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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障目.風聲

來人的聲音如淙泉流水悅耳。

再熟悉不過的嗓音。

“先在國公府住下吧。”

那人半披着頭發,眉眼倦懶卻掩飾不住那份天生的貴氣。他揮了揮手,示意侍女退下,眼神中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屋內的陳設簡潔而雅致,每一件物品擺放得恰到好處,窗外日光射入,散發着柔和光芒,映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龐上,更添了幾分清冷之色。

易棠冷眼看着他,不想說話。

“這裏雖不及繡莊自在,卻也清靜。”他緩緩開口,仿佛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目光掃過屋內的每一處細節,似乎在看需要補充什麽。

“不勞小公爺費心,我現在就能回去。”易棠攏起衣袖,心裏的怒火并未因他的關懷而平息,反而堅定了離開的決心。

都這般地步了,這人既然無意于她,又是整哪出。

直覺留在這裏只會陷入更深的泥潭,她撐起身子,堪堪下榻,又因痛苦非常,只能趴在床邊。

謝年祈見狀,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聽話,養好傷再走。”

她拍開他的手。

不管謝年祈過去究竟和別人有無實質,還記得當日暈過去前系統提示,這人純粹拿她當棋子。

“你既然對我無意,何至于此?做給誰的亡魂看?曲螢秋?三位高官之女?還是蘇瑗?”她故意說出當年的事,因着語速過快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對方未有更多動作,只是坐在床邊,淡然道:“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得虧周辭實在,要不然我還被你蒙在鼓裏,”她語帶譏諷,“也不知民女這枚棋子大人用得可還順手?”

謝年祈不答,神色平靜地看着她,仿佛在審視一件精心雕琢卻突然失控的珍品。他的眼神深邃,不複往日随意散漫,只剩下前所未有的認真。

易棠只當他被揭穿後無話可說,不着聲色地別開臉,由他看着。

他看了許久才起身轉出門去,不經意間露出纏在手腕的綁帶,但她不在意這人傷得如何,只冷冷盯着他離去的背影。

已是入夏時節,國公府的庭院裏綠意盎然。

她的目光追随謝年祈漸行漸遠的身影,直至再看不到。

許是剛才一鬧起了作用,再和侍女提出離開,侍女的神色明顯松動,雖仍有猶豫,卻不再像先前那般堅決阻攔。小丫頭輕嘆一聲,終是幫她收拾好東西,低聲和管家請示了離府事宜。

*

易家宅院雖不及國公府氣派,但也有幾分雅致。家中仆從見她歸來,皆是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再出差錯。

在家中休養的日子裏,易棠的日子過得異常平靜。每日裏除了按時服藥,便是倚在窗邊,望着院中的花草發呆。那日的劇痛和生死一線的經歷,像是做了一場夢,卻又真實地刻在心頭。

時間很快入夏,謝年祈自上次分別再沒尋過來,反倒是周辭中途來過幾次,都只是放下傷藥寒暄幾句便離開。

某日她在院中納涼,偶然聽到仆從議論京中的新鮮事。

京郊狩獵一事惹起不小波瀾,謝小公爺臨時與天子做局,演了一出反間計設計柳蕭入套,已經成了茶樓說書人津津樂道的談資。

一時間人人誇贊輔國公教子有方,好似忘了之前如何編排謝年祈的不堪。

蘇丞相和那日宴席上的涉事官員,都被定了死罪,只等秋後問斬。

至于蘇瑗……

說事的仆從互相對視,搖了搖頭,不再往下說,易棠也沒興趣了解,由着她們繼續說道,思緒往別處發散。

京中熱鬧歸熱鬧,處于事件中心的國公府卻風平浪靜。再看情報之事,柳蕭的死并未引起太大波瀾,反而讓夏州的勢力更加穩固。

易棠隐約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夜深人靜時,她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燭火獨坐到天明。

翌日周辭上門拜訪,她留他吃了中飯。

桌上菜肴色香味俱全,每一道菜都精心烹制,顯露出主人的用心。周辭邊品嘗邊贊嘆,易棠只是淡淡一笑,心思并不在飯桌上。

等到周辭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她拿出一份密函,輕輕放在桌上,推到他的面前。密函封口處印着獨特的火漆,“邊述”二字晃眼。

“這是?”周辭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密函上,眉頭微皺,察覺到其中的不同尋常。

“柳蕭的死并非結束,而是另一場博弈的開始,”易棠彎眉看着他,笑道,“麻煩周指揮使将這封密函交給陛下。”

屋外日光明媚,屋裏的指揮使眼神飄動,忽然輕咳一聲掩飾,有意推開信封,易棠順着他的動作往一桌子的殘羹看去,目光最後落在他的臉上。

“今日這桌子的菜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樊樓出的,聽聞做菜的廚子是禦廚出身,曾從太醫署拿到一味藥材,好像正好能治……”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讓對方打斷。

“好。”周辭的神色認真起來,果斷收起密函。

“邊關情況複雜,你既已知曉,我便不多言。”他沉聲道,似乎在做某種決定,“密函我會交到陛下手裏,你且安心養傷,藥材一事,還請麻煩了。”

易棠笑着點頭,心中的大石落下。

周小妹昏迷不醒,缺一味治病的藥材,那藥稀有,落在樊月樓的廚子手裏,如此重要的東西,周辭沒有推拒的餘地。

于他而言,這是個契機,既能解決眼前之困,又能還易棠一個人情。

他緩緩開口:“日後若有所需,盡管開口。”

易棠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随即化為笑意:“周指揮使言重了,能得周大人相助,乃是小女之幸。”

她微微欠身行禮,姿态溫婉而得體,絲毫不見往日的鋒芒畢露,與往日那個精明幹練、心思深沉的女子有所不同,她的笑容溫婉,眼神中卻透着一股從容,仿佛經歷生死之後,已經看透了一切,變得更加成熟與穩重。

這之後周辭未多停留,帶着密函匆匆離去。

易棠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收起笑臉,轉身準備筆墨。她要再寫一封信。

這場博弈,她既是棋子,也是執棋者。

【檢測到宮中造辦處的刺繡完成,主線任務進度:25%】

【宿主的任務進度過慢,獎勵:無】

【嗞、系統能量不足,希望宿主在能量耗盡前完成任務】

筆尖在紙上輕輕劃過,發出沙沙聲響,易棠的思緒未受系統幹擾,而是随着墨香飄散。

系統的要求恰好符合她的打算——越過皇城司,直接成立情報站。

造辦處已經與樞密院聯結,這是她在宮中織好的網,接下來便是加入易家繡莊這一環節,讓殘次的刺繡通過繡莊流入民間,将情報摻入其中。

信的內容在腦海中反複推敲,最終化為紙上的一行行字跡。她寫完後差人送到魏将軍府。

魏征鳴和宋芸可比謝年祈踏實多了。

當夜,月光如水,給易家宅院披上了一層銀紗。二人輕車簡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易棠的書房外。

她早知他們會來,早已備好茶水,靜候多時。

見二人踏入,她起身相迎:“魏将軍,三公主,深夜來訪,必有要事相商。”

魏征鳴與宋芸對視一眼,皆是神色凝重。他們落座後,魏征鳴率先開口:“易姐姐,你的信我們看過了,此事幹系重大,需謹慎行事。”

“我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如今局勢錯綜複雜,我們必須盡快行動。造辦處與樞密院那邊已經打點妥當,接下來便是繡莊這一環。”易棠的面容平靜。

宋芸在旁邊接過話頭:“繡莊之事,我們自會安排人手協助,但情報的傳遞與接收,還需一個萬全之策。”

對此易棠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幅圖紙,鋪展在桌上:“這是我設計的傳遞路線,每一環都經過精心考量,确保萬無一失。”

圖紙上,一個個節點緊密相連,構成了一張錯綜複雜的情報網。魏征鳴與宋芸仔細研究了一番,皆是露出贊許之色。

“此計甚妙,”魏征鳴拍案叫絕,“如此一來,軍情能迅速而準确地傳遞出去,也不用擔心細作截獲。”

三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直至天色微明,才各自散去。她站在書房窗前,望着漸漸亮起的天空,心中充滿了期待。

接下來的日子裏,三人頻繁聯系,将情報網絡一步步完善。繡莊的刺繡開始夾雜重要消息,通過民間渠道迅速傳遞出去。

而謝年祈那邊,似乎并未察覺到這一變化,依舊沉浸在京中的權力鬥争中。易棠對此并不意外,她早已料到,這個人永遠不會成為她的阻礙。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秋意漸濃。京中的局勢也在悄然發生變化,繡莊的情報運作已經穩定。易棠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個決定勝負的時刻。

這一日,她正在書房中構思消息融入刺繡的方式,忽然接到魏征鳴派人送來的急信。信中言辭急切,稱邊關情況突變,需要她提供最新的物資儲存位置。

此時的秋風蕭瑟,落葉紛飛,似乎也在預示即将到來的風雨。

她沒有猶豫,即刻着手準備此事。臨近戰争的情報對于戰局至關重要,不能有絲毫差錯。

經過一夜的忙碌,她終于将情報整理完畢,并通過秘密渠道送往邊關。

就在她以為一切順利之時,接到了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

她的密函被截了。

截獲密函的不是別人,正是謝年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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