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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少傾、婁小公子、莫讓來到命案現場,指着那口被撈出屍體的水井說道。

水井中沉了屍體,自然是廢了,但現在朝鳳樓中衆人忙于應付,還無人抽出空填井,只在水井旁立了個标示。

“那屍體現在何處?”少傾上前将周圍細細觀察了一遍,回身問向景尤憐。

景尤憐尚未答語,莫讓嗤笑一聲,挑眉道:“自然是被官府帶走了,至于帶到哪兒,這就不好說了。”他與婁小公子商量好暗查兇手,秦無雙已說動溫娘允許他們自由出入,半道殺來個敵友難辨的江州公子,與他一道,有所顧忌,束手束腳就不好辦事了啊。

“莫少是左相府少主人,官場皆給三分薄面,想來莫少欲知屍體去處當十分容易!”少傾溫文一笑,似真似假的恭維。

“咳咳!”婁小公子真是忍俊不禁,堂堂莫大少,也有出師不利的時候,他實在該開懷的笑一場,奈何此時他有求于莫讓,不敢太嚣張,只能忍着,再忍着!“少傾公子,官府帶走那屍體名譽上是物證,但官府若被人操控,有意針對朝鳳樓,那屍體估計拿去毀屍滅跡了。”

如今不能從朝鳳樓中衆人查起,只能從屍體上查起,若被毀屍滅跡,那就難辦了!

“那具屍體雖死去不久,但面目全非,根本認不出是何人。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身形亦有所變化,甚至無從判斷是否是朝鳳樓的歡客!”景尤憐突然出言道。

話落,氣氛不由凝重起來,莫讓與少傾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皆看到一抹嚴肅的神色,兩人頃刻達成一致!與聰明人共事就有這點好處,緊迫間無須多費唇舌。

“朝鳳樓戒備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要從外面帶具屍體進來,難如登天,若樓中雜役并無缺失,那必然是樓中歡客了!”少傾神色凝重,娓娓推斷,“朝鳳樓往來客人應該有所登記,何時進何時出,難道突然少了一人都無所覺嗎?”

“額,”景尤憐滞了一下,想起溫娘囑咐但憑莫少吩咐,又道:“有所登記,朝鳳樓往來客人雖多,但進出皆有記錄。只是門房處的記錄不過是形式,若有客人不願留名的,小姐吩咐過,不可強求。朝鳳樓打開門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與客人方便。”

莫讓倒是不意外,青樓記錄在冊的東西豈能有十分明細?

“不過,形式外還有一份暗中的記錄。朝鳳樓何時進出何人,皆詳盡錄下。”景尤憐稍作思慮,不再隐瞞,“那份記錄只呈給小姐閱覽,奴家也只是偶然得知這件事。現在小姐離開,吩咐不得輕舉妄動,那記錄之人斷然不會輕易交出錄薄。”

“不交出來?那就強搶……”

“咳咳!”莫讓一口氣還未吸入肺腑,頓時被這句話驚得嗆出半口氣,這婁小公子真傻假傻?但看幽月被帶走後,朝鳳樓井然有序的行事,也知即便主人不在,朝鳳樓也不會群龍無首,亂作一團。乘火打劫之事豈會太輕易?

景尤憐看了婁小公子一眼,不甚理會,對少傾道:“所難是,就連奴家也不知是何人專司記錄之事。”

衆人一時沉默,這朝鳳樓何止藏龍卧虎,簡直龍潭虎穴!怪道幽月敢大搖大擺的走進官府大牢,全無後顧之憂。

“難道連溫娘也不知嗎?”婁小公子奇怪,朝鳳樓大小事務早已交由溫娘處理,幽月對溫娘甚為信任,不至設防吧?

“這是朝鳳樓進出客人錄薄,小姐離開前吩咐老身将其交由莫大少處理。”溫娘與諾斓、方皓一道自廊下行來,将一本小冊子恭敬呈給莫讓。

婁小公子輕哧一聲,玩笑道:“原來還是小看了幽小姐,不想竟有未蔔先知的神通。”

莫讓搖頭輕嘆,哪裏是未蔔先知,分明是将他們耍得團團轉。接過小冊子,莫讓翻開略微翻閱,不禁又笑了,“小冊子上記錄的是七天以內的出入登記,墨跡不似方才謄抄,看來幽小姐是早有防備,做足了安排,不只将我等耍的團團轉,更将幕後的黑手玩弄于鼓掌之中。”雖明知被她牽着鼻子走,還不得不跟着走,真是高明!

“嘗聞‘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果不虛言,她還是如此風格,懶散間已将萬事部署周全。”少傾無奈一笑,在他弱小的時候,她就很強大,如今他游歷歸來,她依然強大。她似乎從不需要別人,一個人可以走到天荒地老,天摧地裂。

婁小公子冷眼視之,雖則早有部署,卻也要他等來周全。古來有以人為棋子者,但将棋子的心思通曉利用得如此得心應手,幽月真真狂妄!

“方小少,我不是吩咐你去官衙尋那死屍了嗎,為何又折回來了?”莫讓偏頭看向方皓,看清他身旁的青衣書生後心中微微訝異,接着問道:“不知這位先生是?”

“在下諾斓,聽聞小姐出事,特意趕來,欲效一臂之力。”諾斓微微俯身,向衆人見禮。

“嗯嗯。”方皓點點頭,他常年混跡于朝鳳樓和集先莊,不過幾日,與集先莊的賬房學徒諾斓已然十分熟悉。

諾斓的大名,莫讓、婁小公子都不陌生,賬冊風波的嫌疑人雖未聲張,但稍微打聽,以他們的情報豈有不知之理?

莫讓微微勾唇,意味不明的目光将諾斓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不知足下想如何效力?”

諾斓眸光微沉,他一介書生,誠然無可效力的地方。但幽月對他有知遇之恩,此時他怎能明哲保身袖手旁觀?“莫大少囑咐方小少的事情,有我的助力,想必更容易成事。”

先前他們商議,兵分兩路,方皓帶人前去衙門鬧騰,讨要幽月,牽制敵人的視線,莫讓暗地裏從死屍下手,雙管齊下,出其不意。

“我倒有不同的計策,不知諸位能否一聽。”聽聞衆人如此熱心,少傾眼中浮現一抹異樣的神采,一閃即逝,目光在方皓與諾斓身上停了一瞬,随即恢複如初。

莫讓笑道:“少傾公子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仍然兵分兩路,一方暗查兇手,一方去官府要人。不過去官府讨要幽小姐的,改為諾斓公子。諾斓公子才學滿腹,想必對律法亦有所涉獵,可有理有據的要人。”少傾看向諾斓挑眉道,這比方皓耍橫或者無理取鬧高明得多。

“在下亦是這般想的。”諾斓一口應承,這正合了他的心意。

“那我做什麽?”方皓立即出聲道,不能外人出力他沒地方出力啊,這樣救出他無顏面對他們青梅竹馬的情意。

“方小少也去官府要人,不過不是讨要幽小姐,而是死屍!”少傾輕笑,高深道:“假說親友在逛朝鳳樓時失蹤,要求辨認屍體,這也不算過分的要求。”

莫讓眸光微閃,為之嘆服:“少傾公子真人不露相,竟有如此謀略,先前倒是失敬了!”頓了頓,笑道:“若由再有少傾公子暗中追查真正的死屍去處,想必是無虞了。在下與婁小公子留着朝鳳樓中暗查嫌疑人,屆時兩相一對,找出兇手不過舉手間啊!”

“呵!”少傾眸光微斂,垂眸淡然一笑,“在下剛回晟京城,人生地不熟,追查死屍恐怕力不能及,還是有勞莫大少吧。”笑看着莫讓,意味不明道:“遠道而來,适逢舟車勞頓,在下留在朝鳳樓一則可以暫緩旅途辛勞,二則暗查兇手,正适宜。”

“可是幽小姐将出入記錄交給在下,是信任于我,在下豈能輕負重托……。”

“那就請莫大少将之交予在下,由在下代為追查。”少傾善意的為莫讓解憂,伸出雙手,誠懇道。

莫讓無語問天,這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小子比幽月還不好應付,難得逮到的機會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溜走嗎?以後再尋,可是千年不遇了,思及此,他輕咳一聲,悄然向着婁小公子使了個眼色求救。

“少傾公子的計策誠然十分周全,但尚有一點不足,若未能找到兇手當如何?”婁小公子冷笑一聲,世事總不能盡在掌握,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知婁小公子有何良策?”少傾謙虛請教。

“這世間有才的用才,有能的用能,有德的用德。我輩中人,有錢的為何不用錢?有權的為何不用權?”婁小公子嗟嘆,“有權有勢者何須行事拐彎抹角,舍近求遠?大不了咱們将之擺上臺面,來較量一番誰更有權!若權不如人,還有錢,若錢亦不如人,再談理談能談德,不是更省事嗎?”

話落,衆人沉默半晌。

莫讓一臉憤恨,咬牙道:“我去追查死屍,先行一步。”

諾斓緊随其後,拱手道:“待救出小姐,再敘其他。”

方皓摸了摸腦袋,方家此時沒落,已無多少權勢,幽相府是萬不能牽扯出來的,至于錢,月月的銀子似乎沒有第二個人能碰到。

衆人不理會婁小公子的豪言壯語,各行其是去了。婁小公子頓感無趣,微微思索,朝着秦無雙的居處行去。

------題外話------

別擔心,蘭若很快會出來,睜大眼睛瞧着哦~

、【25】牢獄之災

婁小公子所言,若幽蘭若聽到,當誠心奉為真知灼見!奈何幽蘭若此時被困囹圄,注定他求不得知音。

然求不得知音的又豈止婁小公子,知音本就難覓,對幽蘭若來說,何嘗不是?

世事盡在掌握,難免無趣。但倘若一定要用慘無人道的方式來增添趣味,即便是幽蘭若,也未必能承受。但能與不能,又往往非人力所能及,遭此災劫,幽蘭若長嘆,只能歸結于命中注定。上天大約看不慣她這麽有錢,所以降下災難,這完全是嫉妒啊!

幽蘭若動了動手指,沾滿血污的衣服搭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想将破碎的衣袂從手臂上拿開。但此刻她的左手壓在身下一點知覺也無,右手除卻無名指能稍微動彈,整只手臂一點力也使不上,幽蘭若苦笑,即便能稍微動彈,那一動一彈牽扯的痛楚,也是痛入骨髓的。

笑容扯動嘴角的傷口,又是一陣撕裂的疼。幽蘭若微微轉動脖頸,頓時一股昏天黑地的眩暈沖進大腦。

兩日前,她跟随官差前往官衙問案。原本計劃的李代桃僵引出幕後黑手,不想大意之下落入敵人的圈套。她剛踏進京兆尹的府衙便被告知此案已移交給刑部,官差将她帶往刑部的路上,她被移花接木,蒙住眼睛帶到此暗牢中,不及審問,即刑罰加身。

古來流傳五大刑,笞刑、杖刑、徒刑、流刑、死刑,後加烙花、剝皮、戮屍、分屍,又傳十八般刑具,皮鞭、竹板、夾棍、竹簽、鐵鋸、鑽鑿、腦箍、攔馬棍、釘指、鐵刷等,聞之讓人色變。其紛繁、酷烈、野蠻匪夷所思!

從前幽蘭若聽聞亦覺膽戰心驚,經此一遭,再無所畏了。正如那句“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經歷過更殘酷慘烈的刑罰,又怎會再為尋常刑具側目?

彼時獄卒的倒勾金鞭,一鞭接一鞭,每落下一鞭,身體上便被扯裂一塊皮肉,數十鞭打在身上,衣服再無完好處,底下的皮肉撕裂帶出的血肉飛濺在獄卒的臉上,連獄卒都露出不忍之色,她痛到極致,痛到感覺不到痛楚,所有的感知都已麻木!

但放下刑架,她緊握的雙手被強行拉開,手指被塞到一根根木棍中,獄卒那每一次用力的拉扯,她都叫出了撕心裂肺的喊聲,生平第一次,她如此狼狽!

手指、腳指的骨頭全部夾碎,她再也喊不出半句有力氣的叫聲,連呻吟都是有氣無力,卻還有人覺得她不夠慘,她從不知道原來比皮鞭小的竹簽穿進指甲的痛苦比皮鞭落在身上的痛苦深刻得多。

幽蘭若無力的閉上眼睛,此時她真可以拿去人體藝術展覽館上展覽,名叫“受盡刑罰的女屍”。

她此刻如一灘泥般軟軟的躺在草堆上,可不像一具女屍嗎?她能感覺到每一寸肌膚上傳遞到大腦的痛楚,但她除了一根無名指能動彈外,就只剩下眼睛能開能阖。那些痛楚,她只能靜靜地忍受,忍得久了,其實也不是太難以承受。

說來奇怪,比肩淩遲的切膚之痛她在逐漸地适應,卻無法忍受搭在手臂上那截沾滿血污,而後烘幹的衣袂,真是養尊處優慣了!

陰暗的大牢自窗口飄進一絲風,微微撩起粘在幽蘭若臉頰上的發絲,發絲早已和着血污嵌入傷口,陰風吹動下,拉扯着傷疤帶起一絲絲生疼。幽蘭若靜靜的體味着這一刻的巨痛,聽着遠處随風傳來的陣陣腳步聲,和牢門次第開合聲,輕輕的阖上眼簾,嘗試着放松全身的感知。

三丈外的牢門開啓,輕緩的腳步聲走近,頃刻,在她身前停下。幽蘭若原以為左手已經全無知覺,原來被狠狠的踩在腳底時,還是能感覺到新的痛楚。

幽蘭若掙開眼睛,入眼的是一雙精致的雲底紫緞繡花鞋,鞋面上金線勾邊,穿着一顆圓潤的東海蛟珠,視線上移,一襲紫羅長裙身段窈窕的清冷女子俯視着她。女子面帶輕紗,她看不清容貌,卻突然想起一句詩來,“碩人其颀,衣錦褧衣”,幽蘭若心下長嘆,原來她得罪的竟是女子!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我是何處得罪了美人,令其變身蛇蠍?”

話聲出口,幽蘭若方覺口幹舌燥,她兩日滴水未進,加之失血過多,身體嚴重缺水,發出的聲音幹煸沉悶,倒是語氣未失了氣度。

紫衣女子微愣,小腳收回,旋即冷哼一聲,說道:“本小姐的大名豈是一介賤商有資格知道的?幽月,要怪,就怪你不安本分,水性楊花,專行奪人所愛之事。”女子聲音清脆婉轉,與幽蘭若幹澀的聲音形成對比,頓時有一種九霄天籁的錯覺,天籁般聲音轉冷:“偏偏還敢奪到本小姐手上,真是自尋死路!今次,是給你的教訓!”

大腦發出命令,中樞神經傳遞,神經末梢接受,幽蘭若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問題,她能感受到被踩的疼痛,但無法支配手指彎曲,清亮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她目光上移,一瞬不瞬的盯着不願透露姓名的美人:“你的心上人姓陸?”

暗沉的牢中陰風陣陣,拂動紫衣女子覆在面上的薄紗,她眸底有一瞬間的顫動,很快掩飾過去,眼瞳眯了眯,換上淩厲的視線,俯視着腳下的一身狼狽的女子。

幽蘭若歷經人世,那一閃即逝的顫動又怎會捕捉不到?心下長嘆,原來她受這麽大的罪竟是不冤嗎?她早聽莫讓言語中提及,卻全然未放在心上。思量陸玉不是輕狂男子,不至讓她惹禍上身。

她以為得罪的是商場上的敵人,萬萬沒想到竟是心如蛇蠍的女子。難怪她會失策,這女子唯一的目的只是她,只想折磨她,帶給她*上的痛苦,別的全然不顧,真不愧是“最毒婦人心”!她布下的疑陣一絲用處也沒發揮,反而某種程度上方便了這女子。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幽蘭若苦笑着,笑容扯動臉頰的傷口,她也渾不在意,“我并不知曉自己竟在無知無覺中犯下如此大過,但姑娘一昧的對我遷怒似乎也是過分!你的心上人移情別戀,戲耍的不只是你,也是無辜的女子。你有怨恨,為何單單漏了他?”

淩厲的目光微滞,紫衣女子有些意外的看着躺在草堆上的幽蘭若,她滿身血污下一身的傷口,有些結了痂,有些還翻着鮮紅的皮肉,小臉上亦是布滿污垢,但眼中透露是神采,和傲然,不見一絲狼狽!

“我愛他惜他尚且不及,怎去怨他恨他?”紫衣女子斂眸,聲音冷然道:“幽月,我不知他為何對你一見鐘情,但你從我手中搶了他,我勢必要讓你付出代價,方能消我心頭之恨。”攏了攏發絲,女子冷笑道:“今日我不會取你性命,因為如今你滿身傷痕,容顏盡毀,我要看看,他是否還會迷戀你!”

幽蘭若心底升起一股無力,莫讓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女子的蛇蠍心腸,同是女子的幽蘭若此刻也有幾分難以接受了。比之戀人的嫌棄鄙夷,先前*上的痛楚真是太微不足道了。這女子不但手段狠辣,城府極深,心思也十分靈巧啊!

“若他因我身體上的瑕疵見棄于我,傷的又何止我的心?美人覺得這僅僅是在打擊我嗎?”幽蘭若露出嘲諷之色,笑看着紫衣女子,“他損的,是他自身的清修,他打的,是天下女子的臉!”

人皆道以色侍君,豈不知後面跟了不長久?幽蘭若從不需要用美色去迎合男人,在她眼裏,她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反之,男人這種東西,她有需求時,可留下,不需要時,悉随尊便。

紫衣女子眸光漸冷,幽蘭若笑得更倩然,憐憫的望着俏立身前的美人:“今日你不取我性命,來日我也不會搶你良人。但你加諸我身的一身罪孽,難以消抹,我不銘感五內都不行!終有一日,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日,美人且等着!”

“呵!”紫衣女子突然笑了,她蹲下身子,與幽蘭若對視,眼中的輕鄙褪去,一雙眸子亮麗,絲毫不遜于美目盼兮的風流,“我一直覺得我已經很張狂了,他是不滿我的性子,原來他喜歡更狂妄的人,他不滿我,是覺得我還不夠張狂!真是謝謝你的嚣張讓我如夢初醒!”

話落,紫衣女子站起轉身,紫色的裙擺帶去一陣風,掀起幾縷塵灰,落在幽蘭若本已布滿髒污的小臉上。

幽蘭若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常年不見天日的大牢彌漫着陰森腐朽的味道,每吸進一口氣,她都感覺肺腑中傳來一絲難受。

牢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飄落下女子冷絕的命令:“準備一桶濃鹽水,将幽月扔進去,給她清洗清洗傷口!”

幽蘭若陡然睜眼,如今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沾染鹽水,又該是何等的痛楚?

------題外話------

小夥伴們是不是覺得這一章很虐?其實不然,素玉已經十二分的手下留情了。有時候身體上的痛楚真的好渺小好渺小,當承受過來,就會覺得那些不過是生活中的調味品,不足以道。

、【26】莫讓之殇

五月的陽光已有些烈,自雲端灑下的光芒略微灼人。

此時朝鳳樓門前躺着一個攤成一團,渾身血污,滿臉蓬垢的女屍。雖然她還微薄氣息,但說是一具女屍一點不為過。她藍色的衣裙被污血浸透,又被風幹,皺巴巴的搭在身上,自血衣下露出的肌膚皆是皮開肉綻,手腳癱軟垂地,一絲也動不得,清風吹過,帶出一陣陣血腥和腐臭的味道,五月的陽光照在她身上,一如照進深暗幽域,照不進的九幽陰暗。

少傾死死的盯着半死不活的女人,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他與幽月多年未見,兩人的樣貌都有很大變化,他還是輕易認出這不可能是他牽挂多年的女子。但他的心仍然在痛,仿佛寸寸淩遲。

一個陌生的女人受再殘酷的刑罰牽不起他絲毫的同情,但想到他上心的女子有一分可能受到這樣的刑罰他便覺心膽俱裂。

兩日前,他們依計行事,一切盡在計劃中,出乎意料的順利。

方皓成功的牽制衙門的行動,轉移他們的視線,讓莫讓及時搶下正被火焚的死屍。諾斓一篇陳情表,慷慨大義,言之鑿鑿,搬出東洛國律法,擡出人情道德,讓刑部侍郎軟了态度放出幽月,今日他們一道迎接幽月回來,不想迎回的是這樣一個女子。

手勁腳筋都被挑了,癱軟如一團泥,全身上下布滿鞭傷,一道一道不忍相顧,臉上高高腫起,根本辨認不出原來的樣貌。

“修堯疏忽,請溫娘代小姐責罰。”從不輕易跪地的男子此時面如死灰的跪在溫娘身前,一臉的頹敗,和自責。

溫娘倒吸了一口氣,與兩日前的鎮定全然不同,臉上浮現深切的擔憂,“你現在請罪也無用,現下最為要緊的是找到真正的小姐在哪裏。”

莫讓斂盡玩笑之色,第一次鄭重對待,這一步棋不是幽小姐設定,那只能是事态發展失去了掌控,讓敵人鑽了空子。可恨他們到現在才發現!整整兩日,陸玉囑咐他看顧幽月,他讓她整整兩日消失無蹤,簡直無法想象!她若出事,他該如何向陸玉交代?

“早讓你們撿方便的行事,偏要搞許多彎彎繞繞,浪費諸多時間,最後不但竹籃打水,還延誤時機。”婁小公子啧啧搖頭,此刻唯一沒有擔憂心急的人估計就是他了。

最為心急擔憂的方皓頓時暴走,憤怒的瞪着婁小公子:“你就會說風涼話!怎麽不見你出一把力,老早的高高挂起,我告訴你,月月出了事,朝鳳樓也保不住了!你的秦無雙別想安然無恙!”

“方小少慎言!”秦無雙心中雖擔心,面上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冷清冷然,只是聽見方皓的荒唐言語眸中乍出一絲冷光,“我秦無雙不是誰的!”

“好了,別争了!”月海心站出,冷冷的掃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幾人,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這鬧騰的功夫!“不知少傾公子有何主意?”

少傾這兩日在朝鳳樓中行事,淩厲果決,謀略深遠,可見一斑,衆人亦心下嘆服。

“不計一切,救出幽小姐。”少傾聲線微沉,神色陰暗,壓抑的不只擔憂,還有狂怒,“敵暗我明,先前輕敵,讓幽小姐陷入危難,如今看到敵人的強大,若我等再有所保留,無疑是将幽小姐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我去岐王府求見岐王爺,請王爺出手相救,想必能有些助益。”月海心沉吟道,她從未開口對岐王爺有什麽要求,此番為小姐破例,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我回相府拿我老爹的令箭,去刑部挨個排查,幽小姐是從刑部失蹤,想必會留下蛛絲馬跡。”莫讓沉聲道,如今也顧不得了,幽月可是陸玉看上的女人,陸玉現在不在京城,出了事,他們父子都無法交代。可恨關鍵時刻,陸玉竟然不在!

若漣與景尤憐對視一眼,心中定下決心,拉着焦急的瑕非轉身進了朝鳳樓。

溫娘看着一身髒污的陌生女子,心中天人交戰,她是該聽小姐的吩咐還是還是自作主張?“将這位姑娘帶進去,好生安置吧。”這姑娘被折磨成這般,少不了小姐的緣由。

午時已過,日移影動,不多時朝鳳樓前聚集的衆人散去,只留下少傾、諾斓二人。二人對視,眼中射出淩厲的精光,誰也不弱于誰。

“真不是殿下出的手嗎?”少傾死死的盯着諾斓,不放過其一絲一毫的表情。

“少傾何故不信我?”諾斓擡頭,唇角彎起意味不明的笑,“我并不知曉她是少傾的故人,但即便不知,也幹不出如此蠢事。囚禁她,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呢?”

“哼!”少傾拂袖轉身,大步離去。有那麽一瞬,他希望是諾斓下的手,因為他了解諾斓,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他寧願是他下的手!

迎着陽光,諾斓微微仰頭,臉上挂着無謂的笑。只是笑容怎麽看怎麽陰暗,即便是烈日的光輝下,也沒有一絲的暖意。

轉過街角,莫讓并沒有回相府,而是轉身拐進一個巷道,走進深巷,又拐了個彎,盯着跪伏在地的灰衣下屬,“是否有了消息?”

錢青将一枚物事呈上,莫讓盯着那枚物事臉色瞬間冷如冰天雪地,良久,他伸手接過,緊緊的握在手中,恨不能将之捏成碎片。

“你回相府向我爹禀明事由,告知他事态之嚴重,取到令箭後在刑部大門旁等我。”莫讓強行壓下心中翻滾,沉聲吩咐着。

“公子,您親自回去相爺也不定會給您令箭,屬下回去如何能說服相爺?”錢青為難道。相爺素來明哲保身,秉着不理閑事的作風,高居在淺灘閣,如何會理會他一個小角色?

“告訴他出事的是陸玉看上的女人!若他還不給你就去找我嬸嬸,公主嬸嬸的令箭可比相府的令箭更好用!”莫讓吩咐罷,轉身向另一個方向急急行去。他的公主嬸嬸,正是大名鼎鼎的芳公主,芳公主的賢名比今上的英明更入人心,東洛國無不對之敬仰三分。

晟京城外東郊,正是草長莺飛,蜂蝶追逐的和樂美景。莫讓走過這一片和寧,在一個普通的莊子前停下。看似農莊的別莊并無牌匾,絲毫看不出有何異樣。

“她在你手裏,是嗎?”莫讓看着花間戲蝶的女子,眼中盡是悲憫的神色,夾着三分不忍。

撲蝶的女子聞聲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美眸中盡是波光盈盈,她呆呆的看着莫讓,手中的扇子不覺垂下,漸漸的,眸光轉冷。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一個姓幽的女子嗎?”黃莺般清脆婉轉的聲音中帶了絲落寞,她偏着頭望着七步外的男子,眼中盡是倔強的神色。

“為何針對她?”莫讓避而不答,反問道。

女子突然轉過身不再看莫讓,瘦弱纖細的身子微微顫動,她能感覺到莫讓盯着她的目光不曾移動半分。但她只是沉默。良久,久到莫讓以為她已睡去,她才開口,語聲微顫:“我就是看不慣她與你暧昧不清,一個風塵商女,憑什麽?她哪裏配得上莫相府未來的繼承人呢?不過趨炎附勢之輩,難道不該受點教訓嗎?”

“她配不上,難道你配得上嗎?”莫讓聞言不嗔不怒,嘴角浮上一個淡漠的笑。

那女子聽聞此言,身子顫動得更加厲害,如風中飄零的落葉。飄零的命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飄向何方的不确定。

“阿讓,對不起,我只是無法控制。”女子依舊背着身子不看莫讓,語聲中已帶有哭腔,只是比先前含了更多的倔強:“我嫉妒她,一個風塵商女,憑什麽能和你的名字放在一起,每當我聽到我的心就痛得無法抑制。如果能減輕這些痛楚,但求你剖了我的心去。今後你也就逍遙自在了。”

莫讓面色平靜的轉身,聲音清冷淡然:“她不是你得罪得起的女子,招惹了她,沒有好下場的是你。”話落,不在停留,大步離去。只有誰嵌入掌心的物事能透露誰深切的情殇。

女子突然猛地轉身看向離去的男子,臉上布滿淚痕,雙眼紅腫一片,男子離去的腳步絲毫未停,更不曾轉身,她痛苦的閉上眼睛,緩緩的蹲下身子。雙手捂着絕美的臉龐,痛哭出聲。

老天為何如此捉弄,讓有情的人不能歡聚!明明相愛,卻不能相守,連相望也是奢侈!她和他可以相親,卻注定永遠無法執子之手。

抱頭痛哭的女子并不知道,離開花園的男子藏身在大樹後,偷偷的盯着她,眼中盡是情意綿綿,臉上是比她更多的痛苦。

莫讓閉了閉眼睛,一滴清淚落下。

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寧願流血也不流淚。莫讓心底沉痛,見着她這般痛苦,他怎能無動于衷?天知道他多想将她抱在懷中細細撫慰。

但他們的關系,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舉動!這在東洛國稱之為*。

------題外話------

總不能讓蘭若一個人被虐吧?一個人陷在苦難中會覺得天道不公,很多人陷在苦難中就覺得天道本來就是這樣的,大家說是不是?

、【27】海心被辱

東洛國晟京城北城的一座高門府邸外,為營救幽蘭若暫時達成盟約的衆人紛紛垂手侍立,等候府中前去通傳的門房回話。

理清了頭緒,衆人齊心協力,很快追查到幽蘭若的下落。

那日幽蘭若被帶去刑部衙門,正巧有一女子沖撞了芳公主,芳公主命人将其帶回,兩列隊伍又遇到賤民鬧事,陰差陽錯之下将人搞錯。幽蘭若此刻應該在公主府的大牢中。

少傾臉色并沒有一絲好轉,晟京城四大勢力,公主府、岐王府、安王府、列王府,其中公主府行事最為嚴謹,多年來從未落人诟病,更別說有什麽行差踏錯!此番陰差陽錯鬧出事端,絕無可能是簡單的巧合!

岐王府、安王府、列王府,他都不放在眼裏,但公主府卻不得不重視,因為公主府最得人心,上至君臣,下至庶民,無不尊崇敬仰為民請命舍身成義的芳公主。這些年芳公主避世不出,甚少與外人接觸。有朝一日,一旦站出,振臂一呼,必定萬民響應。

這樣尊華高貴的皇室公主,規矩立在此的衆人都不得放肆,幽蘭若又是如何得罪她的呢?少傾深思,若是她對幽蘭若下手,他們的敵人恐怕比想象中更強大,更難以應付!

“公主在禮佛,一時半刻見不了客。公主府久不待客,也不便招待各位進府用茶,請諸位先回去,稍後再來谒見吧。”管家對着門前的訪客俯身一禮,臉帶歉意的推辭,話落退回府門,吩咐人關門。

“等等!”莫讓疾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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