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合應付着兩人的同時,忽然頓了頓身子,以最迅猛的方式跑向了曹璨,“夫人……”身後有人追來,她已經顧不到了,有人似乎用力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卻被她掙脫開來,前方的人似乎也沒反應過來這一變故,出人意料的沒有遇到阻攔。
她終于奔到了他的身邊,有鮮血不知是誰的賤到了她的臉上,抱住着曹璨忽然墜落的手臂從來沒有過的緊,耳邊只聽得到急速的風聲,滾落山坡前的最後一眼看到的卻是士兵齊齊放下的兵械。心裏閃過一絲怪異,來不及多想,她已和曹璨雙雙滾落山坡。曹璨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擁着她,她倒沒感覺到多大的疼痛已到了底部。
“阿璨……”霜合連忙起身查看他,卻見他将手指觸到嘴唇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往上指了指,霜合擡頭一看,果然不是太高,甚至可以看到上面張望的頭,她趕緊壓低了頭身子緊貼在崖壁上,曹璨動了動身子,說:“現在先找個隐蔽的她方,他們一時半會兒下不來,但遲早會找來!”
霜合起身扶他,這才發現他右腿腳踝骨折,确切的的說是斷了腿骨,有一截白生生的骨頭甚至刺出了皮肉,霜合吓得臉色慘白,身子全身的重量在掉下的時全壓在了他的身上,怎麽沒想到他會傷得這麽重,“都是我,要不是我執意來,你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曹璨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笑,勉強站起身扶上她的肩,“這點傷還不礙事,找個隐蔽所在倒是當務之急!”他自已倒當那個傷不存在似的。霜合一顆心卻全糾在了一處,忙扶着他,忍住眼淚,一面四處查看可以走的路。
曹璨指了指右邊一條雜草叢生的山林,“走那邊!”霜合看了看,不知為何要選擇這條路,但是現在已經別無他法,其他的路看起來更難走,姑且一試吧。
霜合本想慢點走,但被曹璨促使着走的很快,一滴滴強忍疼楚的汗滴在她的手背上,像火一樣灼燒着她的心。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隐約約出現一個水潭,曹璨指了指,道:“先扶我過去!”霜合往後看了看,似乎沒有追兵的跡象,将他安頓在了水澤邊,低頭将身上的布扯下幾塊,用寬大的葉子捧了水,卻在曹璨的腳踝前躊躇,不敢下手。
曹璨忽然低身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雖然冰冷卻堅實有力,低沉的嗓音似乎天生就帶着從容的鎮定,此時試圖安定霜合的心,“不要怕,我教你怎麽接骨,只管照着做,不用管我疼不疼,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動作一定要快!”
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應付任何事的霜合此時卻久久不敢下手,“我……我從未接過骨,此時要是有一點偏差……”那他的腿就算毀了,以後怎麽行軍打仗?
霜合忽然濕了眼眸,手在打顫,曹璨卻忽然輕笑了一聲:“怕什麽?我以後要是瘸了,有你養着就成,難道我瘸了,你就不要我了?”霜合擡頭看向他,淚眼朦胧裏瞧不清他的面色,只覺得他一雙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子,深深的注視着她,一瞬間,她便覺得什麽也不怕了,就算失了手,自己也不會棄他而去,這一次一定要賭贏。
曹璨見她用力抹掉了臉上的眼淚,知道她已經鎮定了下來,于是将接骨的步驟一一說來,霜合聽着他的指示用腿間拔出拂黴匕,割開他的褲子,用清水勉強清理了一下,按照他的指示狠力下去,只聽咔嚓一聲,總算是接對了位。
霜合無力的坐倒在她,曹璨仰着頭喘了幾口粗氣,蹙眉閉了閉眼,睜開亮敞的雙眸看向她,眼中有灼灼,說:“現在馬上走,翻過水潭對面那座山,我們便可逃到外面的市鎮,隐在鬧市裏才算是安全!”
霜合剛扶他起身,身後忽然傳來破空之聲,一只長箭“嗖”的一聲從他們的身邊穿過,射進了湖裏。回頭一看,追兵已至,只在幾米開外,手中甚至有弓箭,曹璨再顧不得多想,道了一聲“吸氣!”摟住霜合墜入了湖裏,霜合突兀間灌了幾口水,又不會浮水,只想放任自已沉下去,好讓他有求生的機會,可是身子就是被他緊緊拽着,一絲力氣也不給她,好像知道她會有這樣的想法,身子在水中幾個翻騰,霜合忽然看到有一股血色在水中蔓延開來,她身上沒有疼痛,血自然是他的,但在水中卻瞧不清情況,摹着他的手臂有一絲放松,卻被他緊緊拉至身前,吻上了她的唇,一股氣息渡入她的口中,她胸中的氣悶減緩了不少,回神時,他們已經離開岸邊很遠。
曹璨的腿在陸地上或許跑不快,但是在水中,卻能游得很快,而且傷口在水中一冰,甚至感受不到疼痛,那群土匪似乎不會游泳,并沒有下水,曹璨看離得遠了,才帶着霜合浮出了水面,霜合大口喘着氣,看着遠方的匪徒正繞着水塘子找路,看來并不會比他們先到對岸。
長松了一口氣,看來兩個人的命是暫時撿回來了,翻過那座山便可去到外界,霜合一路也不知是怎麽扶着曹璨爬過那座山的,或者是不知曹璨怎麽拖着她爬過那座山的。反正一道了鎮上兩人都是脫力了一般。
找了最好的老大夫醫治,因為泡了水又連走山路,腿骨處又已斷開,老大夫搖了搖頭,有些嘆息:“怎麽不早些來治?”見霜合一臉擔憂,又道:“好是能好全,但每逢陰雨天總是要有些疼痛,到年老時便更要注意了!”
霜合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卻仍是有些隐憂,曹璨卻開玩笑似的說:“我身子骨好,這點小傷還不成問題,以後一樣提槍使劍!”霜合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寬心,也不再做出擔憂模樣,便要出去尋個馬車回去,卻曹璨止住了,“先別忙着走,我們現在這裏呆上段子,傷好了再走不遲!”霜合疑惑的看着他,他只是笑笑,“我自有打算!”
自從跌入山坡,霜合便一直覺得哪裏奇怪,但是一直不及細想,此時看曹璨的樣子,更覺得蹊跷,但見他忽然露出痛苦模樣,便顧不得問了,忙着給他打點吃藥。
因背部的劍傷沒有及時處理,開始發炎,腿上也有發炎的跡象,看着他頭一日還不覺着什麽,第二日上,吃了藥,便一直昏迷着,額頭上的溫度燙的吓人。
霜合第二日找了個靠水的農家住下,幸虧走時身上還揣了些碎銀子,打扮做農人模樣,倒也不會引人注意。
因為高燒不退,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手裏的藥已經快要涼了,他還是沒有喝進一口。霜合急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沉思了片刻,端着藥碗走了出去,藥重新煎了一碗。
她看着曹璨蒼白的臉,低頭含了一口藥在嘴裏,含淚貼上了他的唇,心裏默念着:你一定要喝下去,她伸出舌頭撬開了他的齒關,将嘴裏的藥喂了進去,這一次他喝下了一半,霜合有些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再次含了藥低下了頭去。
眼看着藥碗裏的藥只剩下一小半了,曹璨也好像有了些意識,喂得也越來越輕松了,她再渡了一口,心想也差不多了,忽然,霜合睜開眼瞪着曹璨的臉,他居然……居然忽然吸允了下她的舌頭,此時更含住了她的嘴唇,她猛地推開他,喘着氣問:“你……你什麽時候醒的?”
曹璨睜開了眼,眼中有促狹的笑意流轉,“若是你這樣我都不醒,豈不是太對不起你的熱情了?”前一刻還奄奄一息,此時他居然就能滿肚子的壞水。
霜合滿臉通紅,氣的大力打了他,“嘶……”他微微抽氣,捂着胸口臉色蒼白,霜合一時氣急,忘了他還渾身是傷,想說對不起,可是又覺得明明是他在欺負她,想打又不是,真正不知道怎麽辦了。
他拉住她的手,道:“還有藥嗎?”
霜合大聲道:“沒了!”
曹璨委屈的說:“我是病人!”
“你……真沒見過你這麽無恥的病人!”霜合指着他義憤填膺。
曹璨有理力争:“明明是你先向我伸舌頭的,我控制不住,就回應了!”
“……”霜合争不過去,想抽出自已的手又抽不出來,不知道他受了傷怎麽還有這麽大的力氣。霜合索性撇過了頭去不理他。
“你生氣……咳咳咳……咳咳……”曹璨忽然大力的咳嗽起來,霜合吓了一跳,連忙轉身幫他拍着背,“你怎麽樣?”
曹璨緩了下來,無力的躺回去,只是仍舊抓着她的手不放開,霜合好笑她看着他,又莫名覺得心酸,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柔聲道:“你把我吓死了……”
曹璨暖暖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是我沒保護好你!”
霜合搖搖頭,眼睛的淚有些包不住了,她将頭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肩頭,伏在他身邊道:“只要沒失去你就是我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