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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玩兒命,你不想活了,也別連累我江家跟着倒黴啊

對于齊國公簽下降書一事,關于喬氏一族該如何處治,早朝上掀起兩種截然相反的呼籲聲。

主殺的朝臣谏言,該乘勝追擊,尃帝應下旨誅殺叛賊喬氏一脈,斬草除根,以豎君威,警示其他公爵與世族。

主仁的朝臣谏言,而今唯一掌大權且懷有異心的,只有喬氏一脈,制服了喬家,便皇權歸一,更無需殺雞儆猴之舉。

何況在此之前,喬家歷代先祖也曾對大召江山社稷有汗馬功勞。

既然齊國公已降,尃帝萬不能以鐵血手腕處治,否則怕是會引起世族恐慌。

應當施以仁政,可殺齊國公與世子二人以儆效尤,将喬氏的爵位貶黜,阖族充奴,如此足矣。

若是按尃帝自己的意思,自然是該斬草除根,才能徹底安心。

但就連江太傅,都親自留到禦書房,私下谏言:“當日蘇家,陛下既然已經網開一面,而今也該貫徹寬仁之舉。”

“何況,喬氏已經臣服,這個時候聖上若體現一國君主的寬宏大量,天下臣民必定大肆歌贊天子仁政與大義,更突顯喬氏的不識好歹與狹隘。”

最終,這件事在朝內朝外争論了三日,尃帝下了定論。

斬叛賊齊國公與世子喬懷藏。

念及喬氏先祖對大召有汗馬功勞,不傷其族人。

貶黜喬氏一族老弱婦孺為奴籍,阖族遣去北關做苦力。

六月十六,隴南,齊國公府。

簫平笙安排了親衛一隊,押送喬家族人前往北關。

庭院內,女人們低低的啜泣聲,和孩子們壓抑害怕的大哭,聽的人心酸不已。

江昀傑揉了揉胸口,頗不是滋味的與邢四郎低聲耳語。

“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這一路跋山涉水,可得多加費心啊,但凡病了死了一個,都是造孽啊。”

邢修遠憨然一笑。

“放心吧,将軍都交代好了,千叮咛萬囑咐的,配了四個軍醫和大夫,出不了錯。”

江昀傑扯了扯唇,繼而探着頭往廊道盡頭的小屋瞅。

門扉敞開,能看清小屋內,簫平笙和齊國公父子正在交代什麽,他聽不真切。

看了眼庭院裏這生離死別的場面,最終還是擡腳往那邊靠近。

“太傅已是動用了盡了力,冒着極大的風險,才給她們得了這條生路。此去北關,在我簫家軍的管制下,不能說衣食無憂,但一定能确保她們不做苦力,安安穩穩。”

“多謝……”

齊國公長嘆一聲,指了指桌案上擺放的兩個匣子,嗓音暗啞。

“我已是命人做到最好,必能以假亂真,用冰震着,抵達帝都時定然不出差錯。”

簫平笙點點頭,繼而對着他拱了拱手。

“世子随我回帝都,我定好生照看,國公爺放心。”

“青山不在綠水長流,國公爺且忍三年五載,介時定有東山再起的機遇,此去隐蔽萬事小心,他日再會。”

齊國公拱手回禮。

看着眼前如青松古柏玉山将傾般的兒郎,他神情複雜,滿面感慨。

“當年在帝都城,我與你父親也算老交情,你有他五分風骨,勝他三分睿智。”

“簫平笙,簫家有你,實乃大興将起,前途無量。”別的且不說。

只他明明知道自己年輕時和他母親那些事。

他明明知道簫平懷的身世。

眼下,卻還能如此磊落沉穩的面對他,且替他喬家謀劃。

一切的出發點,都是舍小義為大義。

這樣一個光明磊落,知放知收心懷天下的兒郎。

不止是簫家的福氣。

也是大召,是天下的福氣。

簫平笙面無波瀾,冷峻的面上笑意淡薄,下颚微點以示謝贊,轉身走了出去。

江昀傑站在門外,見他出來,擡腳便跟在他身後,還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屋裏的父子倆。

“唉!你真要帶喬懷藏回帝都?這無疑于把簫家置于險地啊,一旦他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簫平笙淡淡一笑。

“他身子骨金貴,跟着齊國公四處躲藏,會丢命的。”

江昀傑頭疼的啧了一聲,愁眉苦臉的看他,磨着牙咬字。

“他跟着齊國公,死了那是他老喬家的事兒,跟咱們沒關系!”

“你把他攬在身邊,不等于是供了尊祖宗似的?供吃供喝供靈丹妙藥養着,萬一養不好人沒了,齊國公記恨你可如何是好?你這麽仁至義盡,不全白費了?”

“簫老三,你弄兩個假人頭糊弄帝都那些人,又把活生生的人養在将軍府裏,你這不是作死嗎?”

“便是我祖父知道了,那也不能同意啊!”

“你要玩兒命,你不想活了,也別連累我江家跟着倒黴啊!”

他勸的苦口婆心唾沫橫飛,簫平笙聽罷,駐足側目,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你這是被齊國公吓破膽了?當年勇猛無畏舍生忘死的江三爺,而今如此貪生怕死,等回了帝都城,豈不是要被人笑話?”

江昀傑翻了個白眼,雙臂一環昂起下巴,神情和語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窘迫。

“三爺當年在帝都那軟金窩裏沒見識,那就是初生牛犢一腔孤勇,傻勇!而今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了,自然看通透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成大事,首先你得惜命不是?命都沒了,還扯什麽前程似錦平步青雲?”

簫平笙失笑搖頭,雙手負在身後,遠遠盯了眼那小屋,語聲沉緩。

“留着喬懷藏,自然有用處,能用他擺布齊國公一次,就能用他擺布齊國公一輩子。”

江昀傑聞言一怔,詫異的嘶了一聲。

“你的意思是,養的不是祖宗,不是催命符,而是人質?”

簫平笙牽了牽唇,瑞鳳眸漆黑的瞳珠底流淌着絲絲清芒。

“簫家軍之所以稱之為簫家軍,自是不能随意一人領了兵符就能收服軍心的,喬家軍同理。”

“軍中之人跟随主将出生入死,情分堪比金堅。齊國公’死’了,喬家還沒倒,若是有朝一日他又突然現身,喬家軍自是唯他馬首是瞻。”

“我留着喬懷藏,一是讓他記恩情,二是他日能以此拿捏齊國公。”

江昀傑瞬間恍悟,頓時滿臉贊嘆的拍着手,像是被簫平笙的心機給折服了。

“妹夫睿智多謀,心思之深簡直不可鬥量啊!”

簫平笙嗤笑一聲,上下打量他一眼,絲毫不掩飾眼底的輕蔑之意。

“如此淺顯的道理,齊國公和喬懷藏都心知肚明,只你不開竅。”

“想活着,活的好,得用心,得動腦子。”

“還平步青雲?靠貪生怕死?”

他說完,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搖着頭走了。

江昀傑站在原地,目送他高大的背影走遠,只覺得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潑了滿身。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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