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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流水線生産改革,由工人各司其職之後,廠子陷入了一片混亂。

但最初的無法适應過去之後,所有的工人開始按照工程師們的要求來。

——管生産零配件的工人,每天就只是一門心思地做自己的零配件,做出來的零配件會有專人質檢;管裝配部件的工人,每天也只管負責裝配,仍然也有專人質檢……

可在五天之內,廠子裏沒能裝配出一架飛機來。

但從第六天開始,三架飛機被組裝好,調配好之後再試飛,完全沒有問題!

第七天,廠子裏一共裝配了四架飛機……

第八天,廠子裏裝配了六架飛機……

第九天,廠子裏裝配了十架飛機……

到了第十五天的時候,廠子裏飛機的日産量達到了二十架!!!

這個好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惠怡眉的耳裏,她高興得要命!

“林子謙!你聽到沒有?你提出的理念是正确的!而且,而且我們終于成功了!現在……廠子裏一天能裝配二十架飛機!你成功了!成功了……”她激動萬分地俯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林子謙,你睜開眼睛吧,咱們一起去廠子裏看看,好不好?”

可他卻靜靜地躺在床上,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惠怡眉眼中的喜悅一點一點地褪去。

她閉了閉眼,将自己的面頰貼在他的臉龐旁。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嫂子……”

林月蘭端着托盤站在門口,輕輕地喊了一聲。

惠怡眉沒動。

林月蘭走進了病房,反手關上了門。

她聽到嫂子細細密密的哭聲。

林月蘭嘆了一口氣,将手裏的托盤放在了床頭櫃上,上前扶起了惠怡眉。

“嫂子,你快不要傷心了,好好養好身體……你肚裏還懷着我的小侄兒呢!再說了,哥哥一天比一天強,連肉粥也能吃得了……娘讓人從儲雲鎮買了紅心鹹鴨蛋回來,說哥哥以前小的時候,最愛吃鹹蛋心,咱們喂他吃點吧?”

惠怡眉嗚咽着坐直了身體。

她拿過一方帕子,小心地擦了擦眼淚,然後搖起了林岳賢的床板,使他從躺姿慢慢變成了半坐的姿勢,又拿過小枕頭枕在他的腦後,使他微微地揚下了下颌。

跟着,她接過了林月蘭遞過來的百合瘦肉粥,一勺一勺地舀着綿軟溫爛的粥喂給他吃。

他有本能的吞咽反應。

但一碗粥喂下去,他吃一半灑一半……

惠怡眉也顧不得許多,又讓林月蘭添了一碗百合瘦肉弱過來,還把小碗裏的紅心鹹蛋黃給研磨得爛爛的,用勺子刮了一小塊鹹蛋黃,塞進了他的嘴裏。

沒過一會兒,他就主動地微微張開了嘴……

惠怡眉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曉得鹹!快些睜開眼,把這粥自己吃了!”

林岳賢沒有一丁點的反應。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像哄孩子似的,又舀了一勺子稀粥塞進了他的嘴裏。

林月蘭轉過臉去,悄悄地擦了擦眼角。

電話鈴聲突然急催地響了起來

惠怡眉一怔。

林月蘭連忙上前接過了她手裏的碗。

“嫂子,我來喂我哥哥,您趕緊去接電話。”林月蘭說道。

惠怡眉騰出了手,急急地走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電話是惠二哥打來的。

他在電話裏關切地問了問林岳賢的情況,又寬慰了惠怡眉許久。

惠怡眉覺得有些奇怪。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

從廠子裏傳來的好消息确實讓她欣喜若狂,所以她特意打了電話給遠在北平的二哥,親口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他。

可二哥卻不像她想像中那樣欣喜異常。

他甚至……沉默了很久。

只是當時惠怡眉太過于興奮,也沒有太注意這一點。

現在,二哥又打電話過來給她,而且聽起來……似乎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意思?

惠怡眉皺起了眉頭。

她這二哥,是位日理萬機的人物,哪裏這樣有空這樣婆婆媽媽的!

“二哥,是不是有什麽事?”惠怡眉直白地問道。

電話那頭的惠二哥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惠怡眉聽到了二哥沉重的呼吸聲音。

良久,惠二哥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怡眉,我……确實有個事兒要跟你說,這個……唉,我也就是說說,你,你……關鍵還得看你自己的安排……這,這個……”

“二哥,有什麽事兒你就說吧!”惠怡眉爽快地說道。

惠二哥又沉默了一陣子,說道,“是這樣的……這段時間,固倫公主在國際上扭曲蒙古入侵咱們華夏國的真正意圖……所以說,裴大總統決定讓總統夫人訪問諸國,一方面要将國內民衆的真正意願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一方面也要悍衛我們華夏國的主權……所以,現在大總統已經在全國範圍內挑選合适的陪同人選……”

惠怡眉頓時明白了過來。

“怡眉,咱們惠家先祖和艾氏皇朝的那點兒舊事,再加上子謙……他的傷勢和他受傷的原因……所以你是最合适的陪伴總統夫人出使訪問諸國的人選……而且你和子謙都在英倫留過學……當今,國外名流和總統們幾乎全部出自英倫荷福大學和敦普大學,他們與你和子謙有這層校友的關系在,也更好套近乎一些……”

惠怡眉半天沒說話。

難怪方才二哥欲言又止,而且糾結了這麽久。

他應該很清楚,林岳賢現在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自己還要替他管着廠子……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她陪同總統夫人訪問諸國,這确實太不近情理了。

更何況,她現在還懷着身孕。

好吧,出于儲雲鎮的傳統,在惠怡眉妊娠期還未足三個月的時候,家人們都小心翼翼地捂着這件事,所以惠家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懷孕了,惠二哥自然也不知道。

見她長久地不說話,惠二哥在電話那頭也長嘆了一口氣。

“我已替你擋了兩回,只是在這個時期,留過洋讀過名校的女子确實少之又少,你算是其中鳳毛麟角的人物了。且你的身世和子謙的遭遇也更有代表性,總統夫人問了我好幾回,大總統也特意找我談了幾次話,可是……”

說着,惠二哥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已經把大總統和總統夫人的意思轉告給你啦,你也好好考慮一下……想好了以後再給我來個電話。那個,其實我也主張你不去……畢竟現在子謙病着,你要照顧子謙,又要照看廠子,确實走不開……”

惠怡眉應了一聲,放下了電話。

“嫂子?怎麽事兒啊?”林月蘭見她一直怔怔的,便好奇地問道。

惠怡眉如夢初醒。

“啊!沒,沒什麽事兒……”她不自然地說道。

林月蘭連忙說道,“嫂子,你快過來,哥哥他咬着勺子不肯放,是不是不肯吃粥啊……”

惠怡眉急急地走了過去。

林岳賢果然緊緊地咬住了勺子。

她連忙接過了林月蘭手裏的碗和瓷勺,說了幾聲,“林子謙,你幹什麽呢?咬着勺子做什麽?快點兒松了……你瞧瞧這粥你再不吃就冷了……”

她在他耳邊說了好幾遍,他果然漸漸地松了口。

姑嫂倆對視了一眼,又驚又喜。

林月蘭喜道,“嫂子!這是我哥能認出你的聲音來吧?不然……他還這樣的?可他怎麽就不肯吃我喂的粥呢?難道他認不出我的聲音?”

“趕緊叫醫生來!”惠怡眉匆匆交代了小姑一聲,拿過一方帕子沾了些熱水,小心翼翼地替林岳賢擦幹淨沾滿了殘羹的嘴和下巴。

林月蘭響亮地應了一聲,急急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醫生就過來了。

醫生和護士查看了一下林岳賢的情況,拿着手電筒,又掰開了林岳賢的眼皮子測試了好一會兒……

“雖說他仍然處于深度昏迷之中,但這是他好轉的跡象,”醫生贊賞地說道,“……你們護理得很好,所以他對你的聲音十分敏感……繼續好好照顧他,只要你們有信心,不放棄他,他一定會好起來……事實上,他自己的求生意識也很強烈。要知道,這可是一種需要經過漫長時間的治療才能好的病……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他就有了明顯的反應,這其實是個很好的信號……”

醫生走了。

惠怡眉與林月蘭兩人簡直喜極而泣!

林月蘭抹了把眼淚,說道,“……嫂子,你看着我哥哥,我,我這就去和爹娘說一聲!”

說着她就急急地跑了。

惠怡眉捂着嘴笑。

今天簡直是個大好的日子!

先是廠子裏傳來了好消息,現在林岳賢……雖然他仍舊在深度昏迷中,可他卻恢複了少許意識……沒準兒哪一天他就能真正徹底地醒過來了!

惠怡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懷孕已經快三個月了,但因為這段時間以來的擔驚受怕,所以她一直很瘦,小腹處也是平平坦坦的,只是不複往日的柔軟,變得硬硬的……

還是跟二哥說一聲,不陪總統夫人出國了吧!

如今林岳賢蘇醒在即,她又懷着身孕在,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林大太太和林大老爺急急地趕過來查看林岳賢的情況。

但不知為什麽,林岳賢又恢複到平時那種靜若死水的狀态中,一動也不動,也絲毫沒有任何反應了……

但這并不妨礙林家人的歡喜!

林大太太念叨道,“我看啊,是他吃了老家的鹹鴨蛋的緣故!他吃出味道來了……嗯,讓我再想想,啊,對了!還有藕粉!子謙小的時候還愛吃紅糖藕粉!這個藕粉好啊,特別滋補身子……怡眉的身子也弱,索性我這就叫人回去采買藕粉送了來……”

林大老爺插嘴道,“紅糖叫買盧記的,盧記的紅糖好,味道正……還有,咱們在東湖邊上不是有個莊子嗎?莊子裏種了一大片的荷花,前幾年我還帶蘭兒去莊子上劃了船采了蓮子吃……莊子裏也自己做藕粉,就讓咱們莊子裏的人送藕粉上來,自家做的藕粉總比外頭買的強些……”

林大老爺的颠症本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可林岳賢中了暗算陷入深度昏迷之後;林大老爺受了剌激,也跟着病情加重……雖然用藥物控制着,也不至于做太出格的事,可人總是癡癡呆呆的,說起話來也是颠三倒四的……

難得他現在說起話層次分明,頭腦清醒。

三個女人不由自主地就紅了眼。

可三個女人卻又不由自主地抿嘴笑了起來。

再苦難的日子,也終究會到頭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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