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還是那麽冷,回到皇都,想不穿上厚衣服都不行,那幹巴巴的冷空氣會把人凍僵。
回到關府,因為新年剛過不久,這宅子裏還留有新年的氣息。
于伯新年的時候病了,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出屋,否則冷空氣會讓他咳喘不已。
幸好鐘娅和鐘弢在府裏做事,倆人一直忙活着,将府裏照看的很好。
于伯也終于輕松了下來,不用再擔心關朔回來晚了沒吃飯會餓着。
“閻捕頭,看你好像都瘦了,這段時間沒什麽兇險吧?”拿出厚衣服來給閻以涼,鐘娅輕聲問道。
“我的生活離不開兇險,已經習慣了。這段時間關朔表現如何?有沒有晚上不回來出去偷玩兒?”解開腰帶,脫下長裙,然後換上鐘娅遞過來的稍厚的衣裙。
鐘娅想了想,随後道:“夜不歸宿倒是沒有,不過我哥說,他兩次瞧見關捕快和一個姑娘在街上說說笑笑的。”因為鐘弢要去外面買菜和一些生活用品,所以才瞧見了。
眸子微動,閻以涼沒什麽表情。
鐘娅看着她,然後笑道:“其實這是好事啊,說明關捕快已經長大了,知道和女孩子親近了。”鐘娅話裏有話。
看了她一眼,閻以涼緊抿的唇角倒是微彎,也柔化了她那張煞氣滿滿的臉。
“說得對。”關朔的确長大了。
鐘娅滿目笑意,一邊道:“關捕快也是不想和閻捕頭你成親的,他若有了心儀的女孩子,定然會反感這個婚約的。若是他主動解約,想必鄒大人是不會反對的。”鐘娅本來便腦子好用,再加上年齡大,一些小孩子的心理她也都明白些。
“那就看他有沒有膽子了。”閻以涼唇角的笑猶在。
鐘娅想了想,“若是堅定了信念,就任何事情都不怕了。”
“我等着。”扣上腰帶,閻以涼眸子微亮,她等着關朔來親口跟她說解除婚約。
“對了,閻捕頭,這段時間你有沒有我大哥的消息?”将閻以涼的裙角整理了一下,鐘娅問道。
她大哥,那就是鐘己。
閻以涼看了她一眼,“他為皇上做事,自然不能随意暴露行蹤。不過,他肯定不會出事,畢竟他武功高強。”看見了鐘己的事兒自是不能随便說,做任務,都是秘密行動,随意洩露,可是會遭來大禍的。
鐘娅輕輕點頭,“我只是許久沒見到他了,心裏想念罷了。”
“無需擔憂,你大哥不會有事的。”除非違反規定,否則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閻以涼如此說,鐘娅也稍稍放心,但畢竟伴君如伴虎,自是不比在民間來的輕松自在。
整理了一番,閻以涼也打算進宮見皇上。離開皇都時,是經過衛天闊準許的,她又交代了自己的來歷。此番一行,經歷的事情還是要與衛天闊交代一下,以表對他的尊重。
其實,對衛天闊為何調查汪萬財,閻以涼還是很好奇的。因裘東死了,大內侍衛直接滅了汪萬財滿門,看起來這汪萬財勢必是做了什麽讓衛天闊難忍的事情。
他一個商人,除了做生意,到底還做了什麽事情?豢養殺手,又惹得衛天闊對其不惜誅殺。
不過,雖然好奇,但她也無法去問。
離開關府,閻以涼直奔皇宮,溫度如此低的皇宮裏,空氣更是冷飕飕,那從宮道中迎面吹來的風能輕易的穿透衣料。
閻以涼走到禦書房,門口的公公立即禀報,等了不過片刻,閻以涼便舉步走進了禦書房中。
溫暖的空氣蕩漾在禦書房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還飄着提神的檀香在空中,很好聞。
“參見皇上。”單膝跪地,閻以涼始終垂眸。
“起來吧。”上頭,衛天闊的聲音響起,有那麽幾分疲累。
站起身,閻以涼這才擡頭,禦案之後,衛天闊一襲明黃的龍袍,即便他的樣貌也幾分陰柔,但是天子之氣卻不容忽視。
“皇上,屬下今日返回皇都,特來向皇上複命。衛郡王一切安好,冒牌的衛郡王也再未出現過,現在他已返回固中。”冒牌的衛淵,大概一時半刻的不會再出現了。肖黎和衛淵一樣,和對方鬥智鬥勇的熱情并不高漲,他們更想做的是揪出共同的敵人。
衛天闊放下手中的毛筆,擡眼看向閻以涼。
深邃的眼眸深不見底,就像一潭毫無波動的水,雖風平浪靜,可是卻異常的懾人,若是栽進去,怕是就會溺死在裏面。
“冒牌的衛郡王沒有再出現過,不知可否出現過冒牌的其他人?”衛天闊一字一句道。
閻以涼眉頭微擰,然後搖頭,“起碼在這段時間內,沒有見到過。”
“閻捕頭,肖黎身邊的那個整容高手到底有多厲害?經他手整容過的人,和本尊有多相似?是否毫無破綻?”衛天闊有些莫名其妙的問起了這個問題。
“在屬下看來,這個整容高手的确很厲害。但是,若是想複刻一個人取而代之,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每個人的習慣,動作,甚至語氣眼神以及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樣,即便學的再像,也還是能分辨出真假來。譬如一對兒雙胞胎,就算長得一模一樣,可是其他地方也不會相同。經常看着他們的人,總是會一眼就分得出誰是誰。”所以,這也只能忽悠忽悠不熟悉本尊的外人。
“這肖黎,似乎野心很大。不止造出一個假冒的衛郡王來,還假造了其他人,是朕小看他了。”衛天闊似笑非笑。
這話,聽在閻以涼的耳朵裏卻有那麽幾分奇怪。肖黎,他的确很陰險,但是,他養着一個整容高手,更多的是複刻出了自己的替身。造假別人,貌似除了衛淵,他好像并沒有造出其他人來。
“不知皇上此話何意?”仍舊不明白,閻以涼索性問了。
衛天闊看着閻以涼,幾秒後緩緩道:“這肖黎假造了一個富商,然後取而代之。”
富商?閻以涼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漳州的汪萬財。
想了想,閻以涼直接道:“皇上,不知您說的是否是漳州的汪萬財?此次在漳州尋找厲捕頭,我碰巧看見了大內侍衛執行任務,目标就是汪萬財一家。他豢養殺手,并且還指使殺手來攻擊我們。”
“沒錯,就是他。”衛天闊也沒有否認,就是這個汪萬財。
閻以涼深吸口氣,“皇上的意思是,被殺的那個汪萬財是假冒的?那真的呢?”原來那個是假的。
“真的自然還活着,就是因為這個真的出現了,朕才相信,這整容術居然這麽神奇。這個假冒的汪萬財替代了真的汪萬財很久,大概有三四年,可是汪萬財的妻子以及下人都沒能看穿他。”衛天闊說着,一只手叩擊着禦案,當下的情況,只要細想想,就如寒芒再背。
閻以涼眉頭擰緊,禦書房裏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沉重了。
“皇上,恕屬下直言,此次與衛郡王調查兇嫌時,不巧與肖黎碰上了。很奇妙的是,他的殺母仇人似乎與屬下和衛郡王的仇人是同一個人;他這麽多年假造了許多個自己,為的就是防備祁國太子肖霆的暗殺。而肖霆似乎在為那個幕後黑手做事,所以,屬下覺得他還在躲避那個幕後黑手的暗殺。他一直在絞盡腦汁的保命,與咱們結親娶十公主,似乎就是他保命的一步棋。如此情況下,他似乎根本沒有那麽多的心力來假造一個富商。”閻以涼覺得這事兒不像肖黎做的。那時她就說過,這世上可以有一個整容高手,也可以有第二個,第三個。
“你們此次還與肖黎碰上了!”衛天闊斟酌,眉峰也不禁微蹙。
“嗯。而且,屬下與衛郡王在肖黎那裏得知,大燕有很多商人在往祁國運錢,送給肖霆。而這錢在肖霆手裏停留一段時間後,便沒了影子,去向不明。此次本來也是跟蹤一個送錢的隊伍,後來本想将這些錢搶了,誰料那些錢不知何時被調換了,居然是幾十車的石頭。”閻以涼不得不把汪萬財這件事往那個幕後黑手那裏聯想,因為他一直在做這件事,不斷的在四處搜刮錢財。
衛天闊的眉頭皺的緊,“把我大燕的錢運到祁國?這些商賈是不要命了。”他隐隐氣怒。
“這個汪萬財是漳州首富,想來很有錢。以假亂真後,他的錢是不是也都不見了蹤影?”若真是如此,那麽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幕後黑手幹的。
“嗯。不過,他只是将錢分別調到了岐城而已。”衛天闊看着她,這件事大內侍衛倒是查了出來。
“岐城?”閻以涼一詫,腦子裏猛然靈光一閃,“皇上,屬下與衛郡王在岐城發現了一個有嫌疑的人,目前衛郡王正在調查。他不是商人,只是書香門第,可是一切活動都很奇怪。”
“是麽?看來,他們應該都有關系。”衛天闊站起身,一手拍在禦案上。
“若真是如屬下想象的那般,就得馬上多多派人去監視這個人。”一定要時時刻刻的盯着他,肯定能查出他們之間的牽連來。
“衛郡王在調查,想來也錯不了。不過,需要告知他此事的重要性,朕需通知他一聲。閻捕頭,此事做得好,若不然,朕還得被肖黎蒙住視線而忽略了更嚴重的情況。”假冒什麽富商之類的衛天闊倒是還能忍,可是居然把在他大燕掙來的錢送到祁國去,這是他絕對不能忍的。
閻以涼深吸口氣,也是沒想到這些事居然都會聯系上。
假的汪萬財把錢都運到了岐城,而那個姓梁的就在岐城,他不是商人,那麽扮演的又是什麽角色呢?
初一十五施粥,那麽多的乞丐,鬧哄的一條街都不得安寧。
“皇上,那個真的汪萬財是怎麽逃出生天的?”既然已有假的了,想必他們肯定會殺了這個真的才是,以免節外生枝。
“汪萬財會成為漳州首富,那是因為他背有大樹好乘涼,戶部主事曹子良那是他的親娘舅。汪萬財剛剛發跡時借着曹子良的光,但也擔心被人掘底,便隐藏的很深,這也恰巧救了他。他一路被追殺,又扮成了乞丐鑽到一個運豬的車裏才跑到了皇都來。這幾年一直在想辦法回去,可是哪知無論用什麽法子都行不通。直至曹子良家的護院發現近日來一直有人在曹家四周轉悠,這曹子良才發覺大事不好,主動向朕交代了此事。”随後衛天闊立即派大內侍衛去調查,真的發現了有假的汪萬財。他當時只想到這是肖黎在做的鬼,于是乎直接宰殺,一個不留,也讓肖黎知道知道後果。
閻以涼微微點頭,原來是這樣。
“有一個假的汪萬財,或許就有第二個,朕的大燕,生滿了蛆蟲。”衛天闊擔心的不只是一個汪萬財,第二個,第三個,數不勝數,從四面八方将他的大燕掏空。
閻以涼微微垂眸,如果說那些給幕後黑手提供錢財的人都是蛆蟲,而他們目前來說只知道其中的幾個而已。或許還有更多的都隐藏在皮肉之中,正在暗中行動。
“閻捕頭,既然你了解的多,不如,就由你來調查吧。還有汪萬財這種事情發生,格殺不殆。”坐在龍椅上,衛天闊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閻以涼緩緩眨眼,随後拱手領命,“是。”她的确了解的多,而且似乎都和那個幕後黑手有關聯,由她來調查也是再好不過了。
調查這件事,着實不容易,單是想想便很有壓力。假的汪萬財豢養了很多的殺手,那其他人,諸如岐城那個姓梁的,或許也養了許多的殺手。還有其他人,那些為幕後黑手秘密提供錢財的,他們勢必都不會很簡單。
而且,說不定那些富商,或許也像汪萬財一樣是被調了包的。
離開皇宮,閻以涼便思慮此事,逐一思考,之後便坐不住了,她需要馬上就去調查。
天色暗下來,閻以涼回到關府,燈火明亮的前廳裏,寧筱玥正坐在那兒等着她呢。
她一襲紅色的長裙,身上披着毛絨絨的披肩,映襯的那張臉更是嬌俏動人。
一見閻以涼回來,寧筱玥立即發出冷哼,“閻捕頭您回來了?您這一走時間可是夠長的,我還等着和你一同過年呢。再拖拉下去,下一個新年我也指望不上了。”
走進前廳,閻以涼解下身上的披風,“柳天兆受傷了,你沒去瞧瞧?”直接轉了話鋒,堵得寧筱玥什麽都說不出來。
眨了眨眼,寧筱玥靠進椅子裏,“沒時間,我最近忙着呢。”
“忙什麽?”最近皇都也沒什麽大案要案發生。
“不是刑部,是皇上。跟你說了也無妨,畢竟裘東你們也看到了。”她驗的是裘東的屍體。
閻以涼眸子微動,“除了裘東還有其他人吧?”
挑眉,寧筱玥盯着她,“你怎麽知道的?你剛剛從宮裏回來,莫不是皇上與你說了?”
“嗯。”點點頭,不止跟她說了,還把這任務交給她了。
“就是那個假富商啊,皇上要我給看看,他的臉是不是經過整容做出來的。不只是整容,甚至連臉上的骨頭都被削掉了幾塊,這技術實在厲害,我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寧筱玥邊說邊搖頭,這種事情怎麽看都是詭異的很。
“所以,此事你也知道一二,皇上沒有再吩咐你其他麽?”閻以涼看着她,其實是否整容,寧筱玥的結論比較具有權威性。
“吩咐我不許對外洩露呗,我覺得,他是擔心有人被收買了,洩露出去再走漏風聲。誰知道呢,人心隔肚皮。”寧筱玥覺得衛天闊的這個想法是成立的,誰又知道自己所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正直的。
“你轉眼就把這個消息賣給了我,倒是口風嚴謹。”閻以涼淡聲諷刺,寧筱玥不樂意聽。
“你不也是得了便宜賣乖,從我這兒套問出去了,又轉眼來說我嘴不嚴。”瞪眼睛,寧筱玥還在為她過年都不回來的事情生氣。說好一起過新年的,哪想到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我接了這個任務,查找到底有多少被冒牌貨頂替的大燕富商。既然寧仵作深受皇上信任,不如我邀請你如何?”不理會她的埋怨,閻以涼直接道。
想了想,寧筱玥點頭,“也好啊。”調查此事定然不會有想象的那麽容易,但是不可否認很有意思。
“皇上不讓你洩露是對的,此後不要再對其他人說了,或許在我們之中真的有叛徒也說不定。”站起身,閻以涼看着前廳外,夜空漆黑,星辰閃爍。
“叛徒?不會吧?”寧筱玥皺眉,她雖然也只是覺得有叛徒這個假設或許成立,但沒想到真的會有。
“我在這團迷霧中很久了,四周是一團亂麻,交纏在一起,找不到頭。所以,懷疑也如影随形。”畢竟有些事還沒弄清楚,她心裏的懷疑也沒解開。
“好吧,我明白了。那由你來調查大燕到底還有多少假冒的富商,豈不是說得離開皇都?那咱們什麽時候啓程?”若說離開皇都,寧筱玥來了興致。
“明天我去趟刑部,交代一下咱們便啓程。”想必大內侍衛此時也在各地調查呢,衛天闊此次是被刺激到了。他說格殺不殆,若是都殺了,找到幕後黑手的難度也會大大增加。
就在此時,關府大門口處一個人影出現,他也一眼看到了前廳中的人,不由得腳步一頓。
“師姐,你回來了?”不是別人,正是關朔。将近一個月不見,這關朔看起來長高了些。
閻以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走過來,她的目光恍若帶着刀鋒,将他全身掃視一遍,順帶着還刮走了一部分他的膽子。
寧筱玥抿嘴笑,這些日子關朔可是逍遙自在的很,閻以涼不在,也沒人能管得了他。
“師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走進大廳,關朔看着閻以涼,大眼睛笑的彎成了月牙兒一樣。
“這些日子有練武麽?”看着他,閻以涼八風不動,看起來也着實煞氣騰騰。
“練了,每天早上都練的,在府衙的練武場。”趕緊補上最後一句,表示自己不是在府中練的,所以像鐘娅和鐘弢沒看見也在情理之中。
“我沒時間看你武藝是否有精進,若是你不思進取,這輩子也別想打過我。而你,很可能一輩子在我的壓制下活着。”所以,若是真的想反抗,需要的不僅僅是想法,還有實力。
關朔微愣,不明白閻以涼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寧筱玥站在一邊看着,不禁的微微搖頭,這小子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呢。
“回去休息吧,近些日子別忘了練武,待我再回來時,會看你是否有精進。若是毫無突破,等着挨罰吧。”淡聲,閻以涼的語氣如同教育恐吓小輩一般。
若誰能在他們倆身上看到未婚夫妻的調子來,那才是見鬼了。
“師姐,你還要走啊?”總算聽明白了,關朔看着她,小聲道。
“嗯。”回以一個單音,閻以涼便轉身走向前廳的主座上坐下。
關朔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後點點頭離開。
寧筱玥連聲咋舌,“你回來了他就乖的不行,一聽說你要走,瞧把他興奮的,再不走估計就笑出來了。”
閻以涼不語,坐在主座視線盯着一處,一動不動。
寧筱玥看過來,想了想道:“雖然夫妻不是這樣的,不過最起碼關朔很怕你,你也不用擔心會受欺負,其實也不錯。”這種安慰,沒有一點的作用。
閻以涼恍若沒聽見,盯着外面漆黑的天空,那閃爍的星辰,好似看見了衛淵的眼睛。
固中,皇都,相距千裏,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麽。盡管都在同一片夜空之下,但是固中的夜空顯然要更漂亮。
無聲的深吸口氣,這個冬天,确實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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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快樂,小夥伴兒們記得吃月餅哦,不好吃也要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