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國際碼頭還是像以前那樣,擠滿了人。
但惠怡眉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惠四哥,連忙大聲叫道,“……四哥!”
惠四哥果然循聲望了過來。
“小妹!子謙!”惠四哥激動萬分地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看着眼前明豔動人的妹妹和俊朗挺拔的妹夫,惠四哥十分欣慰,連忙說道,“好,好好……這次回來啊,兩個都像大人了!”
惠怡眉看着四哥笑,“四哥有點發福了?”
惠四哥摸着自己有些中年發福的肚皮,呵呵一笑,“你嫂子的手藝漸長……回去試試?她今天一早就守在家裏焖紅燒肉和冰糖肘子……”
林岳賢道,“四哥,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羅曼。”
其實他們在回國之前就跟惠四哥通過電話,提過會跟羅曼一起回來的事兒,只是惠四哥一看到妹妹就太激動了,把腆着啤酒肚的羅曼給晾在了一邊。
惠四哥本就在上海的德國洋行裏做事,自然也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當下就用德語問候起羅曼來。
而羅曼一到上海就受了冷遇,本來已經有些蔫巴巴的了,此時聽到了惠四哥流利的德語,頓時就精神了!
幾人站在碼頭聊了一會兒天,惠四哥這才張羅着領了三人走出碼頭,又坐上他開的汽車,直往家裏奔。
到了四哥家裏,四嫂韋玉貞已經張羅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怡眉?喲!比上次看到你……又漂亮了!好,好啊,”韋玉貞上前拉着惠怡眉,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又轉過頭去看林岳賢,笑道,“妹夫也好!留了幾年洋啊,這人一看上去,精氣神就和原來不一樣,不一樣!神氣!也帥氣了好多……”
說着,韋玉貞的目光又落在了羅曼的身上。
一時之間,韋玉貞有些讪讪的,不知要怎麽向這位腆着啤酒肚的紅胡子洋人打招呼好。
羅曼道,“你好……我美麗的夫人,很高興,認識你。”
他的腔調雖然稀奇古怪的,但好歹還是把這句話給講清楚了。
韋玉貞呵呵笑道,“你好,你好!哎,偉民,你招呼他啊!別讓他傻站着……”
惠怡眉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
惠四哥招呼着林岳賢和羅曼稍事休息,然後一衆人等就開始上座吃起了晚飯。
三個男人湊在一塊兒用德語嘀嘀咕咕的,韋玉貞則拉着惠怡眉唠起了家常。
“……當年你和子謙去了英倫,林子宋也失蹤了,過了好久我們才聽說,原來他不聲不響地去了老南邊境,還從了軍!”韋玉貞輕聲說道。
惠怡眉瞪大了眼睛。
林岳安那個纨绔,居然跑去老南邊境從了軍?
老南邊境可一直都不太平啊!
林岳安竟然去了那裏,可能不一定能活着回來啊。
韋玉貞又說道,“就是上上個月,他突然從邊境回來了……而且還升了職,是個什麽連長。據說是在老南邊境的時候,活捉了一個老南的大官兒,又替咱們這邊的軍隊裏的什麽高官擋了槍子兒……所以現在,他被長官送回家裏來養傷……”
惠怡眉心裏頓時打起了小鼓。
“那我不要回去了!”她嘟着嘴兒說道,“林家亂七八糟的,我回去做什麽!”
韋玉貞設身處地的想,也替小姑滲得慌。
——與一個當年企圖非禮自己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怎麽想都覺得不爽快。
“可你也得回去看看娘和大哥大嫂啊!”韋玉貞嘆了一口氣,換了一個話題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家裏已經給永華訂了親,是咱家二哥做的主,女方是北平望族,父兄都在新政府任職,據說那個女孩兒也是個有名的才女……”
惠怡眉有些心亂,沒作聲。
姑嫂倆吃了幾筷子的菜,韋玉貞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啊,對了,我倒忘了和你說,白氏果然又生了一個兒子,把林老太太喜得和什麽似的,現在那個孩子養在老太太的身邊……對了你知道麽,子謙走了以後啊,這林家的産業先是由林老太太照看着,白氏生了那個文韬武略,将來會拯救林家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男娃娃以後……就由着白氏來照看林家産業了……”
惠怡眉默然。
韋玉貞忿忿不平地說道,“那個白氏也是個慣會裝的!林家和德國人合作開廠子,明明就是子謙的功勞,也是先前林老太太按着子謙的話,已經把廠子建好了大半,白氏才接手,撿了個現成……要不然,憑着白氏自己,她哪有這樣的能力,開得了那麽大的廠子?”
“可她呢?過年的時候,我和你四哥帶着孩子們回了一趟老家,我和你三嫂去縣城的時候遇到白氏了,白氏那通身的氣派……我就不說了,可她對我和三嫂,話裏話外都是……她是林家的當家人,若沒有她,林家哪裏開得起絲綢廠子!哼,當我們不知道似的,若是沒有子謙,她倒是去自己找個客商出來瞧瞧啊!拽得和二五八萬似的!”提起白瑩瑩,韋玉貞似乎有一萬個不滿意。
“要我說啊,不如讓子謙自己出來單幹!”韋玉貞在惠怡眉耳邊悄悄地說道,“你四哥其實也是這麽想的,反正依着林老太太的性子,這林家的産業,最終還是要落在二房手裏……唉,可我就是覺得啊,這絲綢廠明明就是子謙掙下來的,就這麽拱手送人,也實在是太心疼了!”
惠怡眉不由自主地就朝着男人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岳賢手裏拿着一杯酒,正跟着惠四哥一起勸羅曼喝酒。
他很快就感應到妻子的目光。
林岳賢朝着她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
那意思好像在說,
——放心,我會少喝一點的。
惠怡眉也微微一笑。
“最好是這樣了。”惠怡眉說道。
她知道自己的兄長和嫂子們一向齊心。林岳賢有能耐,本事又大,脫離林家之後,有了自家兄長的扶持,将來他的成就不會比林家差。而對惠家來說,既然自己已經嫁進了林家長房,那麽和二房之間的隔閡和分家其實是指日可待的。
早一點把林岳賢捧起來,對惠家也更有好處。
于是,惠怡眉便對韋玉貞說道,“嫂子,不瞞你說,我在英倫的時候就已經給福旦大學寫了求職信,福旦大學也已經錄取了我……我和子謙将來應該會到上海來發展,但家裏老太太的想法怎麽樣,我們心裏還沒底呢。畢竟和德國人合作開廠子,是子謙争取來的……”
言外之意,一來是技術還掌握在德國人手裏,二來是林岳賢既然有這樣的本事,恐怕林老太太不會輕易放手。
韋玉貞拍拍惠怡眉的手,“車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橋頭自然直。”
惠怡眉又抿着嘴兒微微一笑。
她知道,這是哥哥透過嫂子想問問自己的口風呢!
早點兒讓哥哥嫂嫂們知道自己和林岳賢的意向也好,将來庶長房要脫離林家,少不得還要依仗兄長們之力。
衆人熱熱鬧鬧地吃完了晚飯,羅曼已經喝高了。
韋玉貞帶着惠怡眉先去了客房,林岳賢和惠四哥則去安頓羅曼去了。
惠怡眉在客房裏整理了一下行李,不多時,林岳賢就過來了。
他一進門就脫掉了西裝,笑道,“還是家裏舒服,紅燒肉和冰糖肘子……原先呆在家裏的時候總覺得油膩膩的,今天這麽一吃……怎麽就這麽好吃!”
惠怡眉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你吃了幾塊?”
“六塊紅燒肉,半只冰糖肘子!”
“那你明天可得運動運動了,當心長胖了。”
“今天晚上就運動,”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語氣有些輕佻,“我知道……我不能長胖……二奶奶喜歡二爺的肌肉……特別是胸大肌……每天晚上都要摸摸……”
惠怡眉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她正在整理床鋪,聞言便咬着牙,朝着他扔了個枕頭過去。
林岳賢大笑。
他接過了枕頭,走到妻子身邊,把枕頭扔在床上,然後摟住了她的纖腰,在她吹彈可破的面頰上重重地“啾”了一下!
惠怡眉使勁地推開他,皺着眉頭說道,“臭死了!一身的酒氣,快去洗澡!”
林岳賢搖搖晃晃地去浴室洗澡去了。
想了想,惠怡眉還是下去樓找韋玉貞要了一盤削皮切塊的梨子。
林岳賢洗完了澡以後,就坐在桌子邊乖乖地吃梨子解酒;惠怡眉則抱着衣服去了浴室……
她也洗了頭洗了澡,然後穿着睡衣一邊拿着幹毛巾擦着頭發,一邊把林家人的近況說給了他聽:林三參軍當了軍官,如今正在林家養傷;白瑩瑩成了正經的當家大奶奶,管理着林家的産業……
林岳賢悠閑地靠在單人沙發上,安靜地吃着梨塊,一聲也不吭。
惠怡眉絮絮叨叨地說着。
可直到她說完了,他也沒什麽反應,還在那兒慢條斯理地吃着。
“林子謙!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到沒有?”她嬌嗔了一聲。
他動作一滞。
“沒有。”
他慢吞吞地說道。
惠怡眉咬住了嘴唇。
他酒喝多了是吧?
她朝他走了過去,可林岳賢一揚手就把裝了梨塊的盤子給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然後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肢……
惠怡眉一頓,面紅耳赤。
“這是四哥家裏,你可別亂來啊!”她輕聲威脅他道。
林岳賢已經站了起來,并且把她攔腰抱起,悠悠閑閑地往床邊走。
“夫妻之間的閨趣,怎麽是亂來呢?”他低聲說道,“這再正常不過了……”
惠怡眉咬着牙承受着他。
直到他盡了興,她才渾身無力,氣喘籲籲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問道,“……林子謙!你說,到底怎麽辦啊?”
“嗯?”他懶懶地發出一聲鼻音。
惠怡眉嗔道,“……林三在林家!他,他……他在林家,我們還回林家嘛?”
“為什麽不回?”他又問了一句。
她咬住了嘴唇。
“要回你回,反正……那樣的家,我可不想回。”說着,她賭氣似地推了他一把,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睡覺。
可她卻沒能掙脫他的懷抱。
“我發現,你擔心的事情還蠻多的,”他笑着說道,“你也不想想,一進林家,你就成了後宅的婦人……先前咱們走的時候鬧了這麽一出,你覺得祖母還會讓你有跟林三碰面的機會嗎?”
惠怡眉一滞。
是啊!
她怎麽就沒想到這一茬呢?
惠怡眉頓時舒了一口氣。
首先,他們這次回林家,就是要伺機脫離……搞不好林岳賢的心思,就是還想帶着林大老爺,林大太太和林月蘭一起走;要是林三自動挑事兒,恐怕也能好好利用一把,當成分家的導火索……
難怪林岳賢一點兒也不着急!
惠怡眉斜着眼睛看着他。
他亦含笑看着她。
她有羞又氣,最終還是氣不過,伸出纖纖玉指,在他赤裸堅硬的胸大肌上狠狠地揪了一把!
林岳賢悶哼了一聲!
他突然翻了個身,惠怡眉只覺得身上一沉,他竟然又壓了上來……
她漲紅了臉,低罵道,“林子謙,你,你個大壞蛋,你還沒完沒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