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墓地在深山之中,風水是經過勘查的,十分好。
但,風水好,似乎也沒什麽用,蘇家夫婦死于大火,現在甚至連唯一的蘇蔻也死了,這塊風水完全沒有庇佑到蘇家的子孫。
閏城府尹帶着官兵親自的陪着衛淵閻以涼上山,山上不好走,他也坐不得轎子,只能徒步。
看得出以往他是整日的坐在府衙,出門就坐轎子,走了一段路,累的官服都濕透了。
相反衛淵一直步履輕松,一身清爽,和那大汗淋漓的府尹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閻以涼走在前,寧筱玥扯着她的一只手,省自己的力氣,畢竟一會兒她還有事情要做。
詹子文,被岳山以及另外一個護衛扯着,他看起來并不想上山,但是卻不得不走。
“王爺,您瞧,那有墓碑的地方就是蘇家的墓地。”提着官服的下擺,府尹快步的往衛淵身邊走,一邊指着林中隐隐露出的墓碑說道。
衛淵看了一眼,“蘇家夫婦去世之前,可曾說過要詹子文與蘇蔻何時成婚?”
“這個、、、據聽說,蘇茂山要詹子文高中狀元,之後才會讓他們成婚。詹子文才高八鬥,高中狀元不成問題,但誰想到他居然去做了周王的女婿。”面對這個選擇,想來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攀附富貴,只不過,大面上卻都會說自己視富貴如糞土。
“除了死去的蘇家夫婦,還有兩個丫鬟是什麽人?”蘇家是書香門第,但其實并沒有很富貴。
“是蘇夫人的貼身丫鬟,據說是陪嫁的丫鬟,嫁入蘇家時就帶在身邊的。”如此說來,年級很大了。
此時,抵達蘇家的墓地,半山的墳墓,皆是蘇家祖輩。
蘇家夫婦的墓就在不遠處,那旁邊不遠處還有兩座立着簡潔墓碑的墳墓,是那兩個年歲大的丫鬟的。
詹子文不想去墓地,但是岳山直接提着他走過去,最後将他摔在蘇家夫婦的墓前。他跌坐在地,之後便開始往後退,很顯然想遠離這個地方。
閻以涼冷冷的掃了詹子文一眼,随後看向那些拿着鐵鍬等各種工具的官兵,“挖。”
她的命令完全好使,無須府尹的吩咐,十幾個官兵一同動手,挖蘇家夫婦合葬的墳墓,還有那兩個丫鬟的小墳墓。
挖土的聲音回蕩在即将黑下來的林中,火把亮起,那飛揚的土更像是帶着什麽魔咒,讓詹子文不斷的後退。
丫鬟的墳墓是先被挖開的,因為很簡單,棺材也是普普通通,沒任何的特別之處。
官兵拿着撬棍,砰砰的撬開棺材,負責驗屍的寧筱玥也終于走了過去。
沒帶自己的設備,不過最基本的手套卻是随身攜帶,她戴上手套,清淺的呼吸,然後靠近。
兩個棺材中,兩具屍體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兒,很顯然正在腐爛中,但是卻比想象中保存的更好。
這氣味兒不止寧筱玥受不了,官兵也受不了,個個的往後退。
“擡出來,小心些,別弄散了。”皺眉指揮,然後扭身往閻以涼身邊走,“快,找個東西給我蒙上,不然我會被熏死。”
閻以涼面無表情的伸手,直接從寧筱玥的懷裏拿出個絲帕來,然後撕下來兩條,卷成卷,塞進她的鼻孔裏。
鼻孔外還遺留一部分,寧筱玥不樂意的盯着她,“把我弄得這麽難看你很開心是不是?”
“你想多了,你本來也沒有多漂亮。”擡手在她腦門上一戳,成功的讓她轉身面對那已經被擡出來放在地上的屍骨,做事,不要多話。
翻了翻眼皮,寧筱玥幾步走過去,十幾個火把在四周,照的通通亮。
屍骨腐爛不完全,這裏的風水的确好,屍體腐爛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蹲下,寧筱玥動手檢查,她的手從頭頂走過,帶着腐爛的頭皮的頭發就掉下來一大塊,旁邊給舉火把照明的一個小官兵忍不住,轉身嘔吐出來。
“沒用,這樣就吐了?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你死了之後也會這樣。除非啊,你讓自己的屍體被火燒得幹幹淨淨,只剩一把灰。”寧筱玥鼻子被堵,說話的聲音也怪怪的。
“她們也是被火燒死的。”另一個小官兵忍不住開口,這讓火燒,不是也沒變成灰。
“是啊,不過沒燒幹淨,瞧這頭發還在呢。”頭發最易燃,可是居然還在,很顯然救火很及時啊。
閻以涼眯起眸子,“不要廢話,趕緊查。”若真是被燒死,又豈會是這般模樣。
“我正在查。”寧筱玥不樂意,做這惡心活的不是她,她倒是能随意的吩咐。
帶着手套的手,掰開嘴唇已經爛掉的嘴,随着她的手指,牙齒脫落下來好幾顆。
這場面實在是惡心又難忍,幾個人已經受不了了。
蘇家夫婦的墳墓也挖開了,較為不錯的大棺木徹底露出來。
閏城府尹站在遠處,他也是受不了這種場面,眼瞧着衛淵一步步的朝着驗屍的地方走去,府尹最終還是沒勇氣跟過去。
“詹子文已經崩潰了。”走至閻以涼身邊,衛淵雙手負後,清冷孤高。就在一兩米之外的驗屍場面,似乎也對他造成不了什麽影響。
“這才剛剛開始。”一會兒開了蘇家夫婦的棺,一定要讓他親眼看看才行。
“兩個丫鬟死的可疑,據紀大人說,她們倆房間的火是先被撲滅的。火勢不大,她們倆的身體也沒被燒多少,甚至連頭發還在,卻都死了。”來開棺驗屍,果然有收獲。
“看她的了。”看了一眼寧筱玥,這是她的專長。
兩人再次一同看向寧筱玥,她蹲在那兩具屍骨旁,手套上都是黑乎乎的粘液,泛着刺鼻的味道。
“真是稀奇啊,被大火燒死,這兩個人的軀體都保持的這麽好。還有更神奇的,這兩個人的喉嚨氣管裏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莫不是她們倆瞧見着火,然後屏息活活憋死的?”火把噼裏啪啦,寧筱玥終于驗完了兩具屍骨。也幸虧沒有腐爛完全,即便沒有專業的工具,該瞧見的她也瞧見了。
結果确定,閻以涼看了一眼衛淵,正好他也看過來,四目相對,都看到了一絲輕松之色。
“我說紀大人,你的仵作是用腳丫子驗的屍麽?”站起身,寧筱玥隔着衆人看向閏城府尹,一句話也羞得他面紅耳赤。
“活人被燒死,身體是會蜷縮的,而不是直挺挺,這是常識。”大專家似得,寧筱玥在向每個人普及。
“行了,驗蘇家夫婦的屍體。”閻以涼冷聲呵斥。
那邊,官兵跳下墓坑,然後合力用撬棍撬開棺蓋,搬開,火光一照,所有人都看清了裏面。
蘇家夫婦兩具屍體都在裏面,穿着壽衣,包裹住了身體。但是衣領以上的部分沒有覆蓋,完完全全的露出來。
黑乎乎,焦漆漆,随着一股腐爛的味道之外,好像還有一些燒焦的氣味兒,乍一看極其驚悚。
雙手負後,閻以涼大步走過去,站在墓坑之上掃了一眼,随後看向岳山,“把詹子文帶過來,蘇家夫婦養育他成人,過來給磕個頭瞻仰一下遺容,也是應該的。”
“是。”岳山彎身一把拎起詹子文,詹子文極力掙紮,甚至一邊叫喊着,我不看。
自從他進城,此時才是終于說話,所有人都看過來。
扯着詹子文,岳山走近閻以涼,待得走至她眼前時,閻以涼伸手将詹子文抓在手中,然後就扔進了墓坑裏。
還站在墓坑裏的官兵跳開,詹子文半身卡在棺材上,一眼就能看到裏面兩具黑乎乎的屍體,他一聲尖叫,然後腦袋一歪厥了過去。
所有人不語,看着暈厥過去的詹子文,不禁又瞧瞧站在墓坑之上手法殘暴的閻以涼,不做聲。
“把屍體擡出來,驗屍。”閻以涼冷冷開口,衆人立即動作。
擡出棺木裏的兩具屍體,但無人管那還卡在棺材上的詹子文,沒閻以涼的命令,還真沒人敢動他。
蘇家夫婦身上的壽衣濕乎乎的,因為身體在腐爛,所以那壽衣上沾了腐爛時身體流出來的液體,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寧筱玥絕對是專業的,面對這種場面,她看起來很淡定。
先檢查頭顱,兩人乍一看的确像是被燒死的,面目全非。但是,若是細看,他們倆的身體也同樣直挺挺,并無蜷縮的跡象,這是疑點。
撕開壽衣,一層一層,扯下最後一件,連帶着一些腐爛的皮肉也跟着下來了。
身體無蜷縮,逐一檢查,也并無不妥之處。
寧筱玥的檢查重新回到了那夫婦二人的頭上,終于,找到了奇怪之處。
兩手分別在二人的頭頂摸着,腐爛掉的皮肉也都下來了,她的手套黏糊糊。
“這兒有東西,閻以涼,你過來。”她試探了兩下,因為手套太黏糊,根本捏不住。
走過來,閻以涼蹲下,看了一眼,随後直接伸手。
幹淨的手指觸到了寧筱玥所說的可疑之處,捏住,用力,一根鐵釘被她拔了出來。
四下嘩然,腦袋裏被釘進去了鐵釘,單是想想,衆人都覺得疼。
動手,另外一具屍體的頭頂,也有一根鐵釘,這根有些歪,似乎在釘的時候遭到了掙紮,所以才歪了。
“那兩個丫鬟的頭頂我沒檢查,你去看看,大概也是這種死法。不過,被活活釘了釘子,不可能沒有動靜,我覺得,他們在之前應該是被下了藥。”說着,寧筱玥扭了扭頭,然後開始檢查屍體還未腐爛完全的胃。
閻以涼捏着那兩根鐵定,起身走至那兩個丫鬟的屍體旁邊,蹲下,徒手一摸,腐爛的頭皮和頭發掉下來,狠狠地釘在頭骨裏的鐵釘也摸到了。
分別取出,閻以涼的手也髒兮兮的,趕緊有官兵拿着水壺跑過來,“閻捕頭,洗洗手。”
伸出手,任憑水沖過,手心裏的四根鐵釘也被沖幹淨了,兩寸餘長,尖端鋒利。
衛淵站在不遠處,盯着她手裏的釘子,稍顯細長的眸子一片涼薄。
“待我回去之後研究研究,才能确認他們死之前吃過什麽。”弄了一堆惡心的東西分別用布包裹,寧筱玥站起身,舉着火把的官兵個個不動聲色的後退,離她遠一點。
“把詹子文拎出來。”閻以涼朝着墓坑走過去,一邊冷聲道。
兩個官兵跳下去,一邊一個托起他,上面兩人接手,輕松的将他拽了上來。
走過去,閻以涼直接一腳踢在他肋間,詹子文一身痛呼,然後睜開了眼睛。
“詹子文,是誰把釘子釘進蘇家夫婦的頭骨裏的?是你還是小寧?”蹲下,閻以涼抓着他衣襟,詹子文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被她拽了起來。
看見了閻以涼手裏的鐵定,詹子文立即閉上了眼睛,臉色煞白,恍若白紙。
“不說?”牙根咬緊,閻以涼松手,直接成拳頭,一拳砸在他臉上。
“唔。”詹子文身體一抖,臉扭到一邊,嘴裏吐出血,還有一顆牙齒。
四周的人靜靜不語,看着閻以涼滿臉暴戾的樣子,猜測她會不會真的發怒直接把詹子文打死。
“現在說不說?”再次抓住他衣襟,閻以涼的手恍若鐵鉗一般。
嘴角流血,詹子文看着閻以涼,“是我。”他開口,終于承認了。
眯起眸子,閻以涼盯着他,“确定麽?小寧在這件案子裏,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她早就走了。”詹子文垂眸,略顯沉重的呼吸着。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她是誰啊?老周王的三夫人,不就是小寧麽。你和她,還在蘇家時就勾搭成奸了,現今更是倆人都混入周王府,你們打算做什麽?莫不是還要舊事重演,一把火燒了周王府?”這詹子文,如此護着小寧,問題重重。
“我和她很清白,這些事也和她沒關系。”搖頭,詹子文依舊護着小寧。
“既然你這麽嘴硬,也好,那咱們就看看,你和小寧最後到底誰會撐不住。”這詹子文看似軟弱,但是,又有頑強的一面。這頑強,事關小寧,二人的關系,絕不是外表那麽簡單。
“你們抓了小寧?”看着閻以涼,詹子文急于知道答案。
閻以涼揚眉,滿目冷厲,松手甩開他,“走。”
“你告訴我,你抓了小寧是不是?是不是?”詹子文爬起來要去抓閻以涼,兩個官兵一把按住他,将他的頭壓在地上。
“這詹子文真是瘋了,瞧見屍體吓得厥過去,說起小寧,倒是戰鬥力充沛。”跟着閻以涼走,寧筱玥一邊嘟囔。
“給他個機會,讓他見見小寧。”閉嘴不說,閻以涼就想辦法讓他開口。憑借他那個膽子,怎麽可能動手殺人放火。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小寧出的主意?那這個女人夠狠的,還會收攏人心,看詹子文就知道了,被忽悠的死心塌地。”寧筱玥自嘆不如,她若是有這個本事,也不至于和韓莫分開。
“你盡快的查一查蘇家夫婦死前到底有沒有被下藥,只要詹子文松口,這案子就結了。”小寧這個女人異常狠毒,她是不會承認的,所以,只能從詹子文這裏突破。而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嗯。”點點頭,寧筱玥瞧了一眼身後,衛淵以及他的人都在後面,府尹也一直跟着。不過官兵在重新埋葬蘇家夫婦,挖開了人家的墳,自然得給人家再埋起來。
時近半夜,一行人在府尹的宅子落腳。這閏城府尹的宅子不錯,比柳城府尹的要好很多。
飯菜早已準備好,他們人回來,那邊飯廳就開始上菜了。
府尹幾分誠惶誠恐,蘇家的案子被重新調查,而且确定蘇家夫婦死于非命,并不是意外,他很是擔憂到時上頭會怪罪。
想着是否該讓衛淵幫忙,但是又不知如何開口,整個用飯期間,他都坐立不安。
不經意的看一眼閻以涼,更是讓他壓力大,刑部的人有特權,可以直接面見皇上。只要她在皇上面前說一句話,他就得從現在的位置上掉下去。
“額,王爺,閻捕頭、、、”府尹剛開口,那邊閻以涼就直接将他的話截住了。
“王爺,我帶着詹子文連夜回柳城,你明日再啓程吧。”放下碗筷,閻以涼站起身,行動利落。
衛淵看向她,清冷的眼眸在一時間恍若星子,“你要審問小寧?”
“沒錯,既然詹子文不松口,我就想辦法讓他松口。”雙手負後,她氣場強大。
“也好,不過單憑你捕頭的身份,怕是周王不會放人,我與你一同回去。”起身,舉止優雅。
上下掃了他一眼,閻以涼沒什麽表情,“随意。”
衛淵揚眉,似無語,不過什麽都沒說。
“那我呢?”寧筱玥咬着筷子,一邊盯着倆人道。
“你研究明白自己手頭的事兒,若是真的被下藥,最好查清楚在這閏城哪兒能買得到。”閻以涼看了她一眼,交給她一個重大的任務。雖然并不是最主要的,但這也是案件清楚明了的一部分,并且讓他們無從狡辯。
“好吧。留兩個人手給我,沒你在我身邊保護,我略感擔憂。”一副貴婦人的模樣,寧筱玥穩坐在椅子上不動。
“額,王爺,閻捕頭,您二位這就要啓程回去啊?”府尹站起身,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紀大人極力配合,很感謝。”知道他擔憂什麽,閻以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說感謝,實在懾人。
“這是下官該做的,該做的。”被閻以涼看着,府尹不由自主的自稱下官,繼而拱手彎腰。
“走。”不再理會,閻以涼轉身離開,衛淵繞過府尹,也消失在飯廳門口。
翌日上午,陰雲覆蓋天空,看樣子即将下雨。
周王府安安靜靜,甚至大門都關着,大門上的紅綢已經撤了下來,喜氣不再。
驀地,大門被敲響,門內的小厮趕緊開門。結果一開不得了,那煞氣騰騰的閻王出現在眼前。
根本來不及多想,開門的小厮就被推開,閻以涼大步走進周王府大門,後面,是衛淵以及府衙的捕快。
他們前幾日剛剛上門帶走了詹子文,這次又氣勢洶洶的上門,府裏小厮不敢言語,生怕惹了禍端。
大概這幾天老周王也在聽動靜,一聽到小厮傳報,立即的走到大廳,身邊果然跟着那個看起來溫柔賢惠的三夫人,小寧。
“王爺,閻捕頭,你們今日又來我府上,又想做什麽?”老周王這幾日明顯變瘦,因為詹子文的事兒,他都要愁白了頭發。
“周王,我今日來,是要審問另外一個人,她涉及兩宗大案。閏城蘇家殺人放火案,柳城蘇蔻自缢身亡案。小寧,你想清楚要怎麽說了呢?”看向小寧,閻以涼眉目如刀。
小寧站在周王身邊,情緒沒有明顯的變化,看着閻以涼,她十分鎮定。
老周王則一時詫異,随後看向身邊的人兒,似乎這才意識到閻以涼所說的人是他的三夫人。
“閻捕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老周王被小寧扶着,這老夫少妻,看似十分恩愛。
“周王您的三夫人,閨名小寧,曾是閏城蘇家的丫頭,蘇家小姐蘇蔻的貼身丫鬟。詹子文是蘇蔻的未婚夫,他們二人相識長達十年之久,甚至,茍且通奸,謀財害命。”一字一句,閻以涼一直盯着小寧。但是,她一直神情淡定。
老周王半信半疑,看向小寧,她卻一副坦蕩蕩的模樣。
“閻捕頭,莫不是您搞錯了吧?”看自己的夫人如此坦蕩,老周王又傾向于她。
“是麽?那可以和詹子文對質啊。沒有他的供詞,我會再來周王府麽?刑部辦案一向講究證據,便是其中一項存疑,我們都不會輕舉妄動。昨日,我們去了閏城,對蘇家夫婦開棺驗屍,詹子文在閏城就已全部承認了。小寧,你還有什麽話說?”閻以涼的确是在虛誇,刑部辦案,沒有那麽嚴謹。
小寧眯起眼睛,唇色也有些發白。
“閻捕頭,姑爺他膽子小,或許是被吓着了,胡言亂語。”言外之意,是被閻以涼屈打成招的。
“是啊,詹子文膽子的确很小。看到了蘇家夫婦不成模樣的屍骨,吓得就厥了過去。不似小寧你這麽膽大,怕是與那黑乎乎的屍體同睡一床,也不會害怕。但是,肯定會心頭惴惴,畢竟他們頭骨裏的釘子,是你釘進去的。”這一點,完全靠猜測,詹子文将這些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聞言,小寧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後退一步,同時也松開了扶着老周王的手。
“咱們府衙走一趟吧。”給了李道一個眼神,李道立即領會,揮手,與手下捕快上前,扣住了小寧的雙臂。
老周王已然傻了,眼看着小寧被帶走,一直沒有動作。
閻以涼與一直未說話的衛淵離開,剛走出大廳,便聽到大管家的驚呼,“老爺。”
回頭,只見老周王躺在地上,昏厥過去了。
沒理會,閻以涼轉頭繼續走,衛淵看着她的背影,随後也離開。
小寧被帶走,一路上很平靜,看起來好像就是認罪了一樣。
街上的百姓都來看熱鬧,這周王府短短幾天就被抓走兩個人,實在是天大的熱鬧。
“看她的樣子,似乎認罪了。”走在後,衛淵看了一眼身邊的閻以涼,他的眸子如同星子,那上面覆蓋的清冷已經莫名散去,消失不見。
“沒準兒是在思考一會兒怎麽狡辯呢。記得把詹子文帶到後堂去,我倒是想看看,這兩人在大難來臨之時會不會各自飛。”詹子文一副誓死保護小寧的模樣,被背叛,他就會崩潰,同時也會意識到自己有多蠢。
“你這招兒着實夠損的,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眼看着自己所信任保護的人背叛自己,衛淵有一剎那感同身受。
“哼,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有什麽值得可憐的?”閻以涼冷哼,冷酷無情。
“在你眼裏,究竟什麽樣的人是真正值得可憐的?”雙手負後,衛淵的語氣莫名變得清涼。
也不是聽不出,閻以涼掃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衛淵心裏似乎認為當時是她故意甩開的他,因為他生病又什麽都不會是個累贅。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的破廟,可是,她的确是去給他找藥去了。
但事情過去那麽久,閻以涼也懶得解釋,随便他怎麽想,她不會刻意的去說明。
終于回了府衙,府尹早就等在了衙門,捕快押着小寧走進公堂,她站在原地,柔弱嬌小,可憐的很。
有衛淵在,府尹不敢獨坐公堂,站在一側,等着衛淵指示。
然而,衛淵也沒有任何的機會指示,閻以涼直接走到小寧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給你一個機會,将自己做過的事情如實的說一遍,你只有一次機會。”
小寧擡頭,看向閻以涼,只是一剎那,她眼角泛淚花,“詹子文他竟如此污蔑于我,他毀了我的清白,如今還要将我也拖進牢房,實在可惡。”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小寧簡直是聲淚俱下。
閻以涼揚眉,她猜測的果然沒錯,這一路,她都在研究怎麽狡辯。
“這麽說,是詹子文先欺辱你在先?可是,這和殺了蘇家夫婦又逼得蘇蔻自缢身亡有什麽關系呢?”閻以涼倒是想聽聽,這個女人還能胡謅到什麽程度。
“閻捕頭,王爺,大人,我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寄人籬下,孤苦可憐。他欺負我,我又能做什麽,只能忍氣吞聲。不料想,這事兒還是被老爺和夫人知道了,他們大發雷霆,對我用家法懲罰,老爺還要趕走他。因為這個,他懷恨于心,也覺得被趕走名聲被毀,于以後也有損。于是乎,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動了殺意。這一切和我沒有任何的關系,甚至我還曾勸過他不要殺人。”說着,小寧的身體開始顫抖,似乎只要有一陣風吹過來,她就會跌倒。
衛淵坐在公堂右側的太師椅上喝茶,聽着小寧的控訴,他慢慢的轉眼看向公堂的後面,盡管看不見,但也聽到了極其紊亂激動的呼吸聲。
這出戲,果然比預想的要好看。本以為會上演一段曠世之戀,可到頭來卻是一場荒謬。
“那蘇蔻又是怎麽回事兒呢?這堕胎藥,誰逼她喝的?”閻以涼揚眉,等着聽答案。
“自然是詹子文,他要娶青瑤郡主,要攀龍附鳳,小姐是個障礙,不除掉怎麽行。我也是被他逼得嫁給了周王那個老頭,就是為了幫他能成功娶到青瑤,要我在周王的耳邊吹風幫他說好話。”眼淚成河,小寧最後直接坐在了地上,哭的氣力不支。
閻以涼的唇少見的彎起一道弧度,她轉身,看向衛淵,“王爺,你的人呢?”
衛淵看着她,似在學她一般的揚起唇角,“岳山,帶人出來。”
話落,公堂之後,岳山拎着詹子文出現,小寧一見他,立即止住了哭,眼睛也睜的大大的。
詹子文死死地盯着小寧,雖是憤恨,可更多的是受傷。
将詹子文扔在小寧面前一米處,順便在他肩頭拍了下,詹子文喉嚨一松。
兩個人對視,小寧說不出什麽,詹子文卻是有千言萬語不知該說哪一句。
公堂中,所有人都看着他們倆,猜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卻是讓衆人都意外。
詹子文長嘆一口氣,“罷了,罷了,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小寧沒有任何的關系,你們放了她吧。”他昨日也是這般說,可是說的有氣有力,今日卻如死灰般。
“這個時候,你表演的深情和笑話沒什麽區別。蘇蔻癡癡等你,甚至未婚先孕,最後堕胎自缢,不見你一絲憐憫。”閻以涼很想一腳踹在詹子文的臉上。
“我從未愛過她,在我心裏,她只是妹妹。”詹子文看着小寧,有氣無力的說出這句話,卻聽得小寧神情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