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撩我?
但是又看了一遍信件之後,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味。
還記得那首詩嗎?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唐代張籍這首《節婦吟寄東平李司空師道》,發生的時間可是在大衍朝之前。
讀過書、大有儒商風範的黃公子沒聽到過這首詩?
送錢也就罷了,這位素未蒙面的黃某人居然暗示要送給她明珠?
是她想太多,還是對方在撩自己?
想了想,裴卿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假裝沒接收到這句話。
萬一人家只是單純想給供貨商送禮呢?
但是心裏有了那點疑問之後,再回想起前幾次的通信,越回想就越覺得波濤暗湧。
二話不說送銀子,貼心的把款項全換成零錢,這樣一來二去之後提出給她送禮物……
這套路怎麽這麽有即視感呢?
不是吧……裴卿摸了摸自己的側臉,她穿越前就是個美人,但穿過來之後,這副身體比穿越之前姿容更盛,再加上她本人的氣度氣場和魅力,的确一颦一笑都非常有吸引力。
——然而姓黃的那個人甚至都沒有見過她,就已經對她産生興趣了?
可能嗎?
還是說大商人都是這樣?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讨好人?
但看黃公子所書清俊灑脫的字跡,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他是那樣的小人。
“字如其人”這句書法名言可不是随便說說的,字跡能反映人真實的情緒,能反映人當時的身體狀況,甚至能反映一個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有這麽一筆清俊灑脫卻又端正素麗的字體,這個黃公子應該絕非市儈小人才對。
思索之後,她提筆給對方回信,簡單明了的表示這一批次出産的肥皂可以全數由黃家商隊購買,但下一批次如果有其他商隊競價的話,她可就要實行“價高者得”之策了。
信寫到一半之後,她停下了筆斂眉沉思片刻,而後一筆一畫在下面列出了昔縣現有的礦産,她想問問這個黃豪商,有沒有興趣在昔縣的礦産開發裏插一腳?
比如說,和瑞王府合作開發石硫黃礦 。
為了避免對方誤會自己有陰謀,她大大方方的在信裏承認三皇子對這個石硫黃礦志在必得,甚至為此不惜派出刺客,如果黃公子畏懼三皇子的權勢,那就當她沒提過這條意向。
這真的不是陰謀,這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一旦黃豪商吃下了這塊餌料,就要幫她對付三皇子,起碼也得給三皇子下點絆子,讓他少把注意力放到昔縣的開發上。
把這張糖衣炮彈包好之後,裴卿将其折疊成一個複雜的星星形狀,放進一個正方形的信封裏,交代阿杏給黃家商隊的駐點送去。
“通信還是太不方便了,”裴卿拿出自己的規劃書在上面添了一筆,“先把路鋪好,盡快推出郵政系統。”
大衍朝依靠驿站送信的方式實在有點不靠譜,而托人捎信也不是那麽妥當,有點什麽事情彼此想聯系一下的話,耗費的時間太長。
“連鐵礦都沒有,要什麽自行車?”思及此,裴卿無奈的輕輕嘆氣。
飯要一口一口吃,基建也要一步一步搞,急不來也急不得。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來阿季的彙報,肥皂一共出了5000塊,陳侍衛做監督和向導,把這些肥皂全都運到了黃家商隊的駐點,只等商隊再次到來就可以全速運走。
當他返回瑞王府的時候,帶回來的是25,000兩銀子,據說黃家商隊駐點的管事給錢異常痛快,倒像是迫不及待把錢送過來一樣。
裴卿聽得嘴角輕揚,心裏直呼內行。
你看,對方這麽上道,下次昔縣再出什麽新商品可不就得讓人家優先采購了麽?
這25,000兩銀子全都是一兩一錠的小銀錠,似乎是特意做的這麽小。
倒是方便瑞王府發工資。
而有了這麽多錢之後,裴卿立刻就在萬界交易系統裏大肆揮霍了一番——最新小學一到六年級數學和語文課本需要共計6000兩銀子兌換,買!
《如何煉制玻璃》、《玻璃制品燒制工藝指南》合計需要2000兩銀子兌換 ,買!
甚至就連古代水利工程大全也買了一套——春天一過就是夏天,汛期即将來到,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在現今的生産力下,使用古代名家的水利工程方法無疑比較靠譜。
賣肥皂賺來的25,000兩轉瞬就去了一半,不過都是值得的,畢竟知識無價,能讓你以有限的價錢買走就該偷着笑了。
其中那套歷朝歷代水利工程大全可是只有皇家書庫才有,以她這麽個偏僻藩鎮破落王妃的身份,這輩子都別想去皇宮裏面的書庫見到那套書了,現在能夠通過萬能的系統以銀錢兌換,實在是僥天之大幸。
而對應這些知識普及速度的,是系統作用下的民智提升速度buff。
之前的民智提升速率是25%,在育嬰堂建成後,裴卿聲望驟然增加50,于是便導致系統的增益buff跟着水漲船高,現在民智提升速率已經達到了37%,一個令人側目的數字。
在這樣的民智提升速率作用下,每天晚上堅持不懈開辦夜校的措施下,在提升女性家庭地位、增加女性就業崗位的原則下,整個昔縣3000多口将近4000人,不僅全數掃盲成功,甚至以一個半月學完一個學期內容的速度提升着整體文化水平。
小學一年級下冊的語文和數學已經開講,工匠們的專業課研讀也進行的如火如荼,就連翠灣也已經讀完了育嬰員的課程,開始讀育嬰師的課程。
昔縣就像一頭初生的牛犢,小心而堅定的邁開步伐望着光明的前路奔去。
*
曾縣令最近肚子裏的苦水都要炸裂了,他在棉花地裏服勞役,吃不飽穿不暖,還得整天捉蟲,晚上睡的是窩棚和稻草堆,對已經養尊處優好幾年的前任縣令來說,不能說是完全不适應,只能說是每天都想死一死。
然而這一天,在棉花田裏捉蟲子的曾縣令,突然看到自縣城方向往這裏多了一行人。
那些人看上去是在修路,但是他們修路用的材料卻很古怪,他們居然在碎石子上面淋上了一種灰撲撲的泥漿,本來用打夯樁打的十分平滑的土路,鋪上這麽一層爛糊糊的泥,那不就成白幹了嗎?
看管曾縣令的人全都去修路隊那裏看熱鬧圍觀,老曾自然就無心做活,也跟着在後面磨蹭着看。
只見那層爛乎乎的灰色泥水在地上抹了厚厚一層,周圍還有木板擋着,居然想要防止泥水流出來。
曾縣令在心裏不住冷笑,爛泥就是爛泥,連牆都鋪糊不上,再用木板擋着也擋不住被天上的雨水一沖就變泥湯子。
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看着修路隊做活讓人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或許是來源于每個人小時候都喜歡玩泥巴的習慣 ?
看軟塌塌灰撲撲的泥水在木板的遮擋下被一寸寸抹平,就覺得很有意思,站在旁邊看半天都不厭。
曾縣令津津有味的看着修路隊做工,直到看守他的人回過神來,急忙呵斥着把他往棉花地裏趕。
“快回去捉你的蟲子,要是讓棉花田有了閃失,咱們都得挨罵!”兩個監工推推搡搡的把曾縣令趕走了。
曾縣令敢怒不敢言,試想他還是高高在上的一方父母官時,哪個賤民敢這麽對他說話?
到底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連偷會兒懶都不得。
就在這個時候,曾縣令聽到了兩個監工的對話。
“這就是王妃娘娘弄出來的水泥仙術?”一個跟另一個咬耳朵。
另一人搖頭晃腦的回答:“當然是仙術,你別看現在是軟塌塌的泥巴,等明天早上起來就是一整條石塊鋪的路了,是正經的仙家手段!”
旁邊那人啧舌道:“老輩子們傳的古話裏都沒有這麽神的東西。”
第2個人感慨萬千的附和:“誰說不是?拿泥巴變石頭,非得是王妃娘娘這樣的菩薩仙子才能做得到!”
曾縣令把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在了耳裏,心裏感覺更加嗤之以鼻。
現在縣裏的賤民們居然把瑞王妃當成一尊菩薩來膜拜,哪怕她丢一根草葉子,這些賤民們也會當成金葉子來用吧?
什麽仙家手段?什麽仙術?騙鬼去吧。
他老曾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這天晚上睡覺前,曾縣令躺在幹枯腐敗的枯草堆上,狠狠在心裏嘲笑了一把瑞王妃,打算第2天早上早點起來看笑話。
然而第2天早上他是被兩個監工叫醒的。
兩個監工全都一臉的激動,連推帶搡把他從稻草堆裏拎出來。
“老曾老曾快跟我們一起去看,仙術出來了!”
曾縣令跟着兩個監工,七扭八歪的來到了昨天晚上那條爛泥湖的路面旁邊。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不是一個原本髒兮兮爛乎乎的泥水地,而是一整條長的看不到邊際,又平又整又光又硬的石頭路!
比他在京城見到過的天街路面還平整,比皇子府裏的金磚也不相上下,昨天的爛泥全數消失不見,這一整條巨大敞亮綿延的石頭路,一巴掌将他昨晚的嘲笑和不屑全數打散,打的他臉都疼。
曾縣令目瞪口呆,那兩名監工也不比他好上半點,三個人屏住呼吸看着路,最後還是老曾率先跳上去踩了踩。
“居然真的是石頭,不是做夢,是真的石頭!”曾縣令受到了巨大的沖擊,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吓傻了。
他設想過很多種情況,但萬萬沒想到自己得罪過的瑞王妃居然是個仙人——他輸的不冤!
咚!
曾縣令雙膝落地,磕得生疼。
咚!咚!
兩名監工受他的感染,也跟着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三個人全都被震撼到了。
“怎麽會這樣?”曾縣令又哭又笑喃喃自語,“哪家聖人之說,也沒說一晚上就能把泥水變成石頭啊!為啥會這樣?!”
到了這一刻,老曾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昔縣變天了,再也不是他印象裏的那個窮困昔縣,有瑞王妃這個天降仙子,昔縣将來大有可為!說不定——
“行了行了,看夠了就趕緊起來,”監工打斷老曾的思路,“趕緊收拾收拾,據說王妃娘娘今天要派人來給咱們哥三個蓋新房,蓋這種灰撲撲的泥水變成的石頭房!老曾你可得打起點精神,別給咱們棉花地丢人。”
曾縣令艱難的收回神志,比剛才見到水泥路面還困惑,他不解的問:“蓋新房?”
另外一個監工就對他解釋道:“是啊,是啊,有了這種名叫水泥的仙術,以後縣城城牆外面也可以住人,只要蓋好仙術房,誰還怕狼群和老虎啊?就這仙術弄出來的石頭這硬勁兒,再厲害的野獸爪子也撓不開牆!”
以前不是沒有人試圖在城外居住,只不過他們只能砍木頭做木屋,到了夜晚實在危險,甚至有人因為被野獸闖入家門而殒命,所以大家才硬擠着在狹小破舊的昔縣城牆之內居住。
曾縣令和這兩個監工住在被高高的木頭圍牆圍起來的狹窄小院裏,小院就在棉花地頭,就這晚上還不時能聽到狼嚎,聽的人在窩棚裏睡都睡不安穩,生怕狼爪子扒拉開木頭闖進來。
有了水泥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水泥蓋起來的房子高大,敞亮,堅固,再大的野獸也不怕,根據瑞王府裏傳出來的風聲,用這種名叫水泥的仙術,甚至能夠把房子建到2層樓3層樓那麽高。
——就是皇宮大內,樓高也沒有超過三層的吧?
四舍五入,他們也算是以後能住皇宮了?
兩個監工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說着,突然發現老曾淚流滿面,彎腰用手拄着膝蓋,像是喪失了一切鬥志。
“這是咋了老曾?”
“你這膝蓋還疼啊,剛才那一下磕的太狠了吧?”
曾縣令默默地搖着頭,淚水吧嗒吧嗒打濕了水泥路面,他嗚咽着說:“為什麽我沒有早點發現王妃娘娘這麽神?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