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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那聲音就越清晰,很快他們就分辨出了那是刀劍相擊聲,是重物碰撞聲,是什麽東西從山壁上滾滾落下的聲音,綜合在一起,便是那裏正在發生着一場厮殺。

兩人的腳步更快,但鞋底落與地面卻幾乎沒有聲響,也或許是因為那邊的響動太大将他們的腳步聲都給遮掩了,隐隐有嗡鳴,越接近,越能感覺到這地面,這兩邊山壁都在隐隐的顫動。

在這一路往前的過程中,沈思曼卻在擡頭看頭頂兩邊山壁上的情形,看到這如板壁陡峭的山壁上,并不是真的平坦光滑,而是有着許多山石凸出凹陷,甚至還有不少植物覆蓋,生命力極其頑強的生長在這險峻、貧瘠,沒有陽光照拂的山壁之上。

她這麽一眼看過去,發現這兩邊山壁雖然陡峭尋常人無法攀爬,但也其實并非完全不能攀登,甚至能夠藏下一個兩個人的地方,也不是沒有。

至于更具體的,她在這下面看着倒也看不分明。

她再仰頭,看向更高處,看到頭頂的一線天也因為山壁上的凹凸山石和植物顯得并不連貫,總斷斷續續的連不成一條連貫的線。那遮擋了陽光照射下來的地方,是否也可供暗藏?

前方的打鬥聲更加清晰的傳來,她終于将視線從頭頂收了回來看向前方,眸色深深。

這裏是從南面進入京城的必經之路,且此地險惡,用來埋伏是最好的,只需前後夾擊,敵人連想要逃都沒處可逃。

如果前方真的是風玄玥,剛才從太子口中她已得知他此次離京是去找那能給皇上治病救命的神醫,時間急迫他必然不會繞遠路從另外幾個方向或者是另尋蹊徑。

有血腥味從前方飄了過來,前方的山壁上已經能看到有刀光閃爍,厮殺聲慘叫聲打鬥聲連成一片,沈思曼的腳步忽然頓了一頓。

她在猶豫着,究竟要不要現身出去,不管那轉過彎之後究竟是不是風玄玥,她何必要去蹚這一趟渾水?

親王出京為皇帝尋醫問藥,竟在回程遭遇了伏擊阻撓,是什麽人竟膽敢做出這等忤逆之事?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争鬥搏殺,而是關系到了國家、江山、天下,其中的殺戮能讓無數的人粉身碎骨屍骨無存,而她若貿然涉足進去,能否全身而退是個問題,更重要的是,她對這些朝黨之争天下博弈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能給她帶來什麽讓她心動的好處。

太子朝着那邊直沖而去,不知何時那拉着沈思曼衣角的手也已經松開,朝着那殺聲震天,那刀光劍影的方向沖了過去,從那個彎角轉了過去。

然後他忽然一愣,臉色迅速的變幻,有些白有些扭曲有些隐忍的恐懼,忽然看到那其中某一個身影頓時神情一振,張嘴便喊道:“十……”

忽有手纖纖如玉,從他背後伸過來,一把将他給拉扯了回去。

這個地方現在可謂是一片狼藉和血腥,而厮殺的其中一方,正是風玄玥沒有錯。

半個時辰前,他們吃過午餐略一整頓之後便再次上路趕往京城,并在大概一刻鐘前到了這峽口。

其實在剛進入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頭頂有不尋常的氣息,當即便是心中“咯噔”一下,卻并不是因為有埋伏而是想到了在這之後的另外一件事。

皇兄難道已經撐不住了?不然他們還沒有那個力量能讓他們竟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在此設伏攔截,除非皇兄發病已經衆所皆知并且情況十分危急,而他們的目的則是拖延時間!

想要阻擾他及時趕回到京城,或者說是阻擾能救皇上性命的人進入京城!

他當即加快了速度,甚至沒有稍微猶豫遲疑那麽一下,考慮是否要改道避開埋伏,而是真的就那麽直接沖了進去。

有淡淡的煙霧從那馬車裏面鑽了出來,微不可察,即便是仔細看也未必能看得清楚,更何況此地光線不足,十分的陰暗。那煙霧就從馬車的門簾窗戶縫隙中無聲無息的鑽出,袅袅往上升騰散開,消匿在無色空氣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味。

他們繼續往前行走,除了馬蹄聲和車輪辘辘聲周圍一切都靜悄悄的,然而沒安靜多久,頭頂忽有“悉索”聲響,然後有人直接從上頭載落了下來。

那人栽落下來,并沒有昏厥,眼睜睜看着自己從那麽高的崖上掉落全身卻無法動彈,幾乎是下意識的張嘴尖叫,在這狹窄通道裏不斷回蕩,為這一場搏殺做了開啓的背景樂。

埋伏暴露得措手不及,對方便也幹脆不再繼續等待機會,當機立斷的從上方發動了進攻,而在這個過程中,又有幾個人控制不住的從上頭掉落下來。只可惜那不知是什麽藥的藥效沒強悍到将上頭所有的人都藥了下來。

厮殺可謂是慘烈,他們從上方進攻發現竟沒有對風玄玥這群人造成損傷,并且眼看着就要脫離出他們攻擊範圍之後忽然從上方跳了下來,而與先前栽落下來的那幾個同夥不同,他們跳下來的時候從身後出現了一根麻繩,尾端釘在山壁之上。

見此,風玄玥忽然輕笑,手臂輕揚,有什麽閃着森森寒光朝那些飛落而下的人射了過去,他們紛紛腳踏在山壁之上借力閃躲,下一秒忽聽“嗤嗤”連響,承受着他們身體重量,控制着他們下落速度的麻繩紛紛斷裂了開來。

那幾人瞬間從半空掉落下來,而在這個時候,另一部分人已經落地,直接拔刀朝風玄玥沖殺了過來,更有超過一半的人卻是朝着那馬車撲殺了過去。

一時間,風聲四起,刀光劍影中是飛濺的豔麗血花,厮殺慘叫,因為此地狹窄而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這小小一片地方,風玄玥一劍出,如長虹匹練,只見有華光萬丈,然後整整有五顆腦袋沖天飛了起來。

血腥味剎那濃郁,風玄玥執劍站在馬車前,伸手在臉側嘴角輕輕一抹,将不慎濺落到的血跡抹去,嘴角輕勾笑得就如同那勾魂使者似的,那一副唇紅齒白,那一副嫣然歡笑,森涼森涼的。

然後他低頭看了眼指尖沾染的血跡,眉頭輕蹙,微嘟了粉潤朱唇,撒嬌般不滿抱怨道:“本王的臉都被弄髒了,好、讨、厭~”

對方所見,皆都不由得心中發冷,進攻稍緩而改成了防禦姿态,卻堵住了前往京城的通道。

風玄玥拿出帕子擦擦手,然後擡頭看着前方堵住了道路的一大群黑衣人,擡起袖子半遮了面容,十分苦惱的說道:“哎,他們竟是将路給堵了,這可如何是好?人家還有要緊事得快點回京城呢。”

身旁下屬聞言,皆都二話不說直接揮劍沖殺了過去。

殺戮再起,能跟随在風玄玥身邊且還是随他一同去辦如此要緊之事的,自不會是什麽弱手,而那不知是誰的敵人所派遣出來阻截風玄玥進京的,也同樣不可能是些三流角色且人數衆多,于是厮殺起,殺得昏天暗地,慘不忍睹。

風玄玥在旁掠陣,并同時還必須保護好馬車內那位老爺子,所以悄然潛伏過來意圖朝馬車內動手的人,全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斬殺。

便是在那個時候,他忽然似有所覺,一劍刺穿一人胸膛之後轉頭朝往京城方向的通道望了過去。

那裏除了厮殺時抛飛過去的鮮血殘肢外什麽都沒有,他卻忽眯了眯眼,剛才的那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還好像看到有一點亮光閃爍了一下之後消失在那彎角後面。

那一點亮光,是太子殿下無比珍貴的靴子上的一顆閃亮寶石,他剛才一拐出去便看到那般血腥殘虐的場景不由得被吓到了,看到十三叔就在後方下意識就要喊,卻沒想到竟被人給又拉了回去。

這個人除了沈思曼之外再不會是別人,太子殿下只感覺自己剛才好像突然飛了起來然後眼前的血腥場景就消失不見,殺聲也在背後,他愣了愣,緩了緩神才反應過來,擡頭看正冷眼看他的沈思曼,當即蹦跶着跳了起來,張牙舞爪,怒道:“你幹……唔!”

可憐的太子殿下話沒說完,又被捂住了嘴,然後被夾着忽然朝着他們來時的路迅速退了回去。

他瞪大了眼睛,在沈思曼的手中劇烈掙紮,嘴被用力捂住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然後身上一疼之後他就連“唔唔”聲也發不出來了,身體也僵硬着不能動彈了,唯有瞪大眼睛泛着眼皮狠狠盯上了她。

這個混賬女人,她在做什麽?她難道竟想要置十三叔在這危險之中轉身逃跑嗎?

啊啊啊,混賬混賬混賬!

沈思曼此刻才沒功夫去看太子殿下的眼神有多憤恨多噴火多猙獰,她一手夾着他迅速往後退,眼睛卻在看着兩邊山壁,在極速後退中忽然停頓然後拔地而起飛上了旁邊山壁。

拜風玄玥所賜,所有的埋伏人員都被吸引到了他那裏,此刻這山壁之上空無一人,她也不必擔心如此明目張膽的動作是否會引起誰的注意。

她一躍而起,一下就拔高了足有三丈,腳尖在山壁一凸出的山石上一點,身子再一次拔高。如此幾次,她很快就來到了山壁中段,那裏有着一處平坦山石凸出,足有近三尺寬五尺長,容納下兩人也是綽綽有餘。

站在那兒四面看了一下,然後她将太子殿下放下在這兒,說道:“你先在這兒待着。”

他轉了轉眼珠,眼神倒是沒有了剛才的憤恨,顯然也是明白了剛才他好像誤會了她,不過對于她竟敢點了他的穴這一點,他依然是十分不滿的。

他對着她拼命眨眼睛轉眼珠子,沈思曼看了會後也伸手解了他的穴道,他一得自由當即便問道:“你要去做什麽?本宮才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裏,這就這麽點地方,還在萬丈高空,萬一不小心掉下去怎麽辦?”

“那我再将你點穴,捆綁在這山石上面保證你不會掉下去,如何?”

“你……”

太子殿下的鼻子都瞬間被氣歪了,恨恨盯着她,真覺得這惡婆娘實在是太可惡太過分太不知好歹了,這世上怎麽竟會有她這般的人!

沈思曼卻對他的憤恨無動于衷,說着就又将手朝他伸了過去。

他見狀不由得臉色一變,忙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呈一個防備的姿勢,神情語氣皆都在瞬間軟了些,眼巴巴看着她說道:“停停!我聽你的就是了。不過你好歹把我送下去吧,在這個地方我坐着不動也感到心慌,若真萬一掉了下去怎麽辦?我保證會乖乖待在原地不到處亂跑,不會給你找麻煩,拖累你的!”

說着的時候,他眼珠溜溜,朝着腳底下瞥了一眼,只看一眼他就迅速閉上了眼睛,一副暈眩不忍多看的模樣。

沈思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的動作神情姿态,而後忽然飛快的出手将他拉了過來,再輕輕一退直接将他緊貼在了山壁上面,在他愣愣的有點反應不及時她的動作卻一點不遲疑一點不含糊,毫不憐惜的扒下他的外袍扯下他的腰帶伴随着“咝咝”的幾聲碎裂聲響,那價值萬金的腰帶和太子龍袍已經面目全非,成了長長的一條。

剛有點反應過來的太子殿下看着那慘遭蹂躏的腰帶和外袍,再一次的傻眼了。

這個混賬,這個混賬女人,她竟敢……竟敢……這是死罪,死罪!

沈思曼依然面無表情的,也根本不去理會什麽死罪活罪,而是在太子殿下反應過來之前揮動着手中的一長條,将他密密實實的捆綁了起來,讓他站在這山石最裏側緊貼着山壁,并将這最後的一個結牢牢的與攀爬在這山壁上一根粗壯的不知是藤條還是樹根連在了一起。

太子殿下終于反應過來,頓時臉色大變用力掙紮了起來,沖着沈思曼怒道:“混……唔!”

下面的話直接被又捂了回去,沈思曼捂着他的嘴,淡定看着他,說道:“你最好別亂動,我看這布帶也并不十分堅固,到時候被你掙斷你若掉了下去,我也救不了你,也別大吼大叫的,那些截殺風玄玥的人就在不遠處,保不準正好就有那麽一兩個游離在外,你将他們引了來,我是不會來救你的。”

說完這些她就幹脆的收回了手,他也果然沒有再大吼大叫,也沒有再用力的掙紮,只是恨恨盯着她,咬牙說道:“你這惡婆娘,我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放過你!”

沈思曼一臉的不置可否,看着他這被捆綁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後在他越發惱恨的目光中轉身,出了這凸出的山石,朝旁邊攀越而去,動作輕盈靈活,眨眼間就已消失不見。

017 謀殺親夫

太子殿下看着那迅速消失的人影,呆了呆,随之嘴角輕扯面容扭曲,磨着牙一副恨不得将那個混賬女人撕咬成碎片的模樣,他小心的伸着腦袋從這山石上探了出去,朝下方望去,那眼神于是再一次的迷糊暈眩了,忙收回腦袋緊貼在身後山壁之上,小心的挪了挪腳好讓自己感覺更安全一些。

風在這峽谷裂縫中穿梭,吹動他的衣角發絲,吹得他在那山石上面輕輕搖擺了幾下,吓得他連忙紮穩腳步,身子往後用力緊靠,生怕會被從這麽高的地方給吹了下去,吓得小臉都不禁微微發白。

那個混賬惡婆娘,她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将他帶到這麽高的山壁之上,故意将他獨自一人放在這不過能剛好立足的凸出山石之上,故意将他捆綁讓他幾乎無法動彈更不要說是從這兒滑溜下去,盡管說,這般捆綁着确實是讓他稍微多了點安全感,其實也并沒有真的十分害怕,可單單只是她的這些行為就已經是十惡不赦,萬死也難贖其罪!

若再加上她對他的不尊不敬,橫行無忌大肆威脅,又撕毀了他的龍袍還敢嘲笑,那更簡直就是……

極其惱恨之下,他一腳踢了出去,将就在腳邊的一顆碎石踢飛了出去,“啪”一聲擊打在了對面山壁上,然後他就眼睜睜看到有更多的碎石從對面山壁滾落了下去。

他見着便是一激靈,馬上安靜冷靜了下來,挪着小步子緩慢下蹲,最後乖乖的在那上面坐了下來,盡管大半個身子動彈不得,但好歹也不是真的完全不能動,他坐下又攤開腳,靠着身後山壁幽幽嘆了口氣,心裏則反反複複的就一句話:那個惡毒的女人!

就在幾個彎之後,厮殺正激烈,他在這裏高高坐着雖看不見但卻聽得十分清楚,不禁又轉頭看向剛才沈思曼消失的方向,微微擰了眉頭。

厮殺可謂是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雙方相對厮殺不休,風玄玥又一劍解決了兩個不怕死的撲上來的刺客,對着那安靜不動的馬車裏扯嘴不滿的說道:“我說老爺子,您倒是別只坐着看戲啊,若本王的這幾個下屬們全都遭遇了不測可沒人再會來保護你,你這是想要讓寧夫人守寡,還是讓她另嫁他人?”

話音剛落,一直安靜的馬車頓時震了震,寧神醫“唰”一下伸手掀開了簾子就對着他怒目而對,忿忿道:“老夫死了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我倒是想給你幫點忙,可你倒是說說我除了坐在這裏面不給你扯後腿之外,還能有何作為?下藥我還怕把你也給一起毒死了呢!”

“你可以再一個個解。”

“呸!你當老夫的藥都是撿來的?更況且,這些東西即便是事後有解藥也對你的身體沒好處,老夫這是為你考慮,你小子少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風玄玥眼珠斜斜的,又将一個千辛萬苦摸了過來尋着機會出手的敵人刺了個對穿,他卻眼角都沒有朝那邊瞄一下,只施施然朝寧神醫攤開了手,說道:“拿出來吧。”

寧神醫當即神情警戒,緊張問道:“什麽?”

風玄玥掀了掀眼角,眼眸之中流轉起十分陰險奸詐的算計光芒,半點也不收斂掩飾一下,笑嘻嘻看着寧神醫說道:“我知您這些年來似乎力道眼神都不大好,想必也是顧慮會連同自己人也給一起傷了才會始終沒出手,那不如拿出來,由本王來代勞吧。”

聽着他這理所當然的話語,寧神醫的整張臉都不由得扭曲了一下,滿臉都是肉痛,但他還是伸手進懷裏将一個小包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又依依不舍的朝風玄玥遞了過來。

某人倒是一點不客氣,看到那小包就眉開眼笑的很是歡愉,然後直接伸手将其一把拿了過來。

他拿了那巴掌大的小布包之後便轉身,轉到半途忽一頓,似感覺到了什麽突然便擡起頭朝上方山壁望了上去。

他這麽擡頭看上去,看到了有人站立在高高山壁之上,頭頂裂縫中照射進入的陽光點點,蒙蒙暈暈的在空中打着旋兒,落到了她的身上又似在跳躍,仿似她那珍珠白的羅裙在散發着淺淺光暈,風吹過,吹動裙擺搖曳青絲飛揚,飄然如落凡仙子。然而她的目光卻是清冷的,讓頭頂上方的烈日陽光都降了幾度,卻又是粲然而十分有力度的,讓人輕易不敢直視。她低頭看他也看那血腥厮殺,飛濺的鮮血映得她眸光也微微又了絲猩紅,冷絕而妖豔。

風玄玥擡頭看她,眼中迅速的劃過了一抹驚豔,然後倏然發亮,歡喜的說道:“啊,小曼曼,你可是來迎接本王回京的?”

她站在山壁上沒有動彈,目光落到他身上淡漠說道:“今日早朝時,皇上突然吐血昏厥至今沒有醒來,宮中禦醫皆都束手無策。”

風玄玥頓時臉色一變,那與敵厮殺的十幾護衛也都下意識動作一頓,同時有白光一閃直朝他們劈落了下去。

“叮”一聲脆響,那眼看着就能砍入到對方身體的長刀被忽然抵擋阻止,那人一怔擡頭,生命的最後一刻只看到一雙漆黑如墨似深海般幽冷的眼睛。

豔麗血花在空中綻放,風玄玥擡腿便是一腳朝那剛才失神差點被一刀劈成兩半的下屬踢了過去,陰測測的說道:“愣着做什麽?是你給我當盾牌還是我給你做先鋒?”

說着這話的同時,他利劍翻飛又傷了旁邊另一個敵人,護衛們瞬間彙聚,如鋒銳刺刀直朝着敵人沖殺而去,他卻在這個時候後退一步又退回到了後面,然後擡頭看她,說道:“小曼曼,你倒是別只站在那上面看戲啊,下來幫個手。”

沈思曼連眼角都沒有往下方飛去一個,而是正伸手在山壁上摸索。

風玄玥忽然看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一個黑色圓球,忽然一怔竟好像有點反應不及,随後又是臉色一變,卻是一半歡喜一半驚詫,連問道:“小曼曼,那東西成了?”

“半成品,昨天過去的時候順手拿了兩個,本是想要再仔細研究一下。”

“嗯?你出門還帶這個做什麽?”

“看你不順眼,想着或許能尋個機會将你給了結了。”

“……你在做什麽?”

她忽然一刀竟直接切入到了山壁之中,直接在那山壁上挖出了一個可容納手中那圓球的孔洞,并說道:“正在為了結你做準備。”

然後她将那圓球放入到了那被挖出的孔洞之中。

風玄玥在下方擡頭看着,臉色逐漸的變換,看到這裏那俊美得一塌糊塗的臉忽然間扭曲,幾乎原地蹦跶了起來,驚呼道:“你在做什麽?這裏可是入京的重要通道!”

“之後再重新清理出來就行了。”她可不認為就這麽兩個東西就能将這山壁都給炸塌了,最多炸出些碎石落下去砸死幾個人,再活埋幾個,事後将這通道再清理出來也不會是什麽困難事情。所以她安置的心安理得,還不忘朝下方那馬車上正掀簾擡頭看她的寧神醫說道,“麻煩退遠點,否則砸死不管。”

寧神醫也在看她,那目光之中異彩連連,此刻聞言連忙點頭應好,扯了缰繩将馬車掉頭,往後方退了回去。

馬蹄踢踏,車輪辘辘,上方沈思曼正在安放着第二個黑色圓球,偶有碎石掉落,下方的人也似乎都已經明白過來她究竟是想要做什麽,敵人們已逐漸有了些騷亂,雖很快又平複下來但卻沒了先前的那般殺氣騰騰,不時有人擡頭看上方,剩餘的人們聚集在一起與風玄玥的護衛相對繼續厮殺,或者說已經只是單純的抵抗,并正在往後方的通道退去。

然後他們忽然聽到頭頂“轟”的一聲巨響,比驚雷還要更加的震顫人心,本就昏暗的這個峽谷之內猛然間一亮而後又漆黑,幾乎看不清對面人影,好不容易從頭頂照射進來的陽光都被遮擋在了更上方。

有煙塵滾滾,有大量石頭咆哮着從山壁滾滾落下,兩邊山壁都在嗡鳴,連大地都在震動,伴随着在這烈風峽谷中不斷回蕩的巨大聲響,一瞬間宛如世界末日,天都塌落了下來。

幾個彎之後,被捆綁着上半身坐在半山壁晃腿的太子霍然驚起,竟是直接在那凸出山石上蹦了起來差點被栽落下去,如果不是被牢牢捆綁在山壁上的話。他連忙穩住身子,卻沒功夫去為剛才的驚險而心跳,而是擡頭直直看向了通道的盡頭。

他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震動,而從那個方向,有大量的煙塵逐漸從轉彎後彌漫了出來,隐約中他似乎還聽到了許多哀嚎慘叫聲,卻被更大的天地震動聲遮蓋。

“咕!”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雖不知道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此刻心裏的震動卻依然難以抑制。

他的瞳孔驀然一縮,因為他看到了有人踉跄着如逃命般的從那煙塵中跑了出來。

看到這幾個人,他忽然又迅速退了回去,緊貼着山壁緩緩蹲下卻又探着腦袋小心的往下張望,心中隐隐的發冷。如果剛才沈思曼那惡婆娘沒将他帶到這裏來的話,那麽現在他就該是直面這些即便此刻滿身狼狽沾滿了塵土和血跡甚至還有受了傷的但卻依然殺氣逼迫的人了。

于是心裏那一點對沈思曼的怨氣,也稍微消散了一點點,當然也還剩下一點點。

大地的震顫還在繼續,不過正在逐漸緩和減輕,然滾滾轟鳴卻依然在兩邊山壁上沖撞不停的回蕩,帶動着濃濃煙塵繼續朝周圍彌漫。太子蹲在那兒小心的換了下姿勢,覺得自己的腳都被這一串震動給震麻了,耳朵也因為這巨大的聲響被震得嗡鳴,而他的目光則始終注視着下方那幾個從那煙塵中逃了出來的人。

一個、兩個、三個……有七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範圍,然後他又很快看到有另外五個人從後方緊追了出來,在逐漸減弱的轟鳴聲中,他甚至還隐約聽到了在更後方,十三叔在跳腳大罵:“沈思曼,你這個混賬丫頭!你竟敢真這麽動了手連聲招呼都不事先打一個,你你你……你莫不是真要謀殺親夫?啊,本王的新袍子,破了破了!”

太子殿下聽着那邊叫罵,頗為同病相憐的點了點頭,并在心裏又将沈思曼給臭罵了一頓。下方,前面逃出的七人被身後追出的五個人攔截了下來,又激烈厮殺了起來。

那慘烈血腥兇悍的場面讓他不禁有些心悸,忙将腦袋縮了回來,整個人都緊貼在身後山壁之上,眉頭緊皺,臉色微白,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

他乃太子殿下,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從來也不曾親眼看到過這般搏命厮殺,那慘烈血腥的場景讓他忍不住的驚懼,聽着下方搏殺,他眼前又浮現了剛才他轉過那彎時猛然看見的場景,不由得臉色更白,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整個人都忽然沒了力氣,癱軟在那上面。

另一邊,煙塵比這裏更濃,幾乎對面不見人影,而那踏馬行車的道路也已經一片狼藉,連行走都困難。

踢踢踏踏的馬蹄聲中,寧神醫又趕着馬車折返了回來,然後停住,悠悠說道:“這手段,也真是太粗暴了些,不過效果倒是甚好。嗯,可有人受傷?”

018 間歇性癫狂症

“嘔!”

太子殿下終于被從山壁之上解救了下來,一落地,一眼看到那橫七豎八躺着的猙獰屍體,他就再忍不住撲到旁邊狂吐了起來。

他在那兒吐得昏天暗地,将幾天前吃下的東西也全部都給吐了出來,他那位嫡親嫡親的叔叔卻半點也沒有憐惜心疼,甚至還在為他那弄壞弄髒的袍子,略微淩亂了的發型,沾染了些許灰塵血跡的臉和手而怨念不已,一邊又對着那滿地殘缺的屍體表示十分的嫌惡,遠遠避讓并揮揮手讓下屬們趕緊處理了,一邊又對着沈思曼嬌嗔撒潑因她的出手狠辣敵我不分還害他在那忽來的天崩地裂中劃傷了嬌嫩的肌膚而甚是幽怨。

沈思曼冷冷站着,對他的怨念完全無動于衷就連眼角都不多瞥他一下,并在眼看着太子殿下終于吐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伸手遞上了一方手帕。

這一瞬間,太子殿下對她的好感猛然爆棚,然而不等他感動他就聽到她說道:“初次見到都是這樣,以後見多了就會習慣,你也可以自己動手試煉。”

于是太子殿下的滿腔感動在頃刻間化為虛無,臉色再一次蒼白并轉過身去又狂吐了起來。

沈思曼看着他,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似有那麽一點點的無語。

察覺到身側目光有異,她轉頭看去就見某人正兩眼水汪汪的看着她,三分嬌柔三分自憐三分癡怨還有一分歡喜的說道:“原來小曼曼竟也是這般溫柔善解人意還會安慰人的,卻為何從不曾對本王這般和氣?”

對你和氣些?那你不就要越發得瑟,上她的房頂去揭瓦了?

沈思曼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癡,又或者是一只在她面前蹦跶毫不自知的跳蚤螞蟻,瞥一眼就又撇開了目光,看向那邊正在為受傷的護衛們處理傷勢的寧神醫。

耳邊響起某人的幽幽一聲輕嘆,她卻無法從其中聽出絲毫的真心傷感與失落,只覺得此人騷包無限,越玩鬧越深不可測,天知道他的骨子裏究竟流淌這多少壞水,心裏又在轉着怎樣狡詐陰險的算計。

通道的一側已經是一片廢墟,打量的石土堆積,阻斷了平淡道路,有人從那上面小心踩着石塊走過,将被落在那邊的馬匹牽引了過來,馬車卻無法在這裏行走,他們便直接将馬車拆散扛了過來,再到這邊重新拼接。

寧神醫已經将最後一個傷者清理傷口上藥并包紮好,站了起來轉身看那也已經重新拼接好大半的馬車,撇着嘴角說道:“這拆來拆去的,待會兒可別散架了才好。”

“老爺子放心,定不會将您摔着了。”

“跟老夫有什麽關系?接下來的路程老夫便騎馬吧,你們将馬車裝好了之後将這幾個重傷的小夥伴都擡上去。”

他身後重傷得幾乎動彈不得的幾人聞言一愣,掙紮着便要坐起來,急忙說道:“老爺子,這如何可以?您……”

寧神醫側頭眼睛一瞪,說道:“老夫說了你現在可以動彈嗎?如果想要保住小命的話,就給老夫乖乖躺着,老夫如何就騎不得馬了?想當年,老夫那也是肆意江湖,放眼天下都是沒幾個敵手的,怎麽,現在柔弱得連馬都齊不得了?你們以為老夫是你們那個受不得半點辛苦的嬌貴主子!”

最後一句,直指路旁那笑盈盈看戲的嬌貴王爺,所有護衛皆都在頃刻噤聲,有身體虛弱又躺了回去的,有忙着看理受傷比自己重動彈不得乃至昏迷不醒的,有撇開目光裝作專心做事的,有轉身就走繼續去将剩餘馬匹從這廢墟上牽引過來的,也有低頭垂目認真研究地面紋路的,并都忍不住的肩膀抖了那麽兩下,連原本有那麽點沉凝的氣氛都緩和了些。

睿王殿下微微側頭,伸手反指他自己,詫異問道:“老爺子,您莫非是在說我?”

“這裏就屬你最嬌貴!”

殿下的眼神轉溜了幾下,瞥向俯在那邊伸手支撐在山壁上已經吐到虛軟無力的太子殿下,說道:“哎,您看我家小墨墨,吐得好可憐啊!”

寧神醫當即抖了抖他的花白胡子,沒好氣道:“你跟個孩子去比較?還是你的親侄兒!”

太子殿下也在百忙之後回過頭,鄙視了他一眼。

睿王殿下斜着眼珠子撅嘴嘟囔說道:“沒呢,本王只是忽然看到他這小可憐的模樣,忍不住心生憐惜念叨一句而已。要說最嬌貴,怎麽也輪不到本王啊,您看小曼……”

他轉頭來看到沈思曼,本想說小曼曼乃相府千金,元帥親孫,還是本王未來的親親王妃,才是真正的嬌貴。可一看到她那清冷面容,又想起就在不到兩刻鐘前所發生的事情,他已在嘴邊轉溜的話馬上就又收了回去,同時也将目光偏移,哼唧着說道:“老爺子您才是最嬌貴呢,仔細想想,本王似乎已經有好久沒坐馬車代步了。”

“什麽?你竟說是老夫?想當年……”

“好漢不提當年勇。”

“啊呸!要不是為你,老夫我何至于落得如……”他忽然察覺到失言,馬上就收了聲拂袖不再說話。

風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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