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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是真的一點都沒變。

上回見,好像還是葉家侄女讀書的時候吧?

都一年多了,居然還是那麽瘦。

黃萍知曉她們有話要說,識趣道:“你快過去吧,瞧她急匆匆的來,怕是有什麽事找你呢。”

餘蘭枝點着頭,顧不上太多就走了過去。

一直走到葉芮跟前,瞧着她眼角發紅的樣子,心裏跟着一緊:“怎麽了?是不是有誰欺負你?”

葉芮卻是一下子笑了出聲。

只有在大伯家,她才能感受到被愛的滋味,在這裏,她才會體會到被人關懷。

這也是為什麽她常常往大伯家跑。

就是因為能在這裏體驗到家的溫暖。

後來大伯家出事,她來的次數就少了,一來有了工作再加上家裏的家務活,忙得她是沒有停歇的時候。

再來她就算能抽出時間,她也不敢去。

害怕自己看到大伯家的困難卻無法伸出手幫一把,也知道自己一來,大伯娘反而會操心她的事,寧願自己餓着也得讓她吃個飽飯。

“笑笑多好,咱們家的女娃笑起來就是好看。”餘蘭枝伸手落在她的臉頰上,關心着,“我給你弄點吃得吧,正巧家裏還有點醬菜,你不是特別喜歡拌着吃嗎?”

葉芮臉上的笑意更深,“我吃過了。”

這次是真的吃飽了。

不等周湛芳分食,她就直接盛了滿滿一碗的稠粥,還将葉志慶的玉米餅子給搶了過來。

一頓操作,除了不服氣的哼聲,他們連屁都不敢放。

不過葉芮說這話,餘蘭枝其實是不信的。

她牽着侄女的手往屋裏走,想着等會還是得給她做頓飽飯吃,家裏現在拿不出葷食,但讓她吃一頓飽肚還是沒問題。

她和周湛芳當了幾十年的妯娌,早就知道他們兩夫妻都特別的重男輕女,小芮在家別想過上好日子。

要不然小芮剛出生沒多久,她也不會看着小丫頭可憐,給抱着回來好好養着。

那時周湛芳剛出了月子沒多久就懷上了小芮。

一開始周湛芳還覺得是好事,連着生兩個小子。

可那會懷的太急,孕期很大的反應不說,還導致難産,接生的婆子更是說以後怕是很難再懷上。

這要是又生了一個兒子也就算了。

偏偏生下來的是個丫頭。

周湛芳受了那麽大的罪,心裏難免有些恨上了,再加上兒子也才一歲不到,整個心思都擱在了兒子身上,對着剛出生的女兒就不管不顧。

餘蘭枝當時就覺得這小丫頭可憐。

就給抱過去養着,那會奶水不好弄,就只能給她喂米湯。

米湯肯定是不如母乳,但總比擱在親生母親身邊餓肚子強,周湛芳眼裏心裏就只有兒子,把兒子喂養的白白胖胖,女兒就直接忽視。

還不如跟着她喝米湯,好歹還能飽肚。

後來大全工作調動,再加上分家時發生的一些矛盾。

兩家來往的比較少,但對于這個自己奶大的孩子,餘蘭枝還是格外的關注和在意,不然也不會提出供她上學的事。

哪怕那個時候家裏過得還不錯。

但供一個孩子讀書,可不僅僅是出學費那麽簡單,如果不是特別在意,這個錢她幹嘛不給自己買新衣?多稱點肉回家吃?

也正是因為在意這個孩子。

所以家裏出事後,哪怕再困難她都沒想過找小芮開口,就是怕她為難。

拉着小芮的手往屋內走。

他們這片的屋子都是一室一廳。

葉芮剛進門就發現這裏面和記憶中完全不同。

在她的記憶裏,大伯家顯得格外的溫馨,桌椅上都是大伯娘自己手工織好的套墊,有時櫃臺上還會擺着堂姐摘回來的野花。

現在進去一看,屋內還是顯得格外整潔。

但顯得格外擁擠,卧室門挂着一把大鎖,兩張床鋪都被搬到了外面。

餘蘭枝看出她臉上的疑惑,便解釋着:“反正我們三個人住不了這麽大的屋子,就将卧室和旁邊的屋子給租了出去,一個月也能有十來塊的房租。”

怕她操心,還繼續說着:“你看看現在剛剛好,我和你大伯睡外面這側,你堂哥睡在裏面,後面不是還有個小廊子嗎?修了個竈臺在那裏,也不用去外面和人擠了。”

她們兩人進來時,裏側挂着的簾子被掀開了一角。

坐在暗處的葉學名往這邊看了一眼,什麽話都沒說,又将簾子放下。

“學名,小芮來了。”餘蘭枝喊了一聲,“你們以前關系不是挺好的嗎?趕緊出來說說話。”

然而簾子那邊一點動靜都沒。

餘蘭枝嘆氣,知道兒子這是還走不出來,便從櫃子裏翻出紅糖,打算給小芮沖碗紅糖水。

葉芮沒攔着,而是走到簾子邊上,和堂哥坐的更近一些。

大伯娘說得沒錯。

以前她和學名哥的關系很好。

兩人年齡相差的不大,讀書時還在同一所學校,擔心她膽子小被欺負,還專門和朋友一起過來給她撐場子。

遇到好吃好玩的,總會給她留一份。

待在一塊時,逢人就誇她這個妹妹,說成績特別優秀,以後一定是家裏第一個大學生。

誇得她臉頰發熱,他還在嘻嘻哈哈停不下嘴,就好像是多麽驕傲的一件事。

一直到大伯家出事。

已經很久沒見學名哥嬉笑着的樣子。

不止是現在,還有以後。

葉芮回憶着上輩子的事。

那段時間她過得也很辛苦,剛去廢棄廠上班每天累得是精疲力盡,一旦松懈下來怕是再也爬不起來,以她的身體除了硬抗沒有其他選擇。

等她聽聞大伯家的事已經是半年後……

大伯娘剛剛說多虧了家裏還有房子出租,每個月十來塊的租金能讓他們省下很多壓力。

可他們不知道,過不了多久機械廠會以各種名頭将他們的房子回收。

本來廠子裏分配的房子就不是私有。

大伯會分到兩間,也是因為他原先的資歷夠,幾十年的老員工外加高級技術工,分兩間屋子誰也不會有意見。

但現在不同,大伯右手殘缺以及他損壞機械設備被記了大過,住着兩間屋子就有些不是那麽理所當然。

在有心人的操作下,這兩間屋子被收回,重新分配了一間很小的平屋。

這樣一來,每個月就少了一筆不小的收入。

再加上因為奔波房子的事,大伯沒有及時去治療傷口複發的炎症,拖到病毒感染,想救都救不回來了。

大伯去世後。

家裏就剩下兩人。

本一蹶不振的堂哥将自己關在屋裏整整三日,再次出來後便開始承擔起家裏的責任。

即使帶着病,他還是接了大伯的班。

本來兩母子相依為命,也能把日子越過越好,可不知道為什麽堂哥突然和機械廠的一個班長發生争執,對方失手将堂哥打死……

對方的家屬跪在大伯娘面前痛哭流涕,不住請求着原諒,希望能寬大處理。

大伯娘咬死了沒開口。

自始至終一滴眼淚都沒流,一直到對方判刑,才縱身躍入江流之中。

是葉芮替大伯娘收得屍。

當時家裏不願意管這些事,覺得他們一家就跟被詛咒了似的,接二連三發生慘事,生怕挨近了會觸黴頭。

那是她第一次學會反抗,翻了周湛芳的櫃子拿了一筆錢出來,将大伯娘風光大葬。

可那又有什麽用……

除了失蹤的t堂姐之外,一家人都沒了。

這是葉芮悔恨了一輩子的事。

好在、好在現在還有回轉的餘地。

他們現在過得都很艱苦,但好在人都好好的。

餘蘭枝将泡好的紅糖水遞過去,她說着:“你先坐坐和學名說說話,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不用了。”葉芮伸手壓住她的胳膊,直接道:“大伯娘,我把工作賣了。”

這一下,餘蘭枝哪裏還有心思去弄吃的,驚得不行,“你這孩子怎麽就把工作給賣掉了?賣了工作你以後怎麽辦?”

雖說賣掉工作能換一筆錢,但對于他們這老一輩來說,長期的鐵飯碗反而更重要。

可對于葉芮來說,卻是恰恰相反。

辛苦工作來錢實在是太少,而且九零年代初就迎來下崗潮,當時她并不在下崗的那一批,但也是大規模的降薪,養活她一個人都難。

倒是那些下海經商的人一批批富起來。

就像是現在,八十年代是一個充滿機遇的時代。

只要抓住,絕對能獲得高額利潤。

尤其是重生後的葉芮。

她腦子有太多太多的想法了。

尤其是經歷過下崗潮,她曾經在外包商待過兩年,對于本地的一些發展和機遇也了解一些。

只不過在這之前,她得積攢一筆資金。

以及拉大伯家一把。

“大伯娘,我也不是一時沖動,廢棄廠的工作實在是不适合,就算勉強做下去,我怕遲早累出一身的毛病。”

這話可不是說假。

本身體質就差,再加上日複一日的勞累,到最後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一堆。

為此高建白的母親還專門挑刺,覺得她不是一個好生養的女人。

卻不知道高建白根本不想和她生,心裏一直惦記着有夫之婦的鄰家姐姐。

葉芮沒解釋太多,從兜裏掏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錄了很多數字。“我這些日子專門去考察過,流動的小攤利潤真的很大,別看這些小生意,光是一晚上的收入就差不多十來塊,所有的成本疊加,最後毛利潤能達到二分之一……”

這些可不是信口胡說。

昨天離開大雜院後,她就去了附近的工地。

那是才開始建築的體育場館,是未來他們小鎮最著名的大型建築物之一,同時也是第一個占地五萬平方米的大型項目。

包含了田徑場、游泳館、籃球館等等項目。

在開工之前,就引起了很多關注。

說起來她想起了葉大漠兩夫妻最後悔的一件事。

以後體育場館會擴建,高價征收附近的土地,被征收的地方全都補償了一筆不小的拆遷款。

本來葉家的房子就分配到那一片。

但因為葉大漠在外做慣了老好人,人家一提他就立馬答應交換。

等房産變成私有,政府擴建體育場館拆遷,那麽大一筆拆遷費和葉家一毛錢的關系都沒。

要不然,憑借這筆不菲的拆遷費,他們連以後孫子的婚房都能提前二十年準備好,而不是每天為了幾塊錢吵吵鬧鬧。

葉芮挺樂意他們這一世接着悔惱。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

現在的體育場館還在初步建設中,因為是幾個體育場地同時建築,那邊聚集了不少建築隊。

這些建築團隊并不一定都包了三餐,也有自行安排餐食的工人。

她過去的時候,那邊就已經有三五個推着車子做夥食的小攤,有一家生意爆火,另外幾家人少一些但也不至于無人光顧。

葉芮口袋沒錢,也沒法去嘗嘗這些夥食的味道。

但顯然,物美價廉才夠吸引顧客。

葉芮跟着道:“所以我想着,咱們也去試試。”

餘蘭枝皺起眉頭,“你是想去做生意?這怎麽能行……”

這個跳度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有些不敢去嘗試。

她眉頭緊緊蹙着,着急勸服,“廢棄廠的工作确實太累了些,不過你大伯認識一些人,看能不能把你的工作調一調,工資低一點也沒事,只要能調動就行。”

她還是覺得做生意太冒險了。

要是能做起來自然好,但萬一虧本了怎麽辦?到時候工作沒了錢也沒了,小芮得怎麽生活?

“不是大伯娘故意潑冷水,咱們大院有個遠親,也是覺得做生意來錢快,結果半年不到的時間就虧個底朝天。”

葉芮聞言點了點頭,“我明白,我也不敢太冒失,所以我打算先試試,要真的能賣出去,再多備一些。”

這倒不是敷衍的話。

她就算心裏有底,但也不能肯定百分百就能成功。

所以她打算一開始就做十來份,要是能行繼續接着幹,要是不行……

大不了她選擇另外一種掙錢的方法。

餐飲并不是來錢最快的一種。

但勝在成本小又沒什麽風險。

要是她手裏的資金多、膽子又大,那她絕對選擇去當倒爺,不管是走南方還是東北出國,光是走一趟就是暴利。

可惜風險太大了。

最少現在的她是想都不敢往這方面去想。

葉芮說着自己的計劃時,餘蘭枝一直緊緊地盯着她,本來還想着該怎麽勸說,可看着小芮眼裏的堅定,她突然不想阻礙了。

小芮這孩子太聽話了。

可有的時候太聽話并不是一件好事,沒有主見就只能死死被人拿捏,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小芮的眼神這麽堅定。

以前就巴不得她有所改變。

現在小芮開始改變了,她又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否定?

猶豫了一會兒,餘蘭枝才開口,“那就先試試,不過你得跟大伯娘保證,要是不行咱們就安心工作。”

見小芮點頭應下,她心裏才踏實。

這才問道:“那你有想過做什麽生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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