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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皆無漏洞,但直覺告訴陸情軒,有一張看不見的大手在東洛國的上方張開,甚至東陸大地上張開,其蘊含的能量,足以颠覆天下,線索就藏在賬簿中,他必須找到。

可恨他自幼跟随文德帝學的全是治國治世的謀略禦術,對于管賬記賬理賬,着實疏漏。

“如果看不懂,我讓人謄抄一份,你将這些玩意都帶走可好?”萬如風用循循善誘的口氣打着商量。

一個家族的賬簿,當是最核心的機密。萬如風卻不認為可以憑借這個搬到一個家族。賬冊便賬冊,只要眼前這個男人能離開,她什麽都能答應。

權衡良久的萬如風并沒有發現,陸情軒手中的賬簿翻開一頁,亦是良久沒有翻開下一頁,他的目光定在頁面上右下方的一個字符上。

萬如風熱切的看向陸情軒,卻見他不言不語,似一尊石像,立刻便要奪了賬簿摔在桌子上,想到他深不可測的武功,又忍了下來。湊近一分,沿着陸情軒的視線,往賬簿上瞟了一眼。

這一眼,她立即發現一件不可思議的東西。她一把搶過陸情軒手中的賬簿,目光亦是死死的凝在那個字符上。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你,認識這個字符?”陸情軒沉靜的聲音響起,似乎有發現,和沒有發現,都在意料之中,不值得大驚小怪。

萬如風心頭如掀起滔天駭浪,只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半晌,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喃喃道:“這是古希臘的數字啊!”這個世界怎麽會有這種數字?看上去,像是記賬的少年閑來無趣随手落下一筆,這是巧合嗎?

“帶我去尋落下這個符號的人。”陸情軒起身。

這個字符确然不能視而不見,萬如風點頭,阖上賬簿一看,上面書寫着三個小字,平靖鹽。這是江州南街的一間鋪子。

平靖鹽鋪的掌櫃見少主子帶着新姑爺來巡鋪,當下受寵若驚,丢開手邊的事,點頭哈腰的上前請安問好。

“各行其是即可,掌櫃的帶我去賬房。”萬如風一聲吩咐,那掌櫃的心頭頓時一跳,雖然有年終查賬的慣例,但萬家家大業大,他一個小小鹽鋪的帳每一年查賬的時間都排到次年春天,他以為今年也不例外,沒想到今年竟然提前好幾個月。

賬簿還有諸多未完善之處,他心中想着不知如何是好,卻也不敢怠慢少主子新姑爺。帶着兩人徑直進了賬房。

賬房的書案上,堆着十幾本賬冊,陸情軒随意一瞥,心中大致明了一件事情。不過他只查自己想要的東西,萬家的事,他不參合。

“這本賬簿,可是你記的?”萬如風将袖中的賬簿抛到掌櫃面前,直接問道。

掌櫃撿起來翻了翻,面色驚疑不定。

“這是小人的一個遠房侄子的好友記錄的。”掌櫃戰戰兢兢的回道。那個小夥子為人老實,他對他一向放心,怎料得他做的帳會出問題?

“他現在何處?”萬如風的聲音有幾分激動。

最終,陸情軒艱苦卓絕發現的這條線索還是斷了。萬如風有些惆悵,竟然是硬生生的錯過嗎?

“一個月前離開,一個月前。”陸情軒想着鹽鋪掌櫃傳達的信息。

一個月前,是幽蘭若抵達江州的那幾日。

“你說的古希臘數字,是什麽東西?”陸情軒看向萬如風問道。

“這個字符,你又為何如此感興趣?”萬如風不答反問。

沉默一刻,陸情軒凝重的聲音響起:“我曾在一件逆反案中見過類似的字符,多方破解皆無所獲。”

萬如風心道你能破解就怪了!

這是古希臘的一個數字“VII”,也許不是數字,真的只是随手一劃,畢竟算不得太難。

既然追查不出結果,困擾也是徒然,萬如風性子豪爽灑脫,并不打算去因為一個似曾相識的符號去做過多糾結。

“這是一種古老的文字。我曾在一位摯友處見過他使用這種文字,據他說,這種文字流傳到當世,能認得的不過寥寥數人,今日偶然遇見,心生好奇而已。”萬如風随口敷衍。

遇見失傳的遠古文化,作此反應也不稀奇。

陸情軒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給萬如風,萬如風接過打開一看,頓時喜不自勝,聲音微微顫抖,“原來你……你早就寫好休書了!啊,我布施的香油錢果然沒白花。真是太開心了!”

說着,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引得街上路過的新人紛紛側目,不知這是哪家府上的瘋婆子。

陸情軒一臉黑線,早知就選個僻靜處交給她也好!

“萬如風,其實這封休書我并不想寫。”因為只有成過親的人才會有休書,休書一寫,那就證明他們曾經做過夫妻,雖然是名譽上的。但是萬如風對休書的執着出乎陸情軒的想象,若不書于紙上,她似乎不會善罷甘休,陸情軒只能行此無奈之舉了。

但萬如風聽見他如此說,顯然誤會了。

她将休書疊好放在信封中,又小心的揣進懷裏,斜睨着陸情軒道:“你莫不是對我生出幾分情意,心裏不舍了?”微頓,又似一臉恍然,“或者看上我們萬家的萬貫家財,耽于富貴了?”

陸情軒微愕然,旋即失笑出聲,“這和她的口氣還真像。”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溢出溫柔的神色,萬如風訝異,與他相處一個多月,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幅神色。她以為,這個男人從外到內都是寒冰打鑿,不近人情且高不可攀。

“她?她是誰?”萬如風忍不住好奇問道。

陸情軒猛然醒神,看了眼萬如風,閉口不言。

潇灑一笑,萬如風也不在意,轉了個話題,“思及一個人不自覺的換了神色,這樣的心境已不是理智所能控制。所幸我還未曾陷入不可自拔。”

陸情軒淡笑,不置可否。

此時已值歲末寒冬,陸情軒半年前曾答應文德帝年底今年除夕回晟京城過新年,所以就算江州之行徒勞無功,也須得動身回京了,也就在這幾日。也許是上天眷顧,他終于還是發現了一絲端倪。

萬如風說自己未至不可自拔之境,陸情軒心底卻是不以為然,只是這終究是他人之事,他又何須去過問?

陸情軒又在江州滞留了一日,打點了一些身外瑣事便打算啓程離開,萬如風與龍懿秉着江湖人的風氣想要為他擺個小宴踐行,卻被他婉言相拒。

萬如風一想自己被被休之事若父親得知,怕是不會輕易讓陸情軒離開,他早走早好,也未多言再留。

自十年前離家歷練,陸情軒已經數年未在晟京城與家人一同過新年。此次回京,長輩們自是驚喜萬分。安王下令将安王府從裏到外都翻整了一遍,一派喜氣洋洋,年味十足。

只可惜安王雖生了個得意兒子,卻注定沒有太多的天倫之樂可以享。陸情軒走進晟京城不過百步,又折出了城。

因為他突然得知了一則消息,幽蘭若竟然還未回晟京城!幽蘭若早他近兩個月離開江州,按理說再怎麽磨蹭,也都該回來了。可她至今未歸!這讓陸情軒無論如何也無法淡定了。

顧不得安王與安王妃在府門前望穿秋水,陸情軒再次匆匆奔出晟京城。

從夏天秋天,再到冬天,不曾走過一歲,幽蘭若卻覺得這一年來經歷的起伏勝于往昔數年疊加的總和。

離開江州,她原本打算回幽府陪幽瑜過一個臘八節,喝兩碗臘八粥,卻沒想到途中遭遇一場大雪阻路。晟京城以南數年來未曾下過雪,她也算運氣背到了極點。

耽擱幾日,已經趕不上臘八,她便無心着急趕路。适時她們行車正恰巧走到清江上游。清江從雲澤流經江州,繞一圈曲折向北,最北處相距晟京城不過兩百裏。

幽蘭若一時興起,棄車坐船,又繞回了江州,打算走水路回晟京城。算下來新年前也可以抵達晟京。卻未想到在江州流域,遇上了當日一同打擂臺的一位故友,興致大發,行程再次放慢。

到得後來,她已然不打算在新年前回晟京城了。

冬日陽光破雲射下,刺目的光輝不帶一絲溫度。幽蘭若懶洋洋的躺在樓船甲板上,對身旁的人笑言道:“玉小花,你說我陪你游江賞水,心下敢動,其實我又何嘗不是?不過我不作你以身相許的想法,我素來喜歡用金銀酬謝情意。”

、【24】生命之樂

這一向是幽小姐的做派了!

玉小花卻甚是驚奇。他們江湖人,把情意看得比金銀更重。若有與金銀沾邊的事兒,都是拐彎抹角的隐晦表達。這位幽小姐也太直白了點。

采花大盜作出佯怒的神色,道:“幽小姐這是看不起我玉某人嗎?在下一腔拳拳心意,在幽小姐心中就只抵金銀俗物?哎,真是好傷心啊,好傷心!”話至後邊,又帶上一股悲切之意。

幽蘭若扯了一下身上滑落一角的毯子,金銀是俗物?金銀确然俗物,白花花黃燦燦不能吃也不能喝,還很晃眼,可它們是公認的流通貨幣。貨幣,在商人幽蘭若的眼裏,那是能通鬼神之物。

“一萬兩,”幽蘭若沉思了一瞬,開口道:“黃金。”

“什麽?”玉小花脫口而出。

玉小花在做采花大盜之前,是個富家公子,喜好流連青樓。後來犯事為家族所不容,趕出了家門。他再無錢資逛青樓,為了滿足某些*,只能踏上另一條道路了。他在家族中是曾學過幾天武功,一般人奈何不得他。但遇上高手,卻是無法了。他吃虧數次,終于也練就了一身真本領。

适時家族逢難,他忌恨着族人将他趕出家門,讓他有家歸不得,不但沒有在危急關頭對家族伸出援手,反而行落井下石之舉。傾覆了家族,他又想到當日窮困潦倒無錢*的難堪,将家族不為外人所知的地下商鋪全盤接收,自此,他再無錢財之憂。

時至今日,也有十來萬兩的身價。不過是白銀。

“十萬兩。”幽蘭若的妩媚的聲音悠悠響起。

玉小花驚呼連連,不敢置信得盯着幽蘭若。

“一百萬兩。”幽蘭若繼續。

玉小花呼也無法呼出來了。

“一千萬兩。”幽蘭若笑意盈盈,“你看,都說情意無價,其實是給的價不夠高。你給人家一文錢,自然是侮辱人格了。若給一億兩,那還有誰能拒絕?”

玉小花不語,在心中默算着一億兩黃金是什麽概念?能把整個東陸大地買下幾個來回吧?

這小小女子口氣端得是大得很!

“我就不信了,難道你所有的東西都是用銀子買來的?”玉小花一副不以為然。剛才他竟然被她抛出得數字驚了神,這委實丢人了一回。

幽蘭若默然,在她眼裏,确然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包括她欲求不得的陸情軒的情意。

她覺得,她之所以求不得,是還沒擁有足夠換取陸情軒情意的價碼。這只能怪她還不夠富有,不得已選擇另一條比較容易的路途。

“玉小花,你為什麽會跑到萬如風的擂臺上去?你又不喜歡她,是為名還是為利?”幽蘭若轉了個話題,不再直白的讨論金銀。

“那你又為何跑到萬如風的擂臺上去,女扮男裝,難道又是真對萬如風有情意?”玉小花不答反問,一臉神秘的盯着幽蘭若上下打量。

幽蘭若輕嘆一聲,雖然不是對萬如風的情意,卻也沒脫開自個兒的兒女情長。

“長見識呗。我實在看不透男人的心思,所以想用一些手段來看清一下。玉小花,你說一個男子喜歡一個女子,那個女子也喜歡他,為何那個男子還要抛棄那個女子呢?”

“你這問題,太簡陋。我未身處其位,對事情了解得不夠透徹,不能回答你的問題。”玉小花搖搖頭。

幽蘭若默然,真心的喜歡,換不來真心的相守。如果陸情軒怎麽也不願意再喜歡她,她少不得違背他的意願了。

冬日的江風凜冽刮在臉上生疼,幽蘭若渾然不覺。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可否真實告知?”幽蘭若偏偏頭,看向靠在桅杆上的采花大盜。

“好!你說,”玉小花見幽蘭若問得鄭重,換上嚴肅的心态。這些日子與幽蘭若同船游江,相處之下他早已覺得這女子不同尋常,好奇之下亦是有幾分欣賞。

“你有子女嗎?”冷不丁的,幽蘭若問出幾個字。

靠在桅杆上的采花大盜一軟,差點栽倒。

“還沒娶親,哪裏來的子女?”他雖是采花大盜,要了的女人數不清也記不清,但跟一個女人纏綿超過十日的卻一個沒有,無一不是始亂終棄。有沒有留下種,他其實也不确定。

靈思一動,玉小花興致陡起,熠熠的盯着幽蘭若,“莫不是幽小姐想為我添幾個……”

幽蘭若直接無視了玉小花的自我感覺,了當開口:“如果你再也不能擁有子女,你……你會如何自處?”這,其實是個禁忌話題,沒有子女,等同絕後,絕後對當代不管身處何方的人,都是一件無法接受的詛咒。

玉小花沉默了一刻,若有所思,似在想幽蘭若話中的含義,旋即一拍手,大叫道:“那就太好了!我便可以縱情享受人倫之樂,不必偶然想起也許哪天跑出一對金童玉女都來找我認親,問我要撫養費是小,這金童玉女看對眼兄妹相悅了就了不得了。你不知道,我時時思及此處,背後浸出一身冷汗裏衣都能濕透。”

瞥見玉小花那一派歡呼雀躍,手舞足蹈,全然不似作假,幽蘭若眸光眯了眯,“如此說,也有男人并不介意老弱時無子女侍奉,臨行時無子女送終的。天倫之樂也并非就不可或缺。”

略略感慨幾聲,幽蘭若起身,走到船頭,冬日的江天一片空寂,天高無鳥飛,江闊無魚躍。

“這個嘛,也不盡然。只是我更沉溺于男歡女愛,什麽傳宗接代在我看來都是他人的事情,鬥轉星移,滄海桑田,所謂感受,不過冷暖自知。”玉小花不愧為*驅使的采花大盜。

幽蘭若側目,那“盡歡”毒蠱是為他存在于世的吧?

似乎想到了什麽,幽蘭若突然問道:“玉小花,你可聽說過‘盡歡’?”

“‘盡歡’?”玉小花訝異,“據傳這是南國神秘皇室流傳的一種神秘蠱毒。素來為外人不恥。幽小姐也知道這個?”

這也算肮髒東西了,婦人即便聽說過,也不敢拿出來公然議論。

對上玉小花別有深意的目光,幽蘭若失笑,這等王宮隐秘,他知曉又何曾是偶然了?

自江州離開,幽蘭若心中其實留存不少陰霾,自甲板上與玉小花閑談後,這些陰霾消減了不少。兩人乘船共游清江,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距離晟京城最近的流域。

幽蘭若有心借着游江散心,除一除累年積蓄的郁郁,身為采花大盜的玉小花讨女人歡心的本事自然是不同凡響,兩人本就是一拍即合,連日來相處,幽蘭若更是覺得玉小花知情識趣是個妙人。

當櫻花問及是否下船回晟京時,幽蘭若便輕飄飄一句話駁道:“數年來我也未曾與爹爹過什麽節日,這個春節過不過,其實也沒太大區別。咱們再順着清江閑游一段。”

玉小花自是歡喜。一則美人相伴,賞景更賞人。二則免費供用,且都是上等物用,不用白不用。

原本玉小花賴上幽蘭若的船是打算想辦法把擂臺上承諾的十萬兩黃金抵掉,他即便傾家蕩産也還差不少。不想幽蘭若知曉他的“難處”十分爽快的一句話帶過。

後來數日,同船而行,兩人交淺言深,幽蘭若的風格做派,讓玉小花咂舌之餘亦讓其生出幾分相逢恨晚的遺憾。試想早日相識,兩人玩樂,互為知己,同享同樂,當是人生一大快事。

大船在清江又行了數日,這一夜停泊在一出青山下。月色當空,星光閃耀,幽蘭若突然升起酌酒的興致,玉小花自薦作陪。

席間,玉小花一改素日顏色,惆悵的嘆息了幾聲。

幽蘭若驚訝,不禁詢問:“玉小花,可是與我同船時日太久,覺得悶了?明日尋個稍大的港灣我放你離去可好?”

聽聞幽蘭若的揶揄,玉小花卻不似往日利言相駁,又嘆息一聲,苦着臉道:“幽小姐雖然姿色欠佳,又高不可攀,但素日相處,幽小姐将我視為上賓,凡有所求,無不答應,實不相瞞,有生以來,幽小姐大約是讓在下相處得最為舒心之人了。”

話鋒一轉:“只是經常看見幽小姐緊鎖眉頭,在下無從分憂效力,心下時常倍感慚愧。”

幽蘭若被這一番文绉绉洗得一個激靈,身子不覺縮了縮,盯着玉小花機警道:“你想說什麽?”

“只是覺得,游江本該同樂而歸,不好留幽小姐一個人暗自神傷,為情所困。”玉小花笑道:“在下有一錦囊妙計獻上,或許可解幽小姐的愁苦,不知幽小姐是否願意聽聽?”

“哦?不知閣下有何錦囊妙計,在下倒是願意聽聽。”

一道憑空響起的冰冷,驚得在座的兩人霍然起立,不敢置信的擡起頭沿着冷語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船頭桅杆頂端白衣男子矗立如雪。

星夜下,男子端然靜立,澄靜如雪,飄遠如雪。

幽蘭若癡癡凝望。

、【25】跟我回京

這一處青山前後皆無人家,卻不知陸情軒是何時登船的。此時但見他靜立在桅杆頂端,衣袂飄飄,仿若從天而降的谪仙。

谪仙譏諷腳下凡人後,并未看向他們,他平視這前方,視線落在遠處江頭,又或是虛空。

仰望半刻,幽蘭若渾然不覺脖子不适,注視着星夜下淩然獨立的少年,巧笑溢出,“好巧!”

玉小花早就移開了目光,這個在擂臺上差點要了他性命的男子他一眼即認出,可沒什麽好感,眼下又瞧見幽蘭若這幅癡迷神色,頓時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小丫頭片子畢竟太嫩了,他可不會為個女人癡迷至此。

“喂,朋友,漏液摸上別人的船,這可不是君子所為,閣下此番卻不知意欲何為啊?”玉小花仰頭看向陸情軒大叫道。

只聽一聲冷哼響起,幽蘭若與玉小花只感覺眼前一花,陸情軒已飛身落到甲板上,立在二人對面的船頭。

陸情軒瞥了眼玉小花,冷笑道:“呵,我還不知這竟然是別人的船!”又看向幽蘭若,諷刺道:“不巧,若真巧,豈會打擾二位漏液酌酒觀江好興致?真是慚愧得很!”

也不知他這慚愧說的是誰。

幽蘭若失笑,陸情軒這幅模樣,是吃醋嗎?

側身看向玉小花,幽蘭若解釋道:“他說的不錯,我和他不算別人,別說漏液摸上我的船,就是摸上我的床,我也是不會責怪的。”

玉小花猛地跳開一步,這幽小姐言語之豪爽,确非常人能招架,讪笑一聲,“哦,那是在下莽撞了,陸公子,在下失禮。”

幽蘭若與陸情軒的糾纏,這些日子玉小花早已知曉清楚,這個男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見幽蘭若說得不像話,陸情軒淩厲的瞪了她一眼,只是這一眼落在幽蘭若眼裏,卻是情意綿綿,纏綿無限。

笑意盈滿眸中,幽蘭若笑得嫣然,“我先去整理床鋪等你大駕哦!”說着飄然走進船艙,踏入船艙時還不忘回眸一眼,“船上的空房間确然挺多,不過就數我住的最豪華最舒适,其他都不是人能住的,會辱沒你的身份,若去其他房間,還不若呆在甲板上舒坦。”

聽見那句“不是人住的”,玉小花狠狠的顫抖了一下,牙齒咬的格格作響,心道:“幽蘭若算你狠!見色忘友,看在你情路坎坷的份上,老子先不跟你計較!”

陸情軒轉身,視線放空,夜色中的江天,一片朦胧,并無可入眼的景致。他似乎并沒有踏入船艙的興致。

玉小花恨恨兩眼,終究沒有勇氣去招惹這個武功和脾氣都深不可測的男子,幽蘭若得他三分眷顧尚且諸般無情,他惹了這個人,不是自尋死路嗎?轉身回了船艙。

甲板上頓時只留下陸情軒一人,身後一張小幾,兩張矮凳,幾壺清酒,幾個杯子。陸情軒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眸中的朦胧,比之夜色下的江天更加深邃。

幽蘭若回房,鋪好床被,暖好被窩,直等得睡過去也未等得陸情軒的大駕。次日醒轉,身旁亦是冰冷,心下一陣若有如無的失望。雖是意料之中,情不自禁生出的期待落空,也不是很好受。

悵然走出船艙,卻見陸情軒仍然立在船頭,昨夜的位子。

幽蘭若不禁皺眉,難道他果然沒進去休息,在這裏立了一夜?他都昭告了這艘船不是外人的,還聽她胡言嗎?倏地,幽蘭若胸腔中升騰一股怒氣。

“跟我回京吧。”

幽蘭若的怒氣還未發作,聽見腳步聲的陸情軒突然轉身,平靜的看着幽蘭若,平靜的語氣,平靜的述說。

“你說什麽?”幽蘭若不敢置信,眸底隐約跳躍着一絲閃耀。

“跟我回京。”陸情軒重複道,去掉一個後綴,語聲淡然如初。

唇角不自覺溢出歡愉的笑,幽蘭若心底的怒氣一掃而空,幾步沖動船頭,飛撲進陸情軒的懷中,“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現在終于想通透了吧?”

“嗯。”清淡如雲的嗓音,陸情軒的回應。

只是在幽蘭若看不見的背後,陸情軒深邃的眸底閃過的一抹陰郁,快如閃電,轉瞬即逝。

“我舍不下你,讓你一個人江上漂泊,看着,我心底難過。”淡然的嗓音中帶了幾分飄渺。

幽蘭若整顆心都柔軟下來。

早膳過後,幽蘭若果斷的找到玉小花,趕人之語說的暢快淋漓,讓玉小花不覺對其中的客氣委婉不恥一回,再罵了數句“見色忘義小婦人”,倒是幹脆的下了船,臨別道:“他日成親時記着我一杯喜酒,不管在哪裏,我必定親來恭賀。後會有期。”

尋了下一個小鎮,将玉小花送下船,幽蘭若當即命人轉舵楊帆,一路逆水而上。不消幾日,便來到臨水灣。這處港口正是清江距離晟京城最近的港口。

幽蘭若微有不舍。這幾日陸情軒雖然還是冷着一張臉,但态度已經柔軟了不少。

“陸情軒,我們能不嫩遲些時候再回京?”幽蘭若好聲氣的商量道。

陸情軒拉過她的手,溫聲道:“你喜歡游山玩水,以後我再陪你來。眼下新年将近,可以歸家卻滞留在外,終歸不妥。”

其實節不節的,又有什麽要緊?有人一起過,才叫節日。這些年幽府新年前後忙碌無暇,正是幽蘭若放風的時候。數個新年,她都是在外過的。

“嗯,你說得對。”幽蘭若乖巧的任陸情軒拉着下船登陸。

臨水灣是一個小港口,周圍并無大城市,櫻花在小鎮上雇了一輛馬車,便告辭離去。留下二人世界與幽蘭若和陸情軒纏綿。

陸地行車總不比水上行舟舒坦,但有陸情軒在身側,幽蘭若心中的怨氣倒也不多。只是這一切,讓她感覺有些不真實。其實她劈斬的荊棘已不算少,也許是太過重視,她仍然覺得陸情軒的情意,失而複得得太過容易。

離晟京城不過百餘裏,陸情軒倒不急着趕路了,途徑小市鎮選了家客棧打算歇息一日,明日再歸京。

時下已經臘月二十六,處處張燈結彩,昭示着人們對新年的熱切,除舊迎新的歡愉。

望着檐下紅燈籠呆怔了一陣,幽蘭若起身出門向隔壁走去。這也是為何她會覺得不真實的原因之一,陸情軒不肯再和她同塌而眠,任她連日撒嬌耍賴,裝癡扮嗔,在他身上全無用處。

“咚咚咚。”幽蘭若立定敲門。

“誰?”房中傳出一道詢問,聲音中微透着疲憊。幽蘭若愣了一下,方回道:“我……”

話音未落,木門從內拉開,淡淡的燈光下,陸情軒一身淡然,“這麽晚還沒睡,有事嗎?”

“沒有,”幽蘭若搖搖頭,旋即又點頭,“有。”

“那進來說吧。”陸情軒轉身,幽蘭若跟着踏進屋裏,随手将門關緊。

走近內室,陸情軒倚靠在床頭,目光淡淡的看向幽蘭若,她這才發現陸情軒的面色竟有一絲蒼白,目光不由凝住,沉默的盯着他。

陸情軒撇開視線,嗓音清淡:“有什麽事你說吧。”

幽蘭若卻未立即回答,她再細看了一陣他的臉色,方凄聲道:“陸情軒,我都跟你回來了,你還不是不肯跟我說實話嗎?你忍心騙我,卻吝啬多下一點功夫,把戲做得足一點嗎?還是我再也不值得你多花心思,你看着我這樣輕易上當是不是很好笑呢?”

陸情軒眸光微眯,微弱燭光下的女子在閃爍燈影下異常堅定。他神色如常,依舊是淺淺淡淡的口氣,“蘭若,你想多了。”

“呵,”幽蘭若笑笑,心底是苦澀的味道,早知愛一個人是如此艱難的,“陸情軒,我為你的真心感動,對你付諸真心,你就是這樣糟蹋我的一片情意?”幽蘭若似不能自已,笑聲響在深夜,莫名的讓人覺得凄涼。

“當初,你說護我,我知道我是不該相信的,因為你那般明确的告訴我,我在你心中,永遠只能是第二。你心心念念的,是你的國家,你的祖宗,和他們賦予你的使命。可我還是相信了。我以為,我們的情意并不妨礙你堅守的那些東西。我以為,我還可以和你站在同一戰線。”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為了皇室,神秘莫測的安王府世子,陸情軒,你,僅僅是捕風捉影,便将我判刑!即便是尋常犯人,也容辯駁吧?連審判也略過,這就是你陸家的作風?你對我的那些情意,難道可以成為你待我嚴苛理由?哈哈!”幽蘭若大笑,似乎想将胸中積壓的所有郁氣散盡。連同那些愛意。

陸情軒神色微動,冷冷道:“審判?依着幽小姐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的本領,又有誰有本事能審判得了你?”

呵!一旦心悅不在,那些曾經被寬容的過失翻出來全成了罪不可赦!幽蘭若目光轉冷,剛欲開口,卻聞外間傳來一聲高喊。

“世子,皇城有變,請速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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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遇刺受傷

陸情軒騰的一下從床上躍起,一直清淡的神色換上震驚和憤怒。他越過幽蘭若徑直往外沖去。

“哐當”一聲打開門,陸情軒看着門外報信的來使,大力抓住他,厲聲問道:“你說什麽?仔細說來!”

來使似是悲痛的哽咽兩聲,似是被安王府世子駭住,微頓了一刻,回道:“世子,大皇子叛變,挾持了陛下,現在皇城盡在大皇子控制中,陛下,生死未蔔……”

來使說出“生死”二字時,手臂默然屈回袖中,一柄閃着寒光的利刃悠然出現在他手中,幽蘭若走出內室正巧看到這一幕,她駭然之餘只能大聲驚呼:“小心!”

劍光一閃,不過剎那,利刃已沒入陸情軒的胸腔。

行走江湖多年,陸情軒原本不至如此大意,奈何來人禀報的句句都牽動他的心神,又是他一直以來所擔心牽挂之事,方才讓敵人有可乘之機。寒光現出他已驚覺,但兩人隔得極近,寒劍襲來,他竟避無可避。

居然避不開,陸情軒索性不避,利劍沒入血肉之際,手中同時飄出一掌,擊在來使身上。

陸情軒的內力深厚,全力一掌下,來使經脈悉數震碎,手中的利劍無力再送出半分,身子更是倒飛而出。

幽蘭若驚呼出聲,搶上前扶着陸情軒的身子,卻見他臉上血色全無,唇色蒼白,顯然傷得不清,聽他道:“趕緊離開,他們想要我的命,此刻肯定還會再來。”聲音是說不出的虛弱。

幽蘭若懷疑,他們走得出客棧嗎?

“你的傷不适合移動。”幽蘭若盯着插在他胸腔上的短劍,神色凝重。

“我是讓你離開。”沉默了一下,陸情軒虛弱的吐出幾個字。

聞言,幽蘭若心底升騰出一股惱怒,擡眸瞧着陸情軒冷冷道:“哼,他們要的是你的命,又不是我的,我為什麽要離開?”

當初幽蘭若又是被追殺,又是被陷害,她何曾對陸情軒說過“你先離開,免受牽連”這等話?況且彼時兩人交情尚淺!雖然剛才兩人起了争執,但生死關頭,她幽蘭若又豈能撇下摯愛獨自逃生?

“也是,”陸情軒虛弱的笑了笑,轉身向內行去,“他們确實沒有理由動你。”他胸腔上的利劍随着呼吸微微顫抖,每一步都移動得格外艱難。

幽蘭若惱怒之下就已退開他半步,此時冷眼看着,也不扶他。

沒有理由動她嗎?其實也不盡然,端看是誰下的手。有些人,難免是要殺人滅口的。但即便殺人滅口又如何?理智告訴她可以先逃出去,留得青山在,日後為陸情軒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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