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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入山

随着馬兒放開四蹄,一女一男兩個人免不了會挨在一起,或者蹭到胳膊,或者撞到後背和胸膛,讓裴卿臉上的熱氣怎麽都無法散去。

好容易進了山之後,随着山坡向上延伸,兩個人終于得棄馬步行了。

裴卿還沒來得及下馬,就覺得腰間一緊,眼前景物旋轉一圈,随即雙腳踏上地面。

她吸了口氣,轉頭想斥李逸無禮,卻不料眼睜睜的看到他拍了馬股一掌,而後馬兒嘶鳴一聲,放開四蹄往回跑走了。

裴卿傻眼:“你怎麽把馬放回去了?”

李逸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不是打算在山裏過夜?”

“是啊,那又怎樣?”裴卿不服氣的給了他一個軟軟的白眼。

李逸無辜的回答:“馬不能上山,留在山腳下夜裏會遇到狼,昔縣就這麽一匹馬,你舍得?”

那還是舍不得的。

“好吧。”裴卿只能無奈嘆息,“你說的有道理。”

轉回身,她環顧四面群山,小聲咕哝:“總有一天我要把這山裏所有的虎豹豺狼一網打盡!”

身後傳來輕笑,李逸悠悠的說:“王妃好氣魄,我等拭目以待。”

起初一段路坡度較緩,走得很輕松,一個時辰後坡度上升,李逸便走到了裴卿的前面。

他寶劍出鞘,一路劈開荊棘,給裴卿趟出道路,時而伸出小臂給她當拐杖,時而踩下一個個深坑好讓她有下腳的地方。

兩個時辰後,他們已經翻過第一座小山,來到了第二座山的半山腰。

這個時候裴卿已經開始微微氣喘了,再喜歡爬山的人,連續不斷的爬四個小時也吃不消。

“休息一下。”李逸忽而伸出一只手,按了按她對的肩膀。

溫熱的壓力一觸即分,裴卿微喘着停住腳,感覺穿着靴子的雙腳一陣陣發軟,腿也開始小幅度哆嗦。

一雙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扶住她,帶着她往一根倒在地上的大樹上坐。

要不是被李逸這麽強力的攙住,裴卿這會就得噗通一下坐地不起了。

坐下之後喘了好一會,她看向連汗都沒有一滴的李逸,嘆息道:“我還是太心急了。”也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李逸的雙眸倒映着林間細碎的日光,他隐含關切的說:“走不動就不要走了,你告訴我找什麽地方?我帶你去。”

他覺得,她如果不反對的話,可以到他背上來,他背着她也可以健步如飛。

裴卿等喘勻了氣,才細聲細氣的回答:“我在找一個貧瘠的山,山裏不能有水源,因為有水源的山以後會被開墾為水田或者藥田;也不能有礦,礦要留着給昔縣自己開采;還不能有野生動物,也不能有藥材,更不能住人……”

等她說完,李逸才恍然:原來她要找的是荒蕪的禿山。

“那你問我就對了。”他從坐姿改為蹲下,蹲到了她的面前。

裴卿一愣。

只聽李逸沉穩的說 :“上來,我背你過去,我知道哪裏有你需要的山。”

看着他寬闊的肩背和束在腰帶裏的勁瘦腰肢,裴卿遲疑的拒絕道 :“我可以自己走。”

背影如山的男子紋絲不動,不容抗拒的說:“就你那小短腿,走天黑也走不到——這一片我熟,我背着你走還快些。”

“我才不是小短腿!”裴卿差點擡起腳給他挺翹的後臀來一下,好在她險之又險的忍住了。

李逸微微側身,眸光柔和的從她的雙腳緩緩向上一直掃視到腰部,而後點點頭:“嗯,是我說錯了,不短。”

明明是一句道歉的話,卻聽得裴卿胸口噗通一下,耳朵也跟着熱了起來。

沒等她回答,他催促:“來不來?”

裴卿在他明亮的目光注視下,一時熱血上頭,騰的站起身:“來!”

站是站起來了,但是看着李逸隐隐露出蝴蝶骨、充滿了力與美男子線條的後背,她的氣焰迅速萎靡。

“我,我還是自己走罷。”她繞開他,往前邁了一步,而後扶住了一棵樹。

腿是真沒勁了。

身後傳來衣物的窸窣聲,李逸緩緩站了起來,似乎還嘆了口氣。

裴卿打算邁第二步的時候,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捉住了她的胳膊,而後她的腰上多了一只手。

“往這邊走。”李逸無奈對的說着,摟着她轉了個身。

裴卿面頰微微發燒,身體大半個重量都靠在了對方身上,這麽一來雙腿的确輕松不少。

“王妃在天庭的時候也這麽倔強嗎?”低沉悅耳的男子聲音回蕩在她的周圍,像是在低笑又像是無奈。

裴卿偎依在李逸懷裏,耳根酥軟,心裏卻前所未有的踏實。

她假裝沒聽到他的話,視線左右亂看,而後不知不覺又移動到身邊人的臉上。

李逸臉上面巾蒙的牢牢地,只在脖頸處露出一小點肌膚,清俊的喉結若隐若現的露出一個小角,偶爾會沿着衣領上下滑動,看起來十分誘人 。

裴卿偷瞧半晌,漸漸的口幹舌燥,不得不把注意力轉到了腳下 。

李逸大步帶着她又走了許久,山裏黑的早,光線越來越暗,好像只是一轉眼就夜幕降臨了。

“我們到了。”他依舊摟着她的腰,扶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往上看。

就着朦胧的夜色,裴卿看到了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山上荒草叢生沒有樹木,間或有一截石壁展露在星光之下。

“這裏距離縣城不到八十裏,我以前打獵時常來,”李逸在她耳邊說,“山上有幾個石洞,恰好可以供人過夜。”

裴卿呼了口氣:“那還等什麽?快走。”

要不是一口不服輸的氣性撐着,她早趴下了。

前後走了好幾個時辰,相當于十個多小時,鐵人也受不了。

至于看上去跟沒事人一樣的李逸……他還是人嗎?

又走了大約一裏地,踏着滿地石塊,兩個人走進了一個小小的山洞。

山中多野獸,有這麽個山洞比露宿荒野安全多了。

李逸把裴卿扶到一塊相對平整的大石頭上坐下,塞給她一個竹哨:“你先坐會,我去找幹柴,有事就吹哨子。”

他說罷起身就走,走了兩步卻又折返回來,彎腰看着她的眼睛說:“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可以吹哨子——不許不好意思。”

裴卿一愣,随即扁了扁嘴,小聲回答:“知道了,快去吧。”

李逸這才放心的往山林裏走了。

風掠過草叢,到處都在沙沙的響,裴卿警惕的不斷掃視着周圍,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看哪個地方好像都藏着虎狼。

不知過了多久,忽而一陣風刮過來,刮得四周勁草全都低了下去。

裴卿吓了一跳,登時拿起哨子就吹。

下一秒,她聽到了李逸的聲音。

“是我。”他背着一大捆柴,“我輕功帶風——吓到你了?”

裴卿的哨子跌落,心頭通通的跳着,定了定心神才回答:“我還以為是老虎!”

雲從龍虎從風,山裏一刮歪風,誰都要以為是大蟲來了好吧?

嘩啦,李逸把柴放到洞口,很快便升起了一堆火,他拿着點燃的火把去洞裏轉了轉,而後出來告訴她裏面沒有蛇蟲,這才讓她進洞去。

火光照亮了整個山洞,李逸高大的背影守在洞口,火焰将他跳躍的影子照在洞壁上,看上去可靠極了。

裴卿摸出水袋喝了兩口,而後打開幹糧袋,招呼李逸過來。

“我做了蔥油肉餅,”她将袋子遞給他,“放火上烤一烤就可以吃了。”

李逸很感興趣的接過來,順手在火焰上方架上兩根棍子,将肉餅放了上去:“一聽說是王妃親手做的,我口水立馬就流出來了 。”

像他這麽英偉沉穩的漢子卻把話說得這麽坦然,坦然到頗為可愛,裴卿就被逗得笑個不停。

遠山裏傳來狼群的嚎叫聲,山上清幽陰暗 ,山洞裏卻安全而溫暖。

火舌跳躍,幹柴噼啪,肉餅的香氣漸漸散逸出來。

很快的,肉餅被烤的焦黃酥脆,李逸從火上把它們拿下來,示意裴卿趕緊吃。

裴卿伸手一摸,随即就像觸電一樣縮回了手。

“你先吃,你先吃。”她笑眯眯的對他說。

李逸若有所悟的看了她一眼,而後伸手捏起一個肉餅,順手遞到她嘴邊:“燙手?我拿着你吃。”

“咳。”裴卿微微後仰,“我不急,你吃你吃。”

她并沒有做到被李逸投喂的準備,尤其小小的肉餅捏在他指尖,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咬到他。

那樣也太……

李逸又看了她一眼,順勢把肉餅放回袋子裏,淡淡的說:“那就等不燙了一起吃。”

裴卿:怎麽感覺他好像有點不高興?是錯覺吧……

又過了片刻,李逸伸手放到袋子裏試了試,而後招呼她:“不那麽燙了,吃吧。”

他遞給她一枚肉餅,等她咬了第一口,他才掀起一點面巾露出嘴巴 ,開始小口啃肉餅。

他吃東西的時候,裴卿從來不盯着看,即是出于禮貌,又是為了避免看到他的傷疤。

——她怕自己的目光會讓他不适。

如果她有這麽一張布滿疤痕的臉,她一定不會允許任何人盯着看的。

火焰跳躍,山洞裏只有幹柴燃燒的噼啪聲,幾乎聽不到兩個人的咀嚼聲。

吃完東西喝兩口水,山洞已經被火堆烘烤的相當暖熱了。

裴卿取出兩張毯子,分給李逸一張,自己則鋪展了另一張,團建的時候男女在野外睡袋靠近點也沒什麽——她努力告訴自己不要臉紅。

然而李逸拒絕了毯子。

“你睡。”他背對她坐到洞口,“我守夜。”

裴卿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才說:“燒着火堆,野獸未必敢來吧?”

李逸頭也不回的說:“春天才剛開始,狼群正四處找吃的,不能不防。”

裴卿打了個冷戰,要不是顧及到需要在天亮的時候再好好看看這座山能不能用來兌換石灰石礦,她早二話不說開啓兌換,然後連夜回城了。

背對着她的男人似乎察覺了她的恐懼,徐徐轉回身來,望着她的眼睛說:“有我在,什麽都不用怕,你只管睡。”

裴卿看着他深邃迷人的雙眸,半晌憋出一句:“辛苦了——那我睡了啊。”

李逸轉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在這一刻,裴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這種踏實感跟得知系統逐步恢複的感覺還不一樣,這是種靈魂得到支撐的感覺,明明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卻讓她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她幾乎是立刻倒下就睡着了。

李逸等了好久才慢慢的一點點轉回身來,看到裴卿蜷縮成一團的睡姿,他吸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衣襟。

他想脫下外袍給她蓋上,但想起她一路上的态度,最終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翻了翻包袱,發現裏面只有食物和飲水,發現包袱是折疊了好幾層的厚麻布,于是他輕手輕腳的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到一邊,而後将寬大的包袱抖開,輕柔的給裴卿蓋在了身上。

長夜漫漫,李逸撐着下巴看着裴卿的睡顏,心裏眼裏全是她。

“你說你這是何苦來哉?”他輕聲低嘆着,“要撐起一座藩鎮是何其辛苦?”

明明,以她的容貌和手腕完全不用這麽辛苦的……

裴卿覺得自己好像只合眼眯了一小會,就聽到李逸在小聲的叫她。

“醒醒,天亮了。”他湊在她耳邊說。

裴卿隐隐感覺耳輪又潮又熱,不由自主便睜開了眼睛。

水漉漉的桃花眼對上凝視自己的幽深眼眸,她呆呆的和他互相看了好一會,才哦了一聲,慢慢的坐了起來。

李逸拿過帕子,用水囊裏的水打濕了遞給她:“擦擦。”

裴卿無意識的接過來,把帕子蓋到臉上冰了片刻才擦拭了起來。

擦完臉,她也徹底清醒了。

“你不潔面嗎?”她順嘴問。

李逸回答:“我用另一個帕子擦過了。”

“哦”。裴卿不以為意的說,“早上我們吃酥皮面餅。”

這個不用烤,就是油酥燒餅,直接就着水吃就行,而且也不用擔心變質,是野外旅行的佳品。

吃過飯之後,略做收拾,裴卿便越過李逸走到外面看山。

李逸滅了火,把毯子水囊等物用包袱重新包好,而後随着她一起看。

“今天要做什麽?”他輕松的問,完全看不出來熬了大夜。

裴卿摩拳擦掌:“今天給你表演一個大變山頭,一整座山都變過來那種。”

李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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