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電話, 梁西京走至陽臺。
慕尼黑這座城市還處于将醒未醒階段，天蒙蒙亮，街景模模糊糊, 讓人看得不那麽真切。
梁西京站在窗邊看了會車流，神色微斂。
此刻, 他有些想施好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 敲門聲響起。
梁西京應了聲, 聽到楊高飛聲音，“梁總, 是在房間用餐還是去樓下？”
這是他們在這邊吃的最後一頓早餐。
梁西京默了默, 淡聲，“去樓下吧。”
楊高飛颔首。
梁西京和楊高飛到樓下餐廳剛坐下，魏玥婷和助理便出現了。
看到梁西京，她自來熟地在梁西京對面坐下，淺聲道：“梁總早。”
梁西京微微颔首。
魏玥婷瞅着他冷淡的神情, 多嘴道，“要回國了, 梁總這兩天心情瞧着不是很好, 公司有事？”
梁西京眼都沒擡，淡淡說了句：“沒有。”
話落, 他沒再給魏玥婷說話的機會，轉而和楊高飛聊起不那麽重要的公事。
聊完，公司其他幾人也陸陸續續來餐廳用餐。
上午他們還有一個活動, 活動結束後便能自由活動。他們淩晨的航班飛回江城。
……
忙碌的上午過去，從會場出來, 大家商議着去逛逛慕尼黑，去購物。
梁西京站在不遠聽着, 沒有參與。
跟着他出差的同事，大多都不怎麽怕他。
更何況大家都清楚，和梁西京一起出差，比跟其他副總出差要自由許多。
梁西京是那種，你只要把分內之事做完，你就能完全自由活動的老板。
等大家讨論定下來第一站第二站去哪裏後，幾人轉頭看向梁西京，“梁總，你要去逛逛嗎？”
梁西京正要拒絕，忽而想起他們剛剛說要去教堂。
他頓了頓，颔首道，“我去趟教堂。”
衆人一愣，“教堂？”
梁西京擡了下眼，“你們第一站不是去教堂？”
衆人面面相觑，他們是要去教堂，他們只是沒想到梁西京這個來過慕尼黑這麽多次的人，還會想去教堂。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會去景點打卡的人。
知道大家在疑惑什麽，梁西京沒多解釋。
他看向楊高飛，“去安排司機。”
楊高飛應聲。
坐上車，一行人出發教堂。
梁西京坐在後座，陳姐在他旁邊，楊高飛在副駕。
車廂內安靜。
好一會，陳姐的手機不間斷振動着。
梁西京不經意掃過去，陳姐慌忙道，“抱歉梁總，是不是吵到您了？”
她邊把手機調成靜音邊說，“我兒子那邊放學了，正鬧着要看慕尼黑。”
“你自便。”梁西京道，“現在不是上班時間。”
陳姐輕松笑笑，“謝謝梁總。”
梁西京沒再搭腔。
過了會，陳姐聽到梁西京問，“你和你老公結婚多久了？”
陳姐懵了一瞬，和副駕駛的楊高飛對視一眼，回答，“……八年。”
她兒子都五歲了。
梁西京又問，“談戀愛多久結的？”
“……”陳姐瞅着梁西京認真神色，抿了抿唇，無奈笑笑說，“我和我老公是大學同學，大二談的，談了五年結的婚。”
梁西京點點頭，沒再吭聲。
陳姐眨眨眼，狐疑道，“梁總怎麽忽然問這個？”
她年齡比梁西京還大一些，也沒其他同事那麽懼怕他。更何況她能感覺出，梁西京就是想和她聊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
梁西京沒有袒露心聲的習慣，淡聲道，“随便問問。”
陳姐無語。
副駕駛的楊高飛聽着，悻悻摸了摸鼻尖。他想到梁西京前兩天讓他查的事，在心底嘆了口氣。
沒多久，他們便到了教堂。
下了車，梁西京擡眸眺望着不遠的教堂，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拍好，他發給施好。
梁西京之所以來教堂，是兩人聊到德國時，她問梁西京以前到德國去過哪些景點。
梁西京去的景點少之又少，有也是很多年前去的。
聽完，施好随口道，“那你這次有空就去看看，先熟悉熟悉，下次我就和你一起去。”
梁西京挑眉，“你最想去哪？”
施好：“教堂？照片上看着好漂亮。”
梁西京說好，“我有空去看看。”
施好彎唇，“去了記得拍照。”
“……”
除了教堂的外圍，梁西京也和員工一起進了教堂裏。
他拍了不少照片，全都發給施好。
施好大概是在忙，沒有及時回複。
從教堂離開，梁西京和楊高飛跟員工分開，去了慕尼黑很有特色的，施好曾從網上刷到過照片的一條街。
随意逛了逛，梁西京去了慕尼黑最大的商場。
楊高飛站在後邊，看他認真挑選的樣子，有些許感慨——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施好，能讓梁西京變成一個普通男人。
兩人在店裏逛着，好巧不巧碰上魏玥婷。
魏玥婷在看到梁西京身影時，便有片刻錯愕。她垂眸，去看楊高飛手裏提的的品牌袋子。
梁西京的所有東西都是定制的，他不可能會給自己買這些奢侈品品牌東西，那麽楊高飛手裏提的，只可能是梁西京給女人買的。
想到這，魏玥婷沒忍住出聲，“梁總，好巧。”
聽到聲音，梁西京側眸看她一眼，颔首示意，“魏總。”
魏玥婷強顏歡笑，“梁總要買什麽？”
梁西京：“随便看看。”
魏玥婷：“……”
她正思索再找個話題，梁西京拿起兩條吊帶裙，轉頭問旁邊店員其他尺碼的同款。
聽到他說出口的尺碼，魏玥婷眼眸微閃。
沒一會，店員拿出兩條他要的尺碼裙子，梁西京買單結賬。
魏玥婷看着，沒忍住問，“梁總給女朋友買裙子？”
梁西京嗯了聲。
“……”
聞言，魏玥婷愣了愣，尴尬笑笑，“還需要買什麽，梁總需要我作參考嗎？”
“不用。”梁西京客套拒絕，“買好了，魏總再見。”
從商場離開，梁西京折返回酒店。
驀地，手機震了震，是施好回的消息。
她在誇梁西京拍的那些照片。
梁西京垂眼，盯着那一條條跳出來的消息。
等施好點評完，他動了動手指，問她：「今年的年假還沒休，想沒想過什麽時候休？」
看到梁西京發來的話，施好走了下神。她今年可能都沒有年假了。
她不知道梁西京是随便問的，還是知道了點什麽。
思忖片刻，施好忐忑回複：「還沒想，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梁西京：「想帶你過來玩。」
施好一怔。
對話框安靜良久，她才回梁西京：「到時候再說？」
手機震動，梁西京點開。在看到施好發來的那幾個字時，他腦海裏不自覺浮現起梁亨問他的話——他憑什麽覺得他和施好可以很好的在一起。
他想和施好走下去，有沒有想過施好願不願意。
更重要的是，施好連買房的事情都沒有告訴他，他有沒有去思考，施好為什麽要瞞着他。
……
那天給施好打過電話，梁西京便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讓楊高飛去調查過後才知道，梁亨知道他和施好在一起的事，并且私下見了施好。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梁西京便給梁亨打了電話。
梁亨似乎早有預料，接通電話的第一時間便反問了他諸多問題。
梁西京并不會因為施好買房瞞着自己這件事就生氣，失去理智。他沒有那麽幼稚，腦子也是清醒的。
施好不告訴他，自然有她不想說的理由。
只是這個理由是什麽，他想知道。
梁亨找她，她為什麽也絕口不提。
是想等自己回國後親口說，還是想一直瞞着，不告訴自己。
拉回思緒，梁西京去看施好的那句話。
他頓了頓，回複她：「好。」
他給她時間。
梁西京的航班是中午落地。
周四上午，施好把手裏的工作忙完，便和司機一同過去機場。
工作日機場的人一點都不比周末少，人來人往。
施好和司機到的時候，梁西京他們剛剛落地。
看到梁西京發來的消息，施好回了句好。
回完，她下車到出口等待。
等了一會，梁西京一行人走出。
原本，施好以為自己沒有那麽想他。
可當她看到他熟悉身影時，她才後知後覺發現，她其實很想很想梁西京。想和他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想和他說話，想和他一起上下班，想和他擁抱。
很多很多。
正想着，梁西京也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撩起眼皮看過來，目光深邃。
兩人四目相對幾秒，施好回神，“梁總。”
後面都是集團員工，梁西京沒讓情緒外露，他微微颔首，彎腰上車。
過來接機的車有三輛。
施好分配好，等其他同事都上車後，才折返回梁西京坐的那輛車上。
副駕駛楊高飛坐了，施好自覺去了後座，和梁西京并排。
坐上車，梁西京擡了下眼，吩咐司機，“回公司。”
司機應聲。
同一時間，車內擋板升起。
施好眼皮跳了下，偏頭去看旁邊的人。
梁西京正在看手機，頭也沒擡，“想說什麽？”
施好嘴唇微動，和他彙報下午的工作安排。
話音落下良久，梁西京擡起眼看向施好，眼眸幽深，“沒了？”
施好沒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下意識說：“沒了。”
梁西京臉色一沉，靜靜盯着她片刻，唇角緊抿，“知道了。”
“……”
回到公司，正好到下午上班時間。
梁西京一刻都沒停歇，全身心投入到工作狀态。
施好拿着文件進進出出他辦公室好幾次，和往常一樣。
但施好能感覺出來，梁西京心情不太好。而這不太好的原因，她不得而知。
到六點，梁西京把最後一份文件簽好，遞給她，“施秘書。”
施好接過，轉身走出辦公室。
人走後，梁西京掃着牆上時鐘，計算着她處理好那些文件需要的時間。
時間差不多，梁西京撥通她的內線電話。
“梁總。”施好電話接的很快。
梁西京嗯聲，“忙完了？”
施好：“……嗯。”
梁西京嗯聲，“準備下班？”
施好正要說是，餘光掃到自己打印出來的，壓在文件下的辭職信。她緘默幾秒，抿了抿唇，“梁總，您現在有空嗎？”
梁西京：“進來。”
不知為何，聽到梁西京說出口的這兩個字，施好覺得，他好像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
深呼吸好幾次，施好拿起辭職信往梁西京辦公室走。
她要辭職，梁西京批準就行。
敲門聲響起，梁西京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才答應：“進。”
施好推開門，和坐在辦公桌後的人對視。
梁西京盯着她，“把門帶上。”
關上門，施好一步步朝梁西京走近。
“梁總。”
梁西京斂眸，視線落在她手裏的東西上，率先開口，“這是需要我簽字的文件？”
聽到這話，施好心髒一緊，眼眶泛起酸意。
她對上梁西京黑白分明的眼瞳，一字一句說，“這是我的辭職信。”
梁西京沉默地凝視着她。
良久，他把視線轉到辭職信上，“想好了？”
施好：“想好了。”
梁西京拿起那份辭職信打開，語氣平靜地問她，“第一步是辭職，下一步是不是分手？”
雖早有預料，可當梁西京把事情攤開來說時，施好還是有些許愕然。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她問。
梁西京面色一冷，“這是重點？”
施好啞然。
僵持幾秒，梁西京重複剛剛的問題。
“老爺子讓你辭職你照做，他想讓我們分開，你是不是也要聽他的？”
施好嘴唇翕動，感覺喉嚨像是被人扼住，發不出聲音。
少頃，她才說，“我們本就不應該在一起。”
“什麽是應該，什麽是不應該？”梁西京冷聲問。
施好說不出話。
他們都不是會為自己辯解，會吵架的人。
無言良久，梁西京黑漆漆目光盯着她，說出她隐瞞的事情，“你買房的事，想過要告訴我嗎？”
施好猛地擡頭看他，她本想問他什麽時候知道的，可當下這一刻，這不是重點。
半晌，施好開口，“……想過。”
梁西京：“最後為什麽不說。”
施好張了張嘴，找不到答案。她是有機會說的，可是她為什麽不說？她在擔心什麽，從梁亨問她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想。
直到現在，施好也沒有找到答案。
靜默蔓延着。
不知過了多久，施好聽見梁西京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
施好心髒一震，“我沒……”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梁西京打斷，“既然有，老爺子找你為什麽不和我說？”他挑明指出，一針見血，“你是不是從沒想過我們會有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