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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皓,喜歡一個人都是如此艱難嗎?”她的聲音似九霄之外傳來,似問,又似非問。

方皓縮在窗下,神情呆滞,只有眼底那顯露無遺的受傷,濃重的述說着他的哀戚,仿若在外受了欺負的家寵,回到家中未能得到主人的寬解撫慰。

艱難嗎?不艱難嗎?端看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吧。若是對的那個人,波折總要少些,但是對與不對,又從哪裏去分辨?

方皓未曾回答,因為他沒有資格說出這一句話,他和幽蘭若一樣,戀上一個注定求而不得的人,得不到,放不下,親手鋪墊着将來的痛苦,為一份絕無可能去執着的等候。荒廢着流年,揮霍着生命,甚至不為求一個結果。

幽蘭若輕笑一聲,閉了窗戶,熄了燈火,什麽天命賜婚,不過是一場荒唐,什麽深情重諾,不過是一場錯愛,她也該醒了。閉上眼睛,就去夢一個清醒吧。

翌日,幽蘭若醒來,掙開眼睛,望着屋頂有一瞬間的怔忡,她竟是一夜無夢嗎?

“小姐,老爺傳話,讓小姐暫住方家,不必急于回府,方老夫人卧病,想來神思憂郁,她素來疼愛您,您就陪她解解悶罷了。餘下的八名小厮和車夫都已回府了。”修禹見幽蘭若起身,第一時間禀報要事。

幽蘭若閉上眼睛,仰頭躺倒,“怎麽不早說,我再睡一會兒。”浮生一日偷得閑,是多麽暢快的一件事,醒着睡懶覺,當屬一天中最美妙的時刻。

這一日的閑适幽蘭若還是未曾偷得。因為随後方家的管家就上門來與她商議暫住事宜,因為是幽瑜的吩咐,自然不能馬虎。從三餐飲食到衣料穿着到首飾佩戴再到伺候的人選更換,修禹第一次生出對方府的佩服,果然不愧為傳承數代的世家,縱然沒落,排場也不曾縮減。

幽蘭若不知昨夜何時才睡着,也不知方皓何時才離去,更不知方老夫人是否已經曉得她暗地給方皓放風。但此番來意,幽蘭若是明了的。

“不必再議了。方管家,你去回明老夫人,我及笄在即,當在家孝奉父母,老夫人的恩義,只有他朝再報。”幽蘭若大手一揮,拍案定論。

修禹頓時苦了臉,小姐早點發話,她也不必被那個老家夥纏着神煩一早上。如今神煩一早上,都白忙活了。

“小姐,此刻一個尾巴都沒有,我們真回幽府嗎?”修禹望着大街上人來人往,她好久不曾好好逛逛了,雖然修堯經常與她講訴府外的最新動态,買稀奇古怪的玩意,但畢竟不如身臨其境的體會。

瞥了一眼一臉雀躍的侍女,幽蘭若想起上一次被趕出方府是自己一個人,這次有個陪伴了。不過無勝于有。攏了攏面上的輕紗,她吩咐道:“你自己去逛吧,愛怎麽逛怎麽逛,不過酉時我要見到你與瑕非在幽府後門等我。”

修禹驚得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小姐說要将瑕非帶着身邊調教竟不是一時興起嗎?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等修禹回答,幽蘭若向另一條街走去,疾步穿過幾個巷子,到一條偏僻的街道,走了一截,又拐入一個巷子。

終于來到一個小院門口。門上赫然書着四個大字:文夏書院。

聽着院內傳出的孩童笑鬧聲,幽蘭若眸底露出一絲笑意,由心而發。上前幾步,輕叩院門,文夏書院對她的意義,較之朝鳳樓更為重要。這是她這數年耗費最大的心血。

高秦打開院門,看着站在門外的女子,先是驚訝了一瞬,随即是更大的驚喜:“小姐,真的是您嗎?您已經半年不曾親自過來了。”說着将幽蘭若迎進去,再将院門關上。

轉過影壁,便見一方場,幾個孩童在場中扔擲沙袋,幽蘭若嘴角彎起,濃濃的笑意蔓開。

幽蘭若無聲靠近,一個小沙袋直直照着她的面門飛來。高秦想擋住已來不及,他隔得太遠,幾個稚童不想抛飛的沙袋失去控制,一時駭得驚聲尖叫。眼看沙袋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襲來,躲避已是不及。

“铮!”正此時,一道弓箭聲響起。

小沙袋在幽蘭若面前半尺處被一只箭矢貫穿,此刻挂在一道樹杆上。幽蘭若看着沒入樹杆的箭頭,穿在箭身處的沙袋,袋中砂礫正往下地上落,眼中閃過一抹贊賞。

“劉希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着小姐放箭!”高秦此時臉色發白,眼中是滿滿盛怒,指着放箭的少年,一臉氣怒。

少年收回長弓,上前跪在幽蘭若身前三步。

“男兒膝下有黃金,我無須你們跪禮相待,起來吧。”幽蘭若輕嘆一聲,對着少年擡手道。

“希不是跪禮,是請罪。”劉希跪地俯身,“希不該對着小姐放箭。”那是小姐啊,所有人的神,他竟然對着他們的神拉弓放箭,萬死難贖其罪。

幽蘭若凝眉,“若你不放箭,此刻我的臉就該是另一幅顏色了。”

話落,湊上來的幾名稚童相互對視一眼,手背到身後,擠着身子惶恐站立。

“小姐,沙袋襲來至多受點傷,弓箭無眼,一不小心就是喪命啊。劉希太莽撞了,還請小姐重罰之。”高秦又是慚愧又是惱怒。劉希天資聰穎,他對之寄予厚望,不想今日犯下如此大錯。

幽走到那支挂着沙袋的弓箭旁,仔細的查看探查,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突然轉身對他們道:“你們幾個小鬼亂扔沙袋砸人,就罰你們去扔鐵球吧,誰能連續十次扔的最遠,就停止,否則,繼續扔。”回過頭對跪在地上的少年道:“至于你,連續射中三百次紅心方能吃飯。”

“高秦,你監督他們完成,我先走了,過幾日再來。”幽蘭若說罷不再停留向書院門口行去。

看着女子離去的背影,衆人皆是不舍加內疚的。

幽蘭若走出書院,轉過兩條巷子,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着空無一人的巷道,說道:“鬼鬼祟祟算得什麽英雄好漢,此刻還不出來嗎?”

話音剛落,拐角處出現兩個身影。一個清風拂面,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一個神色清冷,倒是不曾遮掩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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