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孟廂沖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後一把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走,看到想要的布料,就停下來問價。
葉浦舟看着被她無比自然牽住的手,一言不發地默默握緊了些,唇角揚起。
“哎喲,小姑娘,我們這兒都是小成本買賣,你殺價這麽狠,讓我怎麽做生意啊?”老板眉頭皺得緊緊的,雙手端一個瓷缸,裏面裝着半杯酸梅湯,說上一句就抿一口,看上去極其為難。
孟廂才不相信他這話呢,又跟他來回掰扯了兩句後,果斷放下手中拿着的一塊兒黑灰色布料,嘆了口氣,戰術性往後退了一步,“老板,我手裏就這麽多錢,你不肯賣,那我再去逛逛其他家吧,打擾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邁步往前走,站在她身後的葉浦舟突然拽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你不是喜歡嗎?我給你買。”
“你先別說話。”孟廂啧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随後默默數數:“1,2……”
“小姑娘,賣給你了,就沒見過嘴皮子這麽溜的,今天要賠本了。”老板唉聲嘆氣地把孟廂看上的那些布打包好,随後一臉肉疼地上前幾步将東西塞到葉浦舟懷裏,生怕他們會反悔似的。
“謝謝您嘞,我下次還來你這兒買,嘿嘿。”孟廂忍下唇邊的笑意,果斷掏錢。
葉浦舟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看着剛才還苦大仇深的老板轉眼就跟孟廂打成一片,眉頭微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走吧。”孟廂跟老板打了個招呼,就帶着葉浦舟繼續往前走去,似乎看出了他的震驚,她輕咳一聲,笑着解釋道:“這叫欲擒故縱,做生意嘛,還是要有一點兒小手段的。”
“學到了。”葉浦舟唇角略向上勾了勾,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兩人繼續逛着批發市場,只要有看上的布料,孟廂就在心裏記住店鋪的位置和價格,然後逛了一圈後,如果沒有更合适的,就轉回去重新談價。
她長得好看,嘴又甜,那些年齡比她大的老板都願意讓幾分利給她,當然也有見她年齡小,刻意想擡價的,但是幾個回合下來,他們就知道孟廂不是個好糊弄的小丫頭了,在砍價和說理這件事情上她老道的很。
葉浦舟本來擔心孟廂會被騙,可是在看到她在一衆老狐貍似的生意人跟前如魚得水的樣子後,就明白自己是多慮了,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
于是他也漸漸放下心來,安靜地當着幫忙提東西的勞動力。
後面想買的布料太多,再加上價格和預想中的有所偏差,孟廂這段時間攢的錢不夠用了,她思考片刻後,就眨巴着一雙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望向葉浦舟,有求于人,她的嗓音不由自主地變得嬌嬌軟軟起來。
“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錢呀,我保證以後一定會還給你的,拜托拜托。”粉唇說話間,露出兩排細小的牙齒,一雙桃花眼流盼間淺色瞳孔泛起朦胧的亮光。
腮幫子微微鼓起,小模樣看上去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捏一捏那白皙的臉。
葉浦舟懷裏抱滿了布料,見狀指腹忍不住互相磨蹭了一下,眸色幽深,眉眼稍彎,說話的語調尾音上揚,以一種縱容寵溺的語氣笑道:“錢包在我的褲子口袋裏。”
“我幫你拿布料。”孟廂知道他是同意了,眉開眼笑地伸出手抱走了一部分他懷裏的東西,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時,手臂不可避免地産生交集,熱意粘膩的肌膚相觸,激起陣陣酥麻。
“謝謝。”葉浦舟空出一只手來,從褲兜裏掏出錢包,他的錢包是深咖色的,無意間孟廂瞄到了上面細小的logo,手一抖差點兒将布料摔在地上。
葉浦舟拿錢的手下意識地伸出幫她扶了一把,擔憂道:“是不是很重?等一下給我拿。”
“沒事,沒事。”孟廂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問題,葉浦舟才繼續垂頭去拿錢。
等待的空隙,孟廂的視線又不自覺地瞥向了他的錢包,心裏直罵自己是個大蠢蛋,就葉浦舟這樣的長相和打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形象氣質俱佳的富貴公子哥,怎麽看都不像是貧困大學生。
她當初怎麽就瞎了眼,一口咬定了他是個小可憐了呢?
那錢包的牌子不光在後世,就連放在現在也是響當當的國際奢侈品,而且還是私人定制款,她今天花錢買的這些布料加起來都買不到別人的一個邊角料。
想到這兒,孟廂自閉了。
“怎麽了?在想什麽?”葉浦舟将錢包裏的大額現金都給拿了出來,擡眸就瞧見孟廂在盯着自己發呆,當即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地擡手摸了摸頰邊,開始懷疑是不是他的臉上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聞言,孟廂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連忙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一沓錢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金錢的味道真是令人着迷。
“應該用不上這麽多錢,你給我一點點兒就行了。”
“你先拿着用吧。”葉浦舟卻跟沒聽見她的話一般,将錢塞到她的手中後,就接過那一堆布料,挑眉笑道:“走吧,抓緊時間買完回家了,你臉都熱紅了。”
“哦哦,好的。”孟廂拿手背貼了貼臉,感受到一股熱氣,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兩人最後花大價錢在一家布料店買了上好的布料,準備用它來給葉浦舟做一套衣服,才離開批發市場,前往停車的地方。
上車後,葉浦舟沒急着開車,将孟廂安頓妥帖後,就離開了片刻,等再次回來的時候,他手裏拿着一塊兒濕漉漉的冰毛巾和兩杯涼白開。
“快擦擦臉,你皮膚白嫩,曬了這麽久,我怕會曬傷脫皮。”葉浦舟坐在駕駛座,俯過身來,動作自然地将毛巾敷在她的臉側。
今天他們在逛的時候,手裏都拿滿了東西,根本沒有空餘的手來打傘,太陽又大,陰涼地也沒有多少,兩個人差不多在高溫室外環境曬了一個上午,裸露在外的皮膚都紅了一大片,像煮熟了的蝦一般。
兩人距離倏然拉近,狹小的車廂瞬間變得更加擁擠悶熱起來,葉浦舟眼尾泛起薄薄的紅暈,墨色黑眸氤氲層層瑩光,擔憂的話音缱绻着無盡的溫柔。
修長的指尖不經意間蹭過孟廂的耳廓,呼吸加重。
她今天穿了一件藍色圓領上衣,領口較高,此刻勒得有些讓她喘不過氣,胸脯劇烈起伏,如雪般的脖頸肌膚上橫着兩道小巧鎖骨。
“謝謝。”孟廂伸出手接過毛巾,睫毛輕顫,偏頭躲開他明目張膽的視線。
葉浦舟好似不覺得這一舉動有什麽特別的,随後又将一杯水遞了過來,嗓音低沉動聽:“先喝點兒水,再慢慢擦。”
水被他舉在半空中,吸管正好對準她的唇邊,她只要微微低頭就能喝上水,孟廂鬼使神差動了動唇,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陣陣舒爽。
見她喝完水,葉浦舟滿意地勾唇笑了笑,随後端起另一杯水,喝了起來,喉結上下滾動,沒一會兒一杯水就見了底,而這時孟廂也擦完了汗,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葉浦舟還渾身汗涔涔,而他只買回來一條毛巾。
“要不要再去買一條?”孟廂看着被自己用過的毛巾,實在沒好意思又遞給他用,他不嫌棄,她自己都嫌棄。
但誰料,葉浦舟長手一撈,将她手中的毛巾扯回來,胡亂地擦了兩下自己額頭和脖頸間的汗水,語氣自然又勾人,“不用,一條就夠了。”
孟廂的心頓時亂成了一團麻,跳動加速,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心口向四肢蔓延,臉頰升溫,燙得她幾乎不敢呼吸,這是什麽情況,葉浦舟有這麽不拘小節嗎?
但是她記得上次在他家吃零食的時候,有一塊兒點心掉到了沙發上,他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丢進了垃圾桶,還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瓶牛奶,他直接把染髒的地毯扔到了院子裏。
這些都能足夠說明葉浦舟是個有輕微潔癖的人,可為什麽現在卻能眼睛都不眨地用她用過的毛巾啊?
夕陽西下,房屋沐浴在餘晖的彩霞之中,太陽收斂起刺目的光芒,與山峰作伴,顯得格外瑰麗,孟廂領着葉浦舟分幾次将放置在後備箱和後座裏的布料都搬到她房間裏去。
最後一次搬完後,兩人才有空倚靠在牆上休息一會兒,其實孟廂全程只是打了個下手,大部分全是葉浦舟搬的,但是他卻只是輕輕微喘,看上去不是很累的模樣。
“身體素質不錯。”孟廂沖身旁的葉浦舟挑了挑眉,由衷地誇了一句。
葉浦舟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靠在門框邊睨她,認真回答道:“嗯,我爺爺以前是當兵的,小時候跟着他訓練,所以一直都有鍛煉的習慣。”
“難怪你身材那麽好。”
話音剛落,兩人皆是一愣,氣氛瞬間陷入一股詭異的沉默當中,孟廂懊惱地用力閉了閉眼,尴尬垂眸,無措又徒勞地拼命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又高又壯,還有肌肉……”
無疑,越描越黑,她索性閉了嘴。
葉浦舟捏拳抵住鼻尖,掩飾住唇邊越來越肆意的笑容,輕聲道:“我知道。”
他知道什麽了?就說知道了?孟廂不敢問,也不敢想,只能幹笑兩聲。
良久,葉浦舟突然開口道:“從你的房間這兒好像能看見我家的院子。”
聽見這話,孟廂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窗邊拉了一半的窗簾,一扇玻璃窗外赫然是葉浦舟家的庭院,而另一邊被掩蓋住的則是他家客廳的窗子。
而通過那兒,她曾不止一次看到不該看的男色畫面,再聯想到剛才兩人的對話,她老臉頓時變得緋紅,只覺得無地自容的很,要是被葉浦舟知道了這件事,那她也就可以乘坐火箭,立即離開地球了。
想到這兒,孟廂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拉住葉浦舟的胳膊,将人轉了一圈,推到床邊上坐着,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把窗簾給拉上了,等拉完,她緊繃的神經才松開。
只是身後傳來的火辣辣目光,卻再次把她的小心髒給懸浮到半空。
孟廂動作緩慢地回頭,就對上了一雙盛滿不可置信的黑眸,他面上帶着絲絲愕然,整個人半躺在粉嫩的床上,手肘撐着身子,顯得嬌羞又害怕。
“你……”
葉浦舟話還沒落下,就被孟廂給打斷了:“我沒那麽禽獸!”
像是為了證明她把一個男人推倒在自己床上,還把窗簾給拉上了,這些“大動作”沒別的意思,孟廂結結巴巴地開始解釋:“我怕你累着,就讓你坐下休息,外面太熱了,好曬,想着把窗簾拉上會好一些。”
剛才還誇他身體好,現在就怕他累着了,外面太陽已經西下,早就不曬了。
句句都透着可疑和漏洞。
“真的嗎?”頭一次,葉浦舟開口質疑了她的話。
孟廂只覺得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頃刻倒塌,欲哭無淚地喪着一張臉道:“我發誓,比黃金還真,我要是想對你做些什麽,不至于抓着現在啊。”
“那會是什麽時候?”
“怎麽都得香噴噴地撲倒。”嘴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
孟廂身子徹底僵住,只覺得現在是跳進黃河都洗不幹淨了,她放在身前的雙手攪來攪去,視線左右搖擺。
深吸一口氣,努力忽視臉上的燥熱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實在沒臉開口,只能保持沉默,腳趾已經在鞋子裏摳出一座芭比夢幻城堡了。
“嗯,我知道了。”葉浦舟含輕笑的聲音傳來,低沉微帶暗啞,好聽的能讓人耳朵懷孕,一胎三寶的那種。
孟廂詫異擡頭,這小子又知道什麽了?
後來某人被抵在浴室,腿軟臉紅地被強迫往他身上抹沐浴露的時候,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該回去了,等會兒叔叔阿姨該回來了。”葉浦舟主動提出告辭,也順勢從床上站了起來,剛才被他躺過的地方陷下去一塊兒,存在感滿滿。
“好。”孟廂此刻巴不得他快點兒離開,也沒假客氣挽留了。
兩人一起下樓,孟廂倚靠在大門門口朝剛走出她家院子的葉浦舟揮了揮手,後者颔首,随後消失在她的視線當中。
夜深人靜,一輪明月穿梭于灰白的雲層間,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一雙拖鞋踩在木地板上,毫無聲響地推開書房的門,打開牆上的開關,昏黃的燈光照亮一方天地。
書房的陳設簡單,由于搬來匆忙,書架上空空蕩蕩的,只有書桌上零星擺放着幾本書籍,來人在椅子上坐下,單手撐着側臉,慵懶地翻開手邊的書頁,神色認真地看了起來,時不時還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見解。
風輕輕吹動紙張,模糊了上面的字跡,卻依舊能看出來,其內容是如何追到心儀的女孩子,而某張白紙上有一張圖畫,上面畫着綠色庭院,玻璃窗和兩座相隔不遠的房屋。
在旁邊,還用紅筆細致寫滿了物件之間的距離,以及複雜的計算公式。
第二天一早,朦胧的陽光灑進室內,孟廂翻了身,忍不住擡手往後脖頸的位置上撓去,可指尖才剛抓了兩下,就感覺有什麽東西粘在了上面,吓得她睡意全無,睜開眼就瞧見指甲縫隙裏全是白色的碎屑。
驚慌失措下,孟廂本來想下床去拿鏡子看看,卻一個腳軟摔在了地板上,因為熱,她又貪涼,所以晚上睡覺只穿了條短褲,這一摔,兩個膝蓋頓時紅了大片,疼得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坐在地上捂着腿緩了好一會兒,等沒那麽疼了,孟廂才站起身去拿桌子上放的鏡子,都不用看脖子後面,肩膀上的慘狀就足夠她明白眼下是什麽狀況了。
還真的跟葉浦舟所猜想的那樣,她曬傷了。
臉倒沒多大問題,手臂上和脖子上的皮膚大面積泛紅脫皮,看上去可恐又惡心。
孟廂對自己的皮囊分外在意,當即沖到衛生間洗漱完,換好衣服就下了樓,家裏照常沒有人,上班的上班,去玩的去玩了,只有她一個人還在睡懶覺。
顧不上吃早飯,她麻利鎖門,但是沖出馬路好遠,腦子裏突然想起什麽,又腳步一轉,折返去敲了葉浦舟家的大門。
這家夥很白,昨天跟她一起曬了那麽久,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還是帶着一起去看看醫生,買點兒藥吧。
沒多久,門就被打開了,葉浦舟瞧見孟廂一臉焦急的模樣,連忙追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你沒事嗎?你看看我,都成這個鬼樣子了。”孟廂撩開長發,露出肩頸上的曬傷部位,只見原本幹幹淨淨的雪白皮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碎皮,像是幹旱年,久無水流的土地裂開一道道駭人的口子。
“走,我們去醫院,買藥。”葉浦舟視線才剛落在上面,便眉頭緊皺,俊美的臉瞬間變得陰沉下來,因為情緒激動額上暴起青筋,抓住她手就要往前走,但是卻被孟廂給攔住了。
“你怎麽樣了,跟我一樣嗎?算了,你低下頭,我給你看看。”孟廂擔憂地沖他招了招手,見他有些發愣,更是不耐煩地抓住他領口的衣服往自己所在方向帶了帶。
葉浦舟回過神,乖乖地順應她的動作俯下身子低了低頭。
“你是不是傻啊,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都沒發現,真是馬馬虎虎,都多大人了,這樣子讓別人怎麽放的下心來啊。”孟廂看到那跟自己如出一轍的皮膚狀況,再看葉浦舟迷茫的模樣,氣得翻了個白眼,推着人就往附近的診所走。
“看上去比我的還要嚴重,葉浦舟你長點心吧。”
“要不是我,你是不是都發現不了這件事情啊?”
“哎喲喂,真不知道你怎麽這麽粗心。”
一路上,孟廂止不住地碎碎念,啰嗦的樣子就跟個老太婆一樣,葉浦舟時不時附和一兩句,認錯态度良好,唇邊甚至還挂上了一抹隐隐向上的弧度。
診所離家不是很遠,他們沒走多久,就走到了。
裏面坐診的只有一位女醫生和兩位女護士,大廳長椅上坐着一對母子,小孩兒睡在母親懷裏,手上打着吊針,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估計是感冒發燒了。
“直接進去吧,醫生在裏面。”護士拿着一瓶藥水正在幫小孩兒換藥,看見孟廂和葉浦舟進來了,随意開口招呼了一聲。
“好的,謝謝。”他們禮貌道謝後,就順着護士指的方向走過去。
女醫生坐在辦公桌後面,戴着一副眼鏡,看上去慈祥溫和,柔聲問道:“你們倆誰看病啊?哪兒不舒服?”
“我們兩個都看。”孟廂連忙拉着葉浦舟将兩人的皮膚給女醫生看了看,然後又說了昨天在戶外曬了多久。
“哎喲,這種程度過兩天皮都掉了就好了,不用這麽大驚小怪。”女醫生看完後,擺了擺手,讓他們不要太放在心上。
“會不會留疤?”孟廂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葉浦舟就搶先問了出來。
“你一個大小夥子還怕留疤啊?”女醫生聞言笑了笑,可目光落到一旁的孟廂身上,又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揶揄道:“你對象長這麽好看,确實得上點兒心,這樣吧,以防萬一,我給你們開點兒藥,就是價格不便宜……”
孟廂臉一紅,剛想解釋他們不是那種關系,就被葉浦舟打斷了話頭,“開吧。”
“小姑娘,你這對象還挺疼你的,舍得花錢,互相珍惜哈。”女醫生拿出開藥單,頭也沒擡地在上面龍飛鳳舞起來。
“不是的。”孟廂一噎,聲若蚊蠅地反駁一句,但是對方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根本沒理她,反而是身旁傳來一道輕笑聲,她強裝鎮定地梗着脖頸,揚起腦袋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因為羞惱,眸光盈盈,更像是嬌嗔,這一幕又剛好落到女醫生眼裏,後者像是在線吃瓜一樣抿嘴偷笑,笑完才把寫好的單子遞給葉浦舟。
“去交錢拿藥吧,對了,掉皮不要去撕,一個弄不好會引發感染,到時候可不好處理,也不要洗澡,忍幾天,等好了再洗,如果有條件,可以适當隔着衣服冰敷一下,有利于降溫褪紅。”
“好的,謝謝醫生,麻煩了。”葉浦舟颔首點頭,接過藥單,和孟廂一起往外走。
女醫生開了兩支外塗的藥膏,葉浦舟還額外買了幾包棉簽,等一系列流程完成後,兩人才一起出了醫院。
“藥錢我現在手裏沒那麽多,就先記到賬上,等下一次和布料錢一起還給你。”孟廂掰着手指算了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沒關系,我不急。”葉浦舟點了點頭,随後伸出手将走在馬路外側的她拉到裏側站好,補充道:“等會兒來我家。”
“啊?去你家,幹什麽?”孟廂眨了眨長睫。
“醫生不是說,冰敷一下會比較好嗎?冰敷後再塗藥。”葉浦舟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掌自然無比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聲線帶上一絲寵溺。
在他手落下的那刻,孟廂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擡眸沖他看去,陽光落在葉浦舟身上,面龐由模糊變得逐漸清晰,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清朗俊秀,幹幹淨淨像是幅極美的風景畫。
“我想起來了,那謹遵醫囑。”他家有冰箱,确實方便許多,而且脖子上後面自己塗藥肯定塗不好,要是互相塗藥的話,會事半功倍。
不久之後,孟廂手裏拿着棉簽,半跪在沙發上,目光落在那白皙的脖頸上,很不争氣地咽了咽口水,鼻尖萦繞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不知道他用的什麽洗發水,居然這麽好聞,勾魂攝魄的。
“是不是很嚴重?”一直保持緘默的葉浦舟見孟廂遲遲不下手,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是。”孟廂心虛,便下意識地提高了音量,葉浦舟被她吓了一跳,扭過頭要回身去看她,孟廂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兇巴巴地威脅道:“別動,怎麽塗個藥都不安分。”
“……”
“好。”許久,葉浦舟略帶委屈的嗓音傳來,然後乖乖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她動手。
孟廂深吸一口氣,強按捺住內心的翻湧,将藥膏擠在棉簽上面,輕柔地将其塗抹在他的肌膚上,涼意襲來,葉浦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抖,但是想到她剛才的叮囑,又生生忍住,只是呼吸卻亂了。
擺放在不遠處的風扇努力地吐出涼風,想要替主人緩解夏日燥熱的粘膩,但是沒多久,他身上還是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孟廂在他跟前俯下身子,見狀,拿紙巾幫他擦了擦汗,嘴裏嘀咕道:“很熱嗎?”
葉浦舟長睫顫了顫,掀起眼皮看向近在咫尺的孟廂,她臉上的小絨毛清晰可見,唇瓣紅潤像春日裏最豔麗的桃花,他們之間近到只要他想,便能輕松相貼,只是,他卻不敢跨越過那短短的距離。
好半響,他才低聲回應道:“是有點兒熱。”
“馬上就塗好了,再忍忍,等會兒我把風扇拉近一些。”孟廂溫柔哄了一句,手下塗藥的動作也快了許多。
“不着急,你慢慢塗。”話音剛落,葉浦舟眼神飄向別處,覺得四肢都多餘起來,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聽到這話,孟廂頓了頓,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從唇間悶悶溢出一聲好,還真的順從他的話,緩慢而越發細致地塗了起來。
等塗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現在就換葉浦舟給孟廂塗了。
兩人的位置交換,孟廂坐在沙發本想将長發綁起來,卻發現手指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染上了一些藥膏,黏黏糊糊的,她正想去洗個手,就被葉浦舟給攔住了。
“耽誤時間,我幫你。”
兩人拿到藥膏回家後,葉浦舟想第一時間幫她塗藥,可孟廂怕藥膏塗在掉皮的地方會很痛,所以遲遲不敢讓他下手,最後是他主動要以身試法,才開始塗藥的,如果她磨磨唧唧,确實挺耽誤治療時間的,但是……
“你會?”孟廂發出靈魂拷問。
“我會。”葉浦舟坦蕩自信回視。
黑色的皮筋綁在白皙的手腕上,透着一股別樣的視覺沖擊,看着葉浦舟調整了一下皮筋的位置,孟廂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了,後世的一種說法——男生的手上戴着皮筋,就代表他名草有主了。
一陣心猿意馬後,孟廂眸底閃過一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