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合靜靜的凝視着雪龍,發現它也正靜靜的看着她,如琥珀一般的眼睛也如人一樣透着審視和精明,面對它,霜合忽然覺得心裏有種難言的情緒在波動,她轉頭再看向曹璨,只見他一人一馬相依坐于樹下,竟是一幅很美麗的畫面,若是換做鐵馬金戈的戰場,這樣的情誼是否會化作另一番力量?想到此處,她忽然想起父親的一句話:“在戰場上,人與馬是最好的夥伴,多少次,追風救我于危難之中,在我心裏,它更像是我的戰友!”
一瞬間,有些懂了,她用錯了詞,不該是征服才對,她燦然一笑,朝着雪龍說道:“從今天起,你叫雪龍了你知道嗎?我是霜合,能讓我—摸—摸—你—嗎?”
“嘶……”雪龍的威力一點都沒降低,前蹄高高揚起,帶起的沙土向霜合身上灑來,只是這一次,霜合沒有後退,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朝前邁出了一步。
鳴嘯身子微微拱起,似乎有些緊張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曹璨眼裏帶了笑,贊許的看着霜合。
霜合一步步走得穩建,毫不畏怯,毫不後退。曹璨一時看得呆了,憶起了四年前,小女孩走上火臺的鎮定從容。
雪龍的前蹄正處于霜合的頭頂上方,只要落下,就可以将霜合的天靈骨踩得粉碎,可就在這一剎那,它的前蹄竟然就硬生生的落在了她的身側。
霜合緊閉着雙眼,只覺得一陣勁風刮過她的臉頰,吹起了她的發絲,耳邊忽的響起了一陣掌聲,她驀地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端然而立的雪龍,臉上泛出了笑容,轉頭笑看向曹璨,只見他拍着掌向她走來,說道:“你的命在它的蹄下,卻毫不畏懼,證明了你對它的信任!”
其實剛剛她只是賭一把,現在看來她是賭贏了,努力壓制着內心的激動,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的走過去,伸出手來,這一次它再也沒有威吓她,而是讓她将手成功地放到了身上,還用頭蹭着霜合的手臂。
“哈……雪龍,我們會是很好的夥—伴—的!”
看着霜合喜笑顏開的樣子,曹璨眼中的笑意更甚,道:“上去試試?”
“當然!”霜合縱身躍上馬背,人與馬一時都不适應,颠簸了一陣,才算穩定下來,主要還是因為馬的缰繩還拴在樹上,目前還是安全的。
霜合指了指缰繩,曹璨挑眉道:“你确定要松開?”霜合很肯定的點了點頭,“不然怎麽和它一起磨合?”
曹璨輕輕一笑,走過去松開了缰繩,但還是将繩子拿在手中,“你确定要騎雪龍?我不是對你們的默契有懷疑,我是對你的馬術很有懷疑!”
霜合道:“就算是我的馬術有問題,但是我也相信雪龍不會将我抛下來的,你快放開!”
“好,我拭目以待!”曹璨一下子松開了手中的繩索。
雪龍得了自由,開始有些踟蹰,可就緊緊是這踟蹰,都讓霜合心中一緊,一直都是坐在別人的馬背上,有人扶着,現在要自己一個人操縱馬匹,幾個颠簸下心一下子沒了着落,只聽曹璨厲吼了一聲,“握好缰繩!”她這才恍惚的抓好了缰繩,就在握好的一剎那,雪龍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霜合往後一仰,幾欲摔下去,好在手勁還算大,穩在了馬背上。
曹璨汗顏的看着她東倒西歪的身子,一下瞬已在了馬背上,追了過去,“抓緊缰繩,雪龍是第一次被人騎,你不能操之過急!”
霜合無奈的喊道:“我也不想過急,可是它不聽我的話了,還停不下來!”
“駕……”曹璨很快追了上來,拍了拍鳴嘯的脖子,“就看你的了!”霜合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鳴嘯已大叫了一聲,雪龍居然來了個急剎車,苦熬半天的霜合沒被颠下馬背,居然在這一刻光榮的被摔下了馬背。
只是這姿勢也太不雅觀,畢竟她也不能選擇摔下來是何種姿勢啊!揉着散成架的骨頭,霜合仰頭看着正帥氣下馬的曹璨,“你來這一招也先給我提個醒吧?”
曹璨平靜的看着她,指了指頭頂前方,“如果你從這個地方摔下來會不會更嚴重!”
霜合順着他的手指擡頭往上看,頭頂正前方有一顆樹,樹枝的高度正與她坐在馬背上的上身高度一致,要是剛剛馬沖過去,她不得是挂在這樹梢上了嗎?估計那時得更狼狽。
霜合垂頭喪氣的席地而坐,曹璨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鳴嘯的方向,“不用灰心,至少還有鳴嘯幫你!”
霜合無力的擡頭看着正欲鳴嘯在一邊卿卿我我的雪龍,不争氣的憤然道:“哼!重色輕友的家夥!”
折騰了一下午,霜合只能勉強騎着雪龍小走,缰繩還是握在曹璨手中的,說是現在只能先讓雪龍熟悉她在馬背上的存在感,然後一步步的來。到最後,又讨論起了雪龍歸屬地的問題。
霜合想讓雪龍跟自己回酒樓,可一想起酒樓裏那簡陋的馬棚,又怕委屈了雪龍,要是讓雪龍跟曹璨走,又怕自己與它感情疏遠,最後鑒于自己還不會照顧一匹馬,毅然決定還是将雪龍交給曹璨帶走。
但是她提出要求,至少每天要在雪龍面前提一次她的名字,而是至少兩天一次帶她出來和雪龍聯絡感情,這樣,她不就可以有很多出來的機會了嗎?
正在她獨自得意間,曹璨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其實你想見我也可以明說!”霜合怒火中燒的擡起頭,碰上他戲谑的眼神,想起他現在可是保護她的身份,再大的火也得壓下去,只冷冷的哼了一聲,道:“要是你也變成雪龍這麽可愛,我也許會考慮天天念着你!”
這一次很奇怪他沒和她再鬥嘴,只不明意味的笑了笑,站起來走到鳴嘯身邊,拍了拍鳴嘯的脖子,翻身上了馬,“讓爺給她展示展示什麽是騎術!”
一刻鐘後,霜合張大的嘴巴很難合上,徹底收回了之前含有侮辱意味的話語。
曹璨繞過遠方一棵樹子,往回奔來,望着他馬上英姿,霜合耳朵邊只回響着馬蹄聲,而他已近在眼前,朝她吩咐道:“上馬,今日你要做到在雪龍身上穩坐不落!”
“什麽?”霜合吃驚的叫了一聲,看着大鬧情緒的雪龍,她有些心虛。
曹璨的臉嚴肅的像是看着他的将士,“怎麽?沒有本事辦到?看來你這個将門之後要重新估量了!”
“上就上,我剛剛那是沒熟悉,讓你見識見識姑奶奶的騎術!”她重新走到雪龍身邊,翻身上了馬背,可一坐上馬背就有些心虛,她那馬術,簡直就是個半吊子,因為從小心野,不肯用心學,現在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曹璨處于隔岸觀火狀态,慢悠悠的策着馬來回踱步。
霜合偷看了他一眼,暗自咽了咽口水,俯身在雪龍耳邊輕聲說:“姑奶奶!你才是我的姑奶奶!小雪龍,等會兒一定要給小霜合一個面子啊!”
“好了沒?”曹璨不痛不癢的催促了一聲。
“好……好了!”霜合心虛的叫了一聲,定了定神,心裏暗自說了一聲“來吧!”,一拉缰繩,“駕……啊……不是叫你給個面子嗎……”霜合一面大叫着,一面感覺自己馬上要被甩下去了,于此同時,雪龍再一次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這一天總結下來,霜合覺得自己過得痛苦無比,再也沒比這更折騰人的了,罪魁禍首都要歸咎于突然變得嚴厲起來的曹璨,讓她反複跑,摔下來又得馬上上馬背,簡直是苦不堪言。
霜合很奇怪自己當時怎麽就沒反了,回想一下,應該是曹璨那張嚴肅的臉太過陌生,簡直就将她當成了他們曹家軍那樣訓練,幾次三番想放棄時,看到他那張嚴謹認真的臉,不知怎麽就不願意輸給他的指揮,要是自己真的不計了,就太對不起父母,對不起西蜀,對不起子謙哥哥、如姐、奇哥……
回來的時候,坐在馬車裏再也感覺不到颠簸的痛苦,因為身上的酸疼已到了頂點,因為太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不知什麽時候颠簸不再繼續,沉睡的霜合朦胧的醒了過來。
一睜開,有些糊塗不知身在何處,閉上再睜開,覺得頭枕着一個柔軟的東西,應該是枕頭之類的,頭還有些暈,再閉上眼睛,神智慢慢清醒了過來,現在……大概、也許、應該、确定是在……曹璨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