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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命裏注定該落失

江幸玖隔着洞窗,都聽見老爺子爽朗的笑聲。

她連忙站起身,從內室敞開的月洞門下走出來,隔着庭院看簫平笙和聶先生,溫溫順順笑彎眉眼。

“見過聶先生。”

聶先生一手端着托盤,一手握着雞腿,瞧見她頓時眼前一亮,擡手指了指,笑着與簫平笙誇道。

“你看看多懂禮數,這丫頭生的漂亮,你小子就是挑!媳婦兒就得娶最好看的,這點像我,哈哈哈……”

這話說的,好像他有媳婦兒似的。

什麽時候都忘不了往自己臉上貼金!

簫平笙失笑搖頭,看了看江幸玖,溫聲示意她。

“進屋吧,午膳師父留在勁松院用。”

“唉……”

江幸玖應了一聲,扶着腰轉身回去,又從裏屋出來進了堂屋。

這一會兒的功夫,簫平笙已經引着聶先生拐上堂屋前的廊道。

就見西頭兒的廂房裏奔出個穿錦藍衣袍的小娃娃。

穩哥兒像個小炮彈似的,沖着簫平笙直奔過來,嘴裏嚷嚷着。

“父親!穩哥兒也吃雞腿!穩哥兒也吃!”

聶先生看清這白白胖胖小牛犢子似的哥兒,頓時朗笑出聲。

簫平笙上前兩步,一把将穩哥兒提起來抱在懷裏,眉眼帶笑引導他。

“叫師公!”

穩哥兒也不露怯,呲牙樂着奶聲奶氣喚了聲。

“師公!”

聶先生嗨了一聲,瞪簫平笙:“叫什麽師公!聽着就生!”

嘴裏訓斥着,他将雞腿扔在盤子裏,回身将托盤塞給明春,兩手在身上一擦,伸手就抱過了穩哥兒,樂呵呵往堂屋走,嘴裏哄着。

“不叫師公,咱叫聶爺爺就成,喊祖父我也答應啊!”

穩哥兒一臉茫然,回頭看父親。

簫平笙跟在一老一小身後跨進門,聞言失笑搖頭。

“祖父怕是不成,我母親是個講究的,穩哥兒,聽聶爺爺的。”

穩哥兒咧嘴笑,又甜絲絲喚了聲。

“聶爺爺!”

聶先生樂的眉毛直翹,抱着穩哥兒颠了颠。

“嗯,你這小崽子可比你那混球父親嘴甜的多,是個有大出息的!哈哈哈!”

江幸玖見狀也笑的月眸彎彎,又對着聶先生屈膝見了禮。

這頓午膳,有這位老爺子在,滿院子都是笑聲回蕩。

酒過三巡,簫平笙親自送了聶先生到準備好的蘭亭院歇下。

返回勁松院時,穩哥兒已經跟着眉姑回屋午睡。

江幸玖等在內室裏,見他回來,便站起身迎上前,月眸清澈望着他。

“你與聶先生談過了?說沒說那本書的事?”

簫平笙含笑搖頭,扶着她重新坐下,溫聲道。

“他沒提,大約最近顧不上,興許這趟回京,還有別的事呢。”

“別的事?”江幸玖目露困惑。

簫平笙眸光柔和,輕輕揉了揉她發頂。

“不管他,等回頭他問起來,我與你說。”

他既然這樣說了,江幸玖也就沒再多問。

接下來的幾日,聶先生每日晝伏夜出,行蹤神秘。

簫平笙除卻上朝,更是得跟江昀翰輪流着照顧卧病的江太傅,也沒什麽時間找他,便也沒多理會。

轉眼入了冬,天一日比一日涼。

江太傅連着卧榻服藥一月有餘,屋裏的地龍升的也比往年早,不過地龍升起來,他的病倒像是有了好轉。

這日入夜,簫平笙從江府回來,一進院門,就瞧見聶先生盤腿坐在廊道下,昂着脖子正在灌酒。

瞧見他,他便收了酒壺,起身迎上前。

“我來跟你說,那道遺旨的事,這幾日呢,長公主府裏,我四下都溜達過了,沒找到,是不是在芳華身邊,一時半會兒,我也不好多打問,未免她問起我跟你的關系,到時候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啊,不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她暫時對你沒有心存什麽除之而後快的念頭。所以,你行事還需多謹慎,別再輕舉妄動,等我再打探打探,萬事商量着來……”

看他難得如此語重心長地提醒自己,簫平笙心下幾番思慮,鳳眸微閃,盯着他自己打量了兩眼,徐徐開口。

“師父,有句話,我還是該提醒你。”

“嗯?你說。”

簫平笙負着手,淺淺出了口氣,斟酌着道。

“你跟芳華長公主呢,過去是什麽糾葛,我也不多打問了,從你這麽一夜一夜的往過跑,都是男人,我也都能猜測個八九不離十。”

聶先生抿着嘴斜了他一眼,沒吭聲。

簫平笙接着道,“你這次回來的途中,太後正是那會兒薨逝的,我掐指一算,當年太後鐵定是在中間扮演了什麽角色,是不是?”

聶先生沒理他,徑自拎起酒壺灌了一口。

簫平笙頓了頓,又繼續說下去。

“芳華長公主,孀居多年,不曾有再嫁之意,如今太後剛薨,她鐵定更不會有這個念頭。”

“啓帝年幼,太傅垂病,她垂簾聽政,大召國一整個都壓在她肩頭上,她不管對你有沒有念,你們之間,都是不可能的事。”

“換句話來說,大召國勢不容許她婦人之見,不容許她動私心。何況,鎮國王就在中間卡着呢,往後不管多少年,只要她還是大召國的長公主,她跟你就絕不可能。”

聶先生垂着眼聽完這番話,掂着手裏得酒葫蘆看來看去,也沒再喝。

好半晌,他輕輕嗤笑一聲,沖簫平笙擺了擺手。

“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這大半輩子什麽沒經歷過,你小子,就是想當然了。”

“我的事,不用你惦記,我自有分寸。”

說完,他拎着酒壺要走。

簫平笙側身看他,眸色沉沉盯着他略顯寂寥的背影,心下有些不是滋味,沒忍住喚了他一聲。

“師父……”

聶先生腳步頓了頓,立在院門口,側頭笑撇了他一眼。

默了默,他長嘆一聲,背對着簫平笙,喃喃念道。

“你啊,自幼便骨子傲,心性又橫硬,做事情從不讓自己吃虧,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呵,其實也好,到了我這個歲數,回想起來,沒什麽遺憾。”

“有些事,年輕的時候拿不對主意,那是不夠通透,也是命裏注定該落失。”

“老了以後什麽都悟了,也就晚了。”

他說着笑了一聲,回頭看簫平笙。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沒想抹着老臉,還拖累她晚節不保受人指點。”

“我只是想着,剩下不多的餘生,盡力,能彌補則彌補,能化解則化解,若是能都放下了,過後去了那邊,也就沒什麽遺憾。”

“如此,也就夠了。”

聶先生走了後,簫平笙立在院中想了許久。

直到聽見小娘子輕柔的語聲喚他名字。

他回頭看去,瞧見她倚在月洞門下,素美的眉眼柔和恬靜,靜靜望着他。

“站在那兒做什麽?夜風很冷的,快進來。”

簫平笙沖她笑了笑,擡腳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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