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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銅錢

第二天早上,裴卿一起床就去看新做出來的肥皂,經過一晚上,肥皂塊都已經脫模,因為夜裏還有些涼,早上把肥皂拿在手裏的時候還有些冰手。

阿季帶着興奮的神情問她:“王妃娘娘,這算是做成了嗎?”

裴卿把肥皂塞到她手裏說:“拿一件髒衣服試試不就知道了?”

阿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塊融了草木灰和豬油的白色塊塊不是吃的,是用來洗衣服的啊 !

窮人家洗衣服都不用澡豆皂莢那種東西,都是放在流水裏用力捶打,因為窮人家不吃油,出的汗裏也沒什麽油,所以只要洗的時候捶打到位,一般衣服都能大致洗到不那麽髒 。

但也僅僅是不那麽髒而已,像血漬、黃泥印子、青草汁……都是洗不掉的。

而王妃娘娘令人拿過來的髒衣服上就有青草汁和黃色的泥水痕跡。

阿季将信将疑的用水泡上髒衣服,在裴卿的指點下将肥皂揉搓到髒的地方,而後開始細細的用手搓洗。

一開始只有白色的沫沫,看上去倒像是什麽新的污漬,然而等到搓洗片刻再放到清水裏揉揉,拿起來之後就可以清晰的看到——衣服變幹淨了。

是那種比“不那麽髒”好上許多的幹淨。

不僅是黃色的泥巴印子,綠色的青草印子,還有沾染的草木灰全都被洗的一幹二淨,衣服徹底顯出了本來的顏色!

阿季又驚又喜,看着手裏拎起來的幹淨衣服,幾乎挪不開眼睛:“這個肥皂也太好用了!”

等到她把衣服徹底漂洗幹淨,拿到太陽底下再看的時候,都感覺衣服上面似乎在閃光,讓她愛不釋手看都看不夠。

原來他們辛辛苦苦這麽多天做出來的,是如此神奇的東西。

裴卿微微颔首,勉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成功了。”

阿季這才放松的傻笑起來。

裴卿告訴她:“肥皂要運到外面賣五兩銀子一塊,咱們藩鎮自己人要買的話就定價一兩銀子一塊。”

阿季笑嗆了。

“這麽貴?!”她抽着氣問。

一兩銀子!往年是昔縣人一家子半年的花用!誰會用半年的積蓄去買一塊洗衣服的肥皂?難道會有人為了圖幹淨,不吃不喝大半年?

這肥皂擺出去肯定賣不出去吧?昔縣以前全都是窮人,有誰肯買?

裴卿安慰給了她一個微笑:“放心,只要養殖業和油料作物搞上去,很快就不這麽貴了。”

她準備在昔縣開一個雜貨鋪,裏面就擺上王府産的這些東西——其中就有肥皂。

未來,等商品越來越多的時候,雜貨鋪就可以改成超市了。

從肥皂工坊出來,裴卿召見了王府管事。

“你帶人親自測量一下王府附近的街面,我需要知道王府附近二裏地內所有住戶的情況,包括住宅大小、家裏人口、收入來源。”她吩咐。

張管事驚愕的問:“小人鬥膽,王妃娘娘可否告訴小人為何如此?”

裴卿吐出兩個字:“拆遷。”

張管事更迷惑了。

什麽叫拆遷啊?

裴卿微微一笑道:“我要把附近二裏之內的街區建築全部推了重建,打通之後建一個商業街,在此之前先要安置那些被征收房屋的人,這就叫做拆遷。”

張管事:???

完全……沒有聽懂!

*

王二狗最近過得可是意氣風發,自從他父母過世之後,他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過世後他就只能到處找活計糊口,也幫人種過地跑過腿,經常饑一頓飽一頓總是在餓死邊緣徘徊,連自己都管不了,更別說成家立業了。

上一次領了瑞王府差事跟着阿月管事去河灘開荒,王二狗因為想好好掙那幾個工錢,做活特別認真,因此就沒有留意到那只來河灘喝水的大蟲。

當他被老虎叼走的時候,不僅同伴驚懼呼喊,他自己也吓得沒了魂,在老虎嘴裏動都不敢動。

他心裏一直在喊:完了完了全完了,徹底完了!

結果,那老虎似乎剛吃過食,并不急着咬死他,只把他往一個山洞裏拖,拖兩步還要歇一歇,中間王二狗被放到地上的時候卻依舊不敢動。

他心裏的念頭只有絕望和等死。

然而,當漫山遍野的人聲和鑼鼓響起來,當前來救他的鄉親猶如神兵天降出現,當四周圍上來密密麻麻的人群,王二狗突然萌生了強烈的求生欲,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死。

當老虎作勢要去咬別人的時候,他跑了,他直接竄到了附近一棵樹上,每個人都忙着用石頭和網子鬥老虎,誰也沒留意到他。

神奇的是,老虎最終在人多力量大的昔縣鄉親手裏死掉了,而沒有一個人受傷,大家驚喜之餘四處開始找王二狗,而那個時候王二狗已經在樹上昏了過去,跟尋找他的人失之交臂。

後來他回到昔縣之後,才曉得當大家都以為他葬身虎口的時候,是王妃娘娘堅持要搜救他,并指示昔縣所有人齊心協力打虎,務必除掉昔縣附近的虎害,這才有了他虎口逃生的可能。

人人都羨慕王二狗死裏逃生的運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命是誰給的。

——沒有王妃娘娘,他早變成老虎口中食了!

所以,當張管事找到他,想勸說他把家裏留下的這間破木房獻給王妃娘娘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簽了字。

不說現在他領着找草藥帶人開墾藥田的差事,收入豐厚而穩定,就說要房子的人是王妃娘娘,他就絕對不會拒絕。

“別說是房子,就是娘娘要我這條命我也絕不含糊。”王二狗斬釘截鐵的對張管事說。

張管事笑罵:“誰要你這條爛命?老老實實簽字,王妃娘娘說要給你分一套新房子。”

什麽?

拆了舊房子居然還給新的?

天底下哪家藩王府這麽大方?

別說藩王府了,就說早先的老父母曾縣令,他要是每年該做的勞役少做那麽一小下,那板子二話不說就得落到他身上——體恤?哪來的體恤!

別說你的房子,就是你的命和你全家人的命,那些大人還不是想要就要?哪曾在乎過你的活路?

激烈的情緒令王二狗紅了眼眶,他惡狠狠的擦着鼻涕,在心裏發誓以後王妃娘娘的命令就是他生存的意義。

“張管事,我去山裏找藥材的時候采了一筐子野花……聞着挺香的。” 王二狗緊張地搓着手,問張管事,“你能給王妃娘娘送過去嗎?”

事務繁多的張管事不耐煩的回答 :“你自己送過去呗,你現在大小也是一個管事,求見娘娘還能不見你?”

王二狗大大的松了口氣,于是帶上那一筐子野花去了瑞王府。

現在藥田已經開出來了10畝地,就在當歸那座山上,是連綿一片的山坡,那片山坡主要種的就是當歸,其他草藥還在不斷增多中。

王二狗的确也管着幾個人陳,有給藥田松土的,有給藥田澆水的,還有幫他移栽藥材的,以前他只是兢兢業業為王妃娘娘效力,被張管事這麽一說,自己好像也的确是一個小頭頭?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帶着這個淳樸的笑容,王二狗把采來的野花獻給了王妃娘娘。

裴卿一看到那滿滿一筐子花,立馬反應過來:“是薔薇啊。”

她拿起一朵花輕輕嗅了一下,花香撲鼻濃郁芬芳,充滿了春天的氣息。

“沒想到昔縣周圍居然也有薔薇,王二狗你立功了,”她先勉勵了手下,在對方激動的目光中說,“再給你撥兩個人專門去采薔薇,阿季做肥皂要用。”

說着,她讓人找來了阿季。

阿季今天一天都在收草木灰,肥皂制作成功帶給她極大的成就感,連帶着對本來迷茫的差事,也變得信心十足幹勁十足。

被王妃娘娘叫走的時候,她手上沾滿了草木灰,然後就看到了王二狗。

裴卿一看到阿季過來,就對她招了招手:“阿季,以後咱們的産品除了肥皂還有香皂,肥皂你知道怎麽做了,那香皂就是在肥皂的基礎上加入芬芳物,比如說——從薔薇裏邊提出來的花露。”

阿季努力消化王妃娘娘的話,不停的點着頭,旁邊的王二狗偷偷的用眼睛瞟了一眼她灰撲撲的雙手。

“以後薔薇花露的提取工作也交給你來做,至于怎麽提取花露,我會給你一個手冊。而薔薇花的來源就由王二狗負責,”裴卿看着他倆說,“王二狗,這位是阿季,我的貼身女侍衛之一,她是肥皂工廠的負責人,你們兩個以後多接觸接觸,你和下屬摘下來的薔薇花都給她,越多越好。”

王二狗急忙畢恭畢敬的對阿季拱了拱手。

阿季聽說過王二狗這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幸運兒,連忙還禮。

兩個人彼此之間都非常客氣。

裴卿淺笑的看着他們這兩只互動,微微眯了眯眼睛。

定價五兩銀子一塊的肥皂裏面如果加入了花香,變成香噴噴的香皂,那附加值就更高了。

新産品增加,還有什麽是比這更高興的呢?

*

出門辦事的李逸剛回到王府,就收到了王妃想要見他的消息。

他便讓身後的人跟着他直接去了花園小樓。

在他的身後是被人擡着送到王府的20口大箱子,每個裏面都沉甸甸的,有着金屬的碰撞聲。

裴卿看到這20口大箱子的時候還有點奇怪:“這啥呀?”

李逸簡潔的回答:“一千萬錢。”

裴卿睫毛一跳,随即醒悟過來:“這是黃公子那第二筆一萬兩銀?”

李逸點了點頭。

“我覺得王妃可能會需要散銅錢,所以這一次沒有直接收紋銀,收的是一貫貫穿起來的大衍通寶。”他當着她的面打開一口箱子,裏面是樸實無華卻又散發着淡淡金屬味道的錢幣。

裴卿忍不住贊嘆:“你真是思慮周全。”

他做事也太細致了吧,簡直面面俱到,居然連這點瑣碎小事都想到了?

昔縣當然非常缺乏銅錢,因為在發工資的發下去的紋銀,實際上使用起來并不如銅錢方便,就更別說一些零碎短工需要直接發銅錢了。

裴卿彎腰從箱子裏輕輕拽出一串錢,聽着嘩啦嘩啦的響聲,若有所思的說:“咱們藩鎮能夠自己鑄幣嗎?”

李逸迅速看了周圍一眼,發現只有陳侍衛守在周圍,其他人已經退到了圍牆外面,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王妃慎言!”他低聲警告她,“大衍朝海晏河清、歌舞升平,可跟亂世的時候不一樣,也絕對不會有割據諸侯自己造幣的可能!”

看裴卿美目盈盈天真無辜的望着他,他不由得上前一步湊到她耳邊說:“朝廷對私鑄錢幣管得很嚴,輕則抄家,重則株連九族,王妃要想安安穩穩的賺錢,可千萬不要打這方面的主意!”

裴卿難得看他這麽嚴肅端莊,不由得多撩了他幾眼,最後勉強的微微颔首:“行吧,本王妃知道了。”

李逸卻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放松警惕,因為他很清楚眼前的少女可不是那種省心的主兒,他很擔心等他離開昔縣以後,她會憋一個大壞。

“王妃,借一步說話。”這樣說着,李逸擡手輕輕扶住裴卿的胳膊,強勢帶着她進了小樓裏面。

“幹嘛?”裴卿嬌聲嬌氣的笑着問。

李逸随手關好門,一路把她扶到桌子旁邊,将她按在椅子上,自己緊貼着她坐到旁邊,這才壓低了嗓音說:“答應我不要打鑄幣的主意,你需要多少銅錢我……黃公子可以給你籌集,你肯定不會缺錢用,但是絕對不要自己鑄幣!”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額角一熱,多了兩根纖細的手指。

只聽裴卿軟綿綿的說:“李侍衛,你出汗了,居然這麽擔心的嗎?”

李逸一肚子的話頓時化為啞然,他無語的盯着她清甜的笑臉,真想……

“我不是那種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裴卿輕輕的笑着說,“放心放心,貨幣問題都是小事,會解決的。”

李逸:……更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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