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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秋兒叫住她, 但秦蒼自然知道王貴妃沒安好心思,她想也沒想便扯了個由頭拒絕。

“煩請秋兒姑姑告知貴妃娘娘一聲,臣妾今日身子不爽,正要去太醫院請脈問診, 改日身子好了再去拜訪娘娘。”

梓華宮門前這條道正好是通往太醫院的必經之路, 秦蒼這般的說辭倒也沒什麽纰漏。

但秋兒是個門兒精的, 自然不會輕易放她走, 她雖然開始有片刻愣怔,但轉瞬便擺起了架子, 斜着眼睛瞧起人來。

“秦才人方才好像是從璇玑宮的方向過來的吧, 怎麽,身子不爽利, 卻有力氣去找姜美人談笑?”

“我……”

秦蒼沒料到秋兒竟早早派人查知了她的去處, 一時間被哽住, 找不到辯駁的說辭,進退為難。

見她心虛,秋兒拿捏她的勁兒更足了,趾高氣昂起來。

“奴婢勸秦才人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乖乖跟奴婢回去回話, 奴婢可以替您瞞了這個謊。”

秦蒼面露苦色,僵在原地不願挪步。

她知道, 若是真去了王貴妃那裏,恐怕今日會有龍潭虎穴等着她了。

十有八九, 是要拉她站隊的, 可她是決計不甘心受制于人、助纣為虐的。更有甚者, 王貴妃或許會想借她之手來對付她的好姐妹姜婵兒, 這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可若是自己不願答應, 那後果就難料了,王貴妃手段之淩厲,心思之毒辣,都能叫人不寒而栗。

畢竟如今的後宮,還是王貴妃一手遮天,她要若想弄死自己這個尋常官宦人家出來的女子,等同于踩死一只蝼蟻那麽簡單。

她不禁想起當日選秀時,王貴妃設下毒計,将骠騎将軍之女活活杖斃的一幕。

秦蒼僵在原地,臉色越來越白,她終究是個柔弱無依的女子,恐懼降臨到四肢百骸時,她忍不住有些崩潰地顫抖起來。

“我……我……”

秦蒼顫抖着唇,最後化為一句斬釘截鐵的答案。

“我不能去。”

說罷,秦蒼用盡全身力氣,轉身奪路而逃。

秋兒哪會這麽輕易放了她,臉上神情扭曲,大聲叫嚷着。

“來人,秦美人抗命不從,速速快将她抓起來。”

一時間,梓華宮前的侍衛們聞令,立刻行動起來,朝秦蒼追趕過去。

身後紛紛沓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秦蒼又急又怕,只好用盡全力往前跑,她知道,若是自己眼下認了命,說不定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她只有奮力逃跑,引起大動靜,惹得衆人皆知,最好鬧得大些,鬧得連聖駕都吵擾,都詢問,她才會更加安全。

因為鬧了這麽大一出後,若是她今後無端殒命,王貴妃絕對會是最有嫌疑的那個。

所以她拼了命地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在嘴裏喊着:“救命——有人要殺我——”

“救命啊——”

一路上,因為這麽大動靜而駐足之人不少,衆人議論紛紛,揣測之聲連連。

身後的追趕聲越來越近。

秦蒼咬着牙,直奔紫宸宮的方向而去。

她要見到聖駕。

她要把事情鬧到蕭晗面前,讓王貴妃今後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可她終究是個弱女子,怎能跑過宮中訓練有素的侍衛,身後腳步聲很快便追了上來。

秦蒼心中一急,腳下步子不穩,身子猛地踉跄便向前栽了過去,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可她并未磕在冷硬的地磚上,相反,就在千鈞一發至極,一只遒勁有力地手掌穩穩扶住了她的胳膊,緩沖了她倒下去的沖勢。

秦蒼驚惶未定地擡眸,額前因奔逃而落下的碎發輕曳,她整個人像是一只受驚的麋鹿,眼神無助又羸弱,瘦削蒼白的面龐楚楚可憐。

她沒有預料地撞進了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

扶她的男子面若桃李,鬓若刀裁,劍眉星目,風華卓卓,不是別人,正是天子的胞弟,當今的寧王殿下——蕭澧。

侍衛們圍追上來,看到寧王殿下,自然是不敢再上前了,只得在原地畢恭畢敬地抱拳行禮,齊呼:

“寧王殿下千歲。”

蕭澧随意的揮了揮手,讓衆人起來。

他将身前搖搖欲墜、宛如弱柳扶風般的秦蒼扶穩,關切地開口問道:“秦才人無礙吧?”

秦蒼咬着蒼白的唇角,倔強地搖了搖頭,從他懷中退出兩步,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臣妾沒事,多謝殿下。”

她吐字雖輕,嗓音卻輕靈,離開他懷抱之時,有淡淡的蘭草香依稀殘留于懷。

讓人忍不住生出留戀的情緒。

她簡簡單單立在那兒,卻通身都有種素雅又高潔之味,宛如冬日裏的白梅,娉婷綻放。

蕭澧的目光停在秦蒼身上太久,久到他自己都恍了神。

許是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太過露骨,半晌過後,他終于收回了那道落在秦蒼身上的深邃目光,開始對着那群侍衛詢問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

蕭澧的語氣有些嚴肅,帶着質問的語調。

那群侍衛本也不想将事情弄大,便含混不清地低着頭道:“回……回寧王殿下,屬下們都是聽了秋兒姑姑的話,才來追秦才人的。”

蕭澧垂睫思忖片刻,沉吟道:“秋兒?你們是王貴妃殿裏的?”

侍衛們紛紛應和:“是。”

蕭澧輕嗤:“那便奇怪了,王貴妃娘娘寬仁有度,慈心博愛,以規矩治理後宮,這些年有口皆碑,怎會喝令你們當衆追捕宮中嫔妃?”

蕭澧說到最後,突然拔高了音量,板起了臉來,神情肅穆。

“如此胡作非為,鬧成一團,是以為這宮中沒有章法,沒有規矩?”

侍衛們被蕭澧的氣勢震懾,心虛地面面相觑起來。

一時間,無人敢發一言,只默默地垂下了頭,不敢再說什麽。

蕭澧冷笑:“這事情的前因後果姑且不論,只一點,若真是王貴妃娘娘授意的,那整個梓華宮便也脫不了幹系。”

“我今日入宮正好要去皇兄那裏坐坐的,遇上這麽件荒唐事情,必然也是要說道說道的。”

蕭澧說的雲淡風輕,那群侍衛卻個個都面如土色起來,誰人不知當今聖上的暴躁脾氣,若是事情被揭發過去,他們頭上的貴人娘娘最多是得了申斥,不會有半點損傷。

可他們這群替人辦事的小喽喽弄得不巧或許小命都沒了。

是以,幾人開始戰戰兢兢求饒:“寧王殿下,小的們真的只是奉命行事,您高擡貴手,饒了我們這回吧。”

蕭澧思忖着道:“皇兄命本王常在宮中行走,為的就是通達耳目,勘察闕漏,好進忠善之言,你們想要本王包庇,豈不變成本王失責?”

見寧王不松口,幾人愈發的着急了,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頭上冷汗都下來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求饒:“小的們錯了,求殿下寬恕。”

蕭澧見狀,便也不打算再拿喬。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頭也不敢擡,柔弱無依的秦蒼,心生一計。

“若是你們保證下不為例,本王便考慮饒了你們這回。”

侍衛們如釋重負,連連扣頭:“小的們保證,保證沒有下次,保證下不為例!”

蕭澧顧慮到秦蒼今後的安危。

繼續一板一眼說道:“你們可将本王的話傳出去,若是還有下次,不管是誰,敢在宮中如此鬧事,擾亂宮闱,本王都将嚴懲不貸,必定會上達聖聽。”

“可記住了?”

侍衛們點頭如搗蒜:“記住了,記住了。”

蕭澧冷聲:“滾。”

為首的侍衛是個沒有眼力的,此時此刻還是沒有忘記任務,望向秦蒼的方向,口中喃喃:“可秦才人……”

“秦才人如何?”

蕭澧望着瑟瑟發抖的秦蒼,轉過去看那侍衛的眼神竟寒得似沁了霜雪,殺氣騰騰。

那侍衛長吓得癱倒在地,身後的小弟伏在他耳邊規勸他:“大哥,你還嫌命不夠長嗎?”

蕭澧怒喝:“滾,本王不想再說第二遍。”

“是是是,小的這就滾……滾。”

幾人被蕭澧那一眼吓到,幾乎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而去的。

衆人離開後,碩大的殿前就只剩下蕭澧和秦蒼二人。

斜陽将二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拉得很長。

秦蒼餘悸未消,走上前去對着蕭澧道謝:“多謝寧王殿下替臣妾解圍。”

她輕輕蹲下身子,斂衽提裙,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全禮。

蕭澧瞧着眼前人。恍恍出了神。

如此水蓮般的一個嬌美人兒,在他面前婉轉道謝,蕭澧心中莫名生出種倏然的悸動,與此同時,許是秦蒼眼下的樣子太過楚楚嬌弱,保護欲也在他心中萌生枝芽。

他半晌才開口說話。

“秦才人不必放在心上,管理宮廷安危,是本王分內之事。”

說話間,他不自覺伸手想去攙扶她。

秦蒼卻為了避嫌退了兩步,此處雖然人少,但時不時也會有人經過,若是被人傳了閑話,那她在宮中就難以存活了。

她謹小慎微地垂着螓首,朱唇微啓。

“寧王殿下,您的大恩,臣妾會銘記于心的。”

蕭澧收回手,撓了撓頭:“都說了不必客氣,秦才人還跟本王這般拘束做什麽。”

秦蒼施施然道:“您是王爺,臣妾自該尊敬的。”

“那……”

蕭澧欲言又止,支吾了半天卻又說不出什麽所以然,兩人就這麽僵在原地,唯有斜陽的脈脈餘晖将二人籠罩。

良久無言讓秦蒼感到奇怪,她問道:“寧王殿下還有什麽吩咐嗎?”

蕭澧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突然從腰間系下一枚晶瑩剔透的雙龍玉佩遞了過去,飛快地塞在秦蒼的手中。

“哦……就是……就是下回若有麻煩,邊将此信物托人傳遞與本王便是了,本王只要看到玉佩,就會來幫你的。”

秦蒼受寵若驚:“這……這怎麽可以……”

蕭澧再次撓了撓頭,不知為何,在喜愛的女子面前,他的言行很是局促,甚至有些難以說全一句整話。

“哎,你就莫要推辭了,你就當本王素來喜好鋤強扶弱便是了。”

秦蒼臉上亦飛了些霞色,低下了頭:“秦蒼不能收……”

見她還要推卻,不知如何是好的蕭澧索性拔腿就走,不給她返還東西的機會。

只逃也似地扔下一句:“本王今日還有事就先走了,下回再與秦才人說談。”

秦蒼瞧着斜陽那頭的身影,突然啓唇喝住了他:“寧王殿下留步……”

那身影頓了頓。

秦蒼追了上去。

寬闊的宮門邊,四下無人,阒然寂寂。

蕭澧停下了腳步,身後的女子繞到他跟前,提裙跪拜了下去,捧着手掌心的純白玉珏,面容清豔楚然,她睜大一雙水瑩瑩的眸子,滿眼都是真摯。

“那臣妾當下就想求寧王殿下一件事。”

“求寧王殿下帶臣妾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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