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那日,木子一襲白色男子的束腰長衫,玉纓束發,手持折扇一副風流入骨的模樣,惹得九兒與雲仙頻頻側目,她倆當着木子的面不敢造次,等送着木子上了馬車,耳語道:“你說我們主子這副模樣,又是做男子打扮,去到後宮別把那些妃嫔宮女迷得神魂颠倒的,倒把當今的皇上給比了下去!”
見兩人說到瑾淩,蕭旬不覺一燥,厲聲呵斥道:“胡說些什麽!”
九兒與雲仙原本嬉笑不已,見到蕭旬疾言厲色,她們從未見過她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吓得脖子一縮吐了吐粉舌不敢多言。
木子在宮人的引領下一路進了宮,她對這陌國的皇宮雖不認識路,倒也不陌生,幾年前她還被囚在這宮中幾個月,若不是柏居救她,她恐怕如今還被囚在這深宮裏,無所作為。
那嬷嬷引着她在後花園裏東拐西拐地來到了一涼亭,涼亭裏砌了一張石桌,幾張石凳,桌上擺了不少精致的點心,還有幾盤茶果,如今正值夏日,四角都有宮人侯在一旁用蒲扇扇風。
這宮人向木子福了福道:“公子在這裏稍侯,我們娘娘稍後就來”
木子點頭笑道:“無妨”便自顧自地坐下,接過宮人遞來的香茶,打開茶蓋拂了拂茶葉,茶香沁人心脾,“好茶”木子贊了一句,卻将茶蓋蓋上,并未入口。
等了約莫一柱香,柏秣方才在宮人的簇擁下姍姍來遲,一宮人小跑着進亭将一精巧的軟墊墊在石凳上。
木子起身向她拱手行禮道:“娘娘金安”
柏秣看都未看她一眼,徑直走進亭中,在那墊了軟墊的石凳上坐下,用手帕輕輕擦了擦汗,方才上下打量起行禮的木子,淡淡道:“坐吧”
“多謝娘娘”木子掀袍于她的對面坐下,見柏秣看她的目光還未收回,擡頭毫不拘束地向柏秣一笑。
“公子與本宮是否見過?”柏秣收回目光,擡手端起香茶呡了一口。
“餘某怕是沒有那個福氣”木子淡淡一笑。
“哦?你姓餘?”柏秣挑眉,她記得當初五哥柏居帶回的那個小婦人她聽阿蠻說過也是姓餘。
木子本就不準備隐瞞,微微颔首笑道:“單名一個覓字”
柏秣一驚,手中的茶杯晃了晃,茶水灑出燙了她的手,翠兒被吓得“呀”出聲,連忙拿手帕将灑出的茶水拂去,見着柏秣的手都被燙紅了,又吩咐宮人去宣太醫拿燙傷藥。
翠兒急得不行,柏秣倒是很淡定,她死死地盯着一旁雲淡風輕的木子,不知她再打什麽主意,冷笑道:“你倒是不怕!”不怕她将她千刀萬剮!
木子見柏秣恨她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輕笑出聲,将折扇“啪”地打開,眉微微挑起,問道“餘某從未得罪過娘娘,有何可懼?”
柏秣見木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拍着桌站起,手上的玉镯磕上桌角,碎了一地,她傾身望向木子:“既如此,你我怕是沒什麽好說的了!”說着袖袍一揮便要翠兒送客。
這時,一陣銳利的聲音,高聲喚道:“皇上駕到”
接着一群紫袍,紅衫形色匆匆湧現,簇擁着明皇的龍袍而至。
花園裏無論大小宮女,當職太監,就連柏秣也曲身跪在地上,叩頭大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唯有木子坐在石凳上,屹然不動,悠然自得地舉起茶杯喝着香茶。
站在瑾淩旁邊的紫袍太監,見木子如此不懂規矩,拈着蘭花指就要訓斥出聲,只是話還未出口,便被瑾淩攔下。
跪在地上的柏秣臉色微微發白,藏在宮服下的雙手越握越緊,在掌心摳出一個個月牙形狀的指甲印。
“起身吧”瑾淩揮了揮衣袖,看着坐在涼亭裏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經上揚,微微噙笑,他徑直向涼亭裏走去,而後在木子的對面坐下,看着一身男子裝扮的木子倒覺新奇,上下打量着。
“皇上,今日怎麽得空過來?”柏秣将宮人奉上來的茶碗接過,打開茶蓋晾了晾,等到不那麽燙手,方才将茶碗遞給瑾淩。
瑾淩接過,看着默不作聲望向別處的木子笑道:“今日朕聽聞“栩生樓”的老板要來與貴妃議事,朕對栩生樓早有耳聞,想着這老板年輕有為,定是個可造之材,故來見見!”
木子心中冷笑,這瑾淩倒是給她戴了好大一頂高帽子,“皇上過譽,只不過娘娘恐怕對我們栩生樓有諸多不滿,方才只不過見了餘某一面便下了逐客令”
柏秣堆着笑,“你與本宮之間怕是有誤會,本宮雖在宮裏,也常常聽人提起栩生樓,提起月影,今日我一深宮婦人見餘公子一面就是誠心誠意地想與公子商談合作一事”
木子借坡下驢噙着笑,一臉和顏悅色道:“既如此,那餘某回去便拟個文書,确定今後陌國皇宮所需的衣物,首飾,胭脂都從栩生樓訂貨,明日便派人将文書送來給貴妃娘娘蓋上您的貴妃金印”
柏秣聽得一愣一愣,心中暗道:“後宮人數衆多,以後若是胭脂,首飾等都跟栩生樓合作,恐怕也不是個小數目,來之前可未曾提過,正想着借口搪塞過去。
這時,一旁的瑾淩看着眉飛色舞的木子道:“不必将這文書拿給貴妃,不若你明日
親自送來朕的書房”
柏秣轉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瑾淩,他素日便不愛管這後宮之事,更遑論這種女兒家的脂粉之事,無論大小事物都是由她來做主,果真是那人一回來,他的性情都大變了!
她将頭埋得低低的,垂着眉将眼裏的怨怼都藏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