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嘉陽擦了擦額角還殘留的冷汗, 與導演說了一聲後去卸妝。
望着鏡子裏自己尤有些蒼白的臉頰，夏嘉陽暗暗告誡自己, 以後沒有必要, 還是不要與唐綿綿接同一個劇本了。
不管她是因愛生恨還是已經放下，都不是他應該招惹的。
畢竟，三皇子的經歷，他并不想再感受一遍。
……
“綿綿, 好消息！”
唐綿綿回到保姆車，霍麗麗一邊給她遞紙巾擦汗，一邊興高采烈地搖晃自己的手機。
“什麽好消息啊？把你樂得。”
“兩個好消息，第一個，你的V博粉絲漲到了1000萬。”
V博的粉絲數可以看出一個明星的人氣, 一千萬粉絲雖然還比不上大咖，但唐綿綿如今才參加了一次綜藝，外加一部電視作品, 而且劇都還沒殺青呢……能短時間從零基礎吸粉千萬，在娛樂圈算得上漲粉超快的了。
而且千萬粉絲與幾十百萬最大的區別, 就是唐綿綿算得上夠着一線的邊了。
只要她再出演個好劇, 或者憑《紅顏亂》拿個獎什麽的，肯定能坐穩一線女星位置, 如果再往上, 就是超一線女星了！
霍麗麗心裏琢磨着，眼裏的小星星就一閃一閃，仿佛窺見了自己成為金牌經紀人時身披的榮光。
“那另外一個好消息呢？”
“另外一個好消息是奢侈品牌BUR的中國區負責人派人聯系我們這邊, 希望由你出任他們新的中國區代表。”
“原本BUR的品牌代言是影後王潇呢，只不過王潇前不久宣布息影，說要專注家庭，與BUR的合約也正好到期了，這才給了其他人機會。”
“你不知道，原本這個代言好多一線女星想要，前幾天還有消息出來說這個代言傾向于用當紅女星遲珞，我也沒想到，今天居然接到電話說品牌方想要用你。”
霍麗麗激動極了，話語噼裏啪啦從嘴巴裏冒出來，顯然是為唐綿綿高興。
畢竟有咖位的女星，多少都有自己的代言。
代言也是明星實力的一種具現。
之前唐綿綿雖然也接了個驅蚊手環的廣告，但那都是小打小鬧，如今這個BUR的品牌代言，才真的算是非常有分量，說明了唐綿綿穩步提升的人氣與實力。
“最近劇情到最後拍攝會比較忙，品牌方那邊急不急？”
唐綿綿眼裏也劃過笑意，但心态卻比霍麗麗還穩。
“品牌方說可以等你這邊忙完，再拍攝宣傳雜志，不急。”霍麗麗眼裏的笑意更濃了，因為在她看來，這是品牌方看重唐綿綿的表現。
“嗯，那就好。”
……
一夜過去，劇組又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拍攝。
皇帝死後，肖凝霜把太子之子扶上皇位。因為皇帝年幼，原本被□□地各司其職的大臣們一顆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有人覺得皇上太年幼，處理事情雖有章法但到底不夠成熟，想建議設立“內閣”分散皇上的權利，幫他處理政務。
有人倚老賣老，想要當攝政王，參與國事決斷。
肖凝霜眼看着一群狼子野心的人膽敢欺負她兒子，十年的皇後氣勢與為母則強的狠厲拿出來，斷了這群人的念想，選擇垂簾聽政。
各懷心思的大臣原以為這位是想要學宣太後把持朝政，然而上朝數月又發現太後在垂簾之後鮮少發言。
少年君清宴皇帝在肖凝霜的威懾下，剛開始上朝還有些忐忑。
畢竟大臣們的心思昭然若揭，太後又不是自己生母，而且她夫君先皇還是迫害自己生父的幕後黑手。
太後暗害先皇的事情他隐約有所察覺，當時他是十分驚詫的。
畢竟十年間，先皇待太後之好，世間絕無僅有。就這樣的夫君，太後都可以下手，更可況他這個不是親子的兒子呢？
在君清宴的心中，太後的動機自然也是掌權，成為實際的天下之主。
野心之大，世所罕見。
然而君清宴沒想到的是，自他上朝後，太後從不幹政。在他試探性地在大臣發問後，說出“母後以為呢？”讓太後拿主意時，她每次都會淡淡回答：“皇上做主便可。”
有時候，當他為百姓減負做下決斷有損部分大臣利益，而被大臣們搪塞婉拒時，太後又會一改往常的沉默，氣勢十足幫他出言教訓那些不知所謂的大臣，令大臣們知道，這個天下是君家的天下，不是他們玩弄名利的競技場。
天子叫他們生，他們便可以生，天子叫他們死，他們活不過五更。
有人撐腰的君清宴，在一複一日的鍛煉中，漸漸抛去了曾經的稚嫩，多了絲耳濡目染的殺伐果決。
只可惜，軍中的兵權還是被太後掌控在手裏。
“皇上，如今朝政已穩，禁衛軍也盡數掌握在我們手裏，我看不如來個甕中捉鼈，逼太後交出虎符。”
三年後的一日，太子心腹如是建議。
少年天子站在樓宇之上，望着遠處高挂的刺目豔陽，微微眯起了眼。
君清宴心裏，對太後的感情極度複雜。
他較一般人早慧，父母死亡時，已經有了記憶，自然知道如今的母後不過是親生母親的同胞妹妹。
雖然成王敗寇歷史對于他父親之死記錄的是暴斃而亡，母親之死記錄的是殉情，但他父親留下保護自己的暗衛，早已告知他實情。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母親所害，幕後黑手就是當年的三皇子，後來的先皇。
也知道母親殺害父親後自責難過前去報複三皇子最終下場比父親還慘，連心都被挖了。聽說現在的太後曾經患有心疾，就是用了她母親的心髒，病才好了起來。
換心之術，聞所未聞。
但就是這樣神奇地治愈了現在的太後。
說起來，太後也是他父母之仇需要報複的對象，君清宴從小韬光養晦，逢迎帝後，實際上每天半夜都告誡自己，不可沉溺權勢認賊作父，等長大有能力，一定要為自己的親生父母報仇。
可惜羽翼未豐，先帝已經被太後暗害。
太子常常覺得，當年這些人中，個個看起來心狠手辣，翻臉無情，但卻沒人能比得過太後有手段。
瞧瞧她平時總是柔柔弱弱示人，連說話都帶着一股子天生的溫和。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殺傷力的女人，她借刀殺人贏得了健康的身體，她俘獲人心騙取了先帝的忠誠，最後絕情狠辣消滅了摯愛她的皇帝。
三年前，他曾十分擔憂太後會對他出手，學武則天稱帝。
他知道，她有這樣的魄力。
可春去秋來，一年複一年，太後始終沒對他出手，偶爾還助他一臂之力，他又變得迷茫。
太後她圖什麽？
費盡心機唾手可得的權勢她忽然不在意了……還是念着他是她的親侄子，不忍下手？
太子搖了搖，覺得一個連夫君都能殘害的人，不可能出現不忍。
大概，是覺得他太嫩，不屑動手吧……
太子握緊了拳，做下決定。
那麽，且叫太後看看如今他可有與之一戰的實力。
是夜，太子布置好禁衛軍，按心腹所說，打算進行甕中捉鼈逼迫太後交出虎符。
他氣勢洶洶帶領其中一小隊先包圍太後寝宮，然後又帶心腹及十幾個暗衛闖入。
夜央宮的燭火被灌進的風帶動空氣而火苗微微晃動，映得地上的人影，也随之搖曳飄忽。
“皇上，太後不在。”
君清宴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鎮定自若等着他上門，說不定已經布置好陷阱就等着與他交戰，然後給他一個“逼宮不孝”罪名的太後。
可沒想到圍困夜央宮的結果，是太後不在宮中的消息。
“不可能，今日太後下朝之後就未出過宮門一步，難不成她還在宮裏挖了地道？”
一個太後在宮裏挖地道，不是預料到以後會有危險，就是她可能不潔。
畢竟這大半夜的，人會去哪裏？
君清宴眼角抽了抽，心道難不成太後另有所愛，所以才對先皇如此狠心……
“給我搜。”
如此也好，可以名正言順收回兵權。
看在太後對他還不錯的份上，要是真的抓到了她yin亂後宮的證據，他也會封了屬下的口，讓她就地自刎。
如此，君家皇室不會蒙羞，他內心僅有的愧疚也會得以安撫。
“皇上，這裏好像有個機關。”
一刻鐘後，君清宴帶來的屬下發現了太後寝宮偏殿壁畫後暗藏機關按鈕。
君清宴與心腹來到近前，細細觀察後覺得這只是個普通開門機關，便讓人按下按鈕。
然後，太後偏殿的大型書架居然突兀移開，露出一間密室來。
“你們在外面等我。”
不知為何，君清宴覺得此刻不宜帶侍衛等外人進入，于是一聲令下，帶上了幾名武功高強暗衛護着他進入密室。
在君清宴的心腹嘆氣擔憂之際，進入密室的君清宴卻在走過了另一道暗門後傻了眼。
因為腦海裏預料的情景都沒有出現，他的眼前，太後胸口插着一柄匕首，自盡于密室。她宮裝上染滿的血跡微微凝固，看樣子已經自盡有幾個時辰。
然而這并不是君清宴最震驚的事情。
令他瞪大了眼的事情是，太後自盡前方的案板上，排放着兩個排位。一個寫着“夫君君海壑之位”，另一個寫着“吾妹肖凝月之位。”
看牌位之前的香灰以及牌位的新舊程度，似乎已經擺放好幾年。
君清宴瞳孔微縮，疾步走到太後跟前，然後顧不上冒不冒犯，微微揭開太後的右肩膀。他聽父親留下的屬下說起過，太後曾經是三皇子殺手時，右肩被射傷，所以才被他父親發現端倪得知身份。
只可惜他父親明知母親身份，還是不顧一切愛她，據說母親對父親曾經有救命之恩。
可君清宴翻開太後肩上的衣物，卻發現太後肩膀上根本沒有痕跡。
換心之術！
君清宴看到太後沒有任何破損痕跡的肩膀時，卻并沒有立刻停止自己的猜想，望一眼前方的牌位，再望一眼莫名其妙自盡的太後，他腦海裏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莫非母親的同胞妹妹與母親換心之後，身體裏的靈魂也被換了！
所以先皇用十年的深情換來的是母親的複仇，所以他以為的太後貓捉老鼠把戲，其實是母親在報完仇想随父親而去時，放不下他！
曾經他偷偷調查過太醫院對太後、先帝的診斷，兩人均未有不孕不育之症，然而十年間，太後卻無所出。
有太後宮裏的人曾經偷偷議論說先帝留宿太後宮中從不辦事，許是先帝有疾，被管事公公以“議論聖上大不敬”之名毒啞。
也許，事實不是先帝有疾，而是太後不願委身先帝。
因為太後她根本不是太後，她是他君清宴的親生母親……一個為保護孩子和複仇而活着的女人。
所以本該被滅口的他，不但活了下來，還成為了現在的君王。
“娘……”
已然是沉穩帝王的君清宴，此刻，半跪在地上，輕輕扶起那已然沒有氣息的嘴角帶着釋然笑意的女人，聲音哽咽出聲。
記憶裏，母親對着他時笑容總是很溫柔，在他入睡之時還會給他唱不知名的民謠。
身為君王，他自然知道當年父親已是強弩之末，母親不下手，父親也會被三皇子滅殺。
所以父親應該也是坦然赴死，目的不過是保護母親。
他并不恨母親，畢竟在他的記憶裏，母親也為父親而死，算是全了兩人的愛情。
只不過夜深人靜，他幼年之時也曾想，要是父母沒有死該多好，他就不需要天天活在擔驚受怕中，也不需要逢迎仇敵，過得如此辛苦。
然而此刻，君清宴才明白，他一直以來，都不是一個人。他的母親一直在他身邊保護着他。
只不過，在他真正成長起來，足以頂天立地之時，母親真的離開了他。
君清宴知道，母親想父親了。
她在手刃了幕後主謀之後，肯定也恨自己這個親自動手毒殺夫君的人，所以自盡也是謝罪。
再有，她肯定也不想面對與親子自相殘殺的局面。
……
君清宴一邊哽咽着，一邊狠狠擊打自己的腦袋，後悔自己為何眼瞎，居然認不出自己的娘親？
明明有些時候，自己都在太後身上感受到母子間的親近感了，為何不大膽設想一些，還頻頻告誡自己不可與仇敵親近交心？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裏，一代帝王，痛哭失聲，傷心得仿若孤苦無依的孩子。
“皇上，外面的人似乎想進來。”
許久之後，一向不言不語的暗衛，見君清宴哭得忘我，而外面又響起君清宴心腹的聲音，不得不出言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