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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作的招式,你可還曾用在別處

将江幸玖送回府,簫平笙站在府門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敞庭。

冬日的夜色初初昏暗,他眉眼間的笑意漸漸被寒意取代,站了半晌,他負手轉身,擡腳回府,淡淡叮囑身旁的簫胡。

“去,請幾個大夫過府來。”

簫胡憨直端正的眉眼一怔,疑惑的看着他,“将軍,身子不适?可是舊疾……”

簫平笙這兩年在戰場上大大小小的傷不曾間斷,軍營之中環境艱苦,得不到精細的養護,每逢入冬,有些舊傷便會痛癢難忍。

簫胡以為,他近日東奔西走水食不定,是身體出了狀況。

然而,回應他的是簫平笙冷漠的一眼。

“快去,帶到祖母的院子來。”

言罷,簫平笙沒再看他,長腿闊步跨進了府門,沿着廊道徑直前行。

廊下有小厮正在點燈,他大步流星走的快,身上的灰白狼皮大氅被寒風股起,劃出凜冽飒飒的弧度。

簫胡怔怔盯着他的背影,莫名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他沒再耽擱,連忙轉身,親自出府去請大夫。

簫平笙一腳踏進簫老夫人院子的院門,就瞧見伏跪在院中的人。

他步下一頓,負着手慢慢踱步至她面前。

廊下的燈都已經點亮了,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鬟正在擺膳,幾人低垂着眉眼,陸續進了屋,沒敢亂看。

溫岚伏跪在地面上,視線裏瞧見烏面雲紋的靴頭,她垂下眼,謙卑喚了聲。

“将軍……”

簫平笙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睨着她,鳳眸裏的墨色仿若蒙着冰霜,聲線清冷涼漠。

“為何跪着?”

“奴婢有錯,請将軍責罰。”

“何錯?”

溫岚指尖微微瑟縮,咽了咽口水,聲音細弱。

“奴婢未能盡心替老夫人考慮,懶惰懈怠于差事,辜負将軍一片姑息之心,奴婢該罰。”

簫平笙刀削般的下颚微揚,微不可聞的沉了口氣,淡淡開口。

“溫岚,你識香。”

溫岚在房中的桌上,看到被茶水澆滅的香爐時,便知是要壞事了。

故而,簫平笙問起,她只閉了閉眼,便點頭認了。只是,心下到底還存了幾分僥幸。

“奴婢識香,帝都貴女,自幼皆所學甚廣,琴棋書畫烹茶女紅與辨香,俱是世族教養,無人不會識香。”

簫平笙薄唇冷勾,“學以致用,你可算得上是對此道甚詳之。”

“奴婢……”

“帝都貴女。”簫平笙對她的惶然視而不見,目視虛空,自顧說道,“我簫家曾家道中變,我阿姐對琴棋書畫烹茶女紅與辨香,從不精通。”

“溫家落敗的早,你倒是從未落下帝都貴女的教養。”

溫岚只覺喉頭發緊,纖細的脊背也繃緊了。

“将軍……說這些話,不過是因為,江九姑娘吧?”

簫平笙未曾想她突然提及阿玖,一時鳳眸微暗,睨着她背影沒接話。

溫岚苦笑一聲,“溫岚這些年謹小慎微,為奴為婢從無怨言,若非今日江九姑娘瞧見奴婢,挑出奴婢些許過失,将軍也不會有今日這番審問,不是嗎?”

簫平笙只覺可笑,他扯出抹冰冷的笑意,意味深長地問她:

“你是要說,阿玖容不下你?”

溫岚咬唇,緩緩擡頭仰視他,神容艱澀:“過了這個年,九姑娘便要入府,她替将軍府考慮,替将軍考慮,自是應該的。”

“溫岚乃罪臣之女,留在這裏,始終是個麻煩。”

簫平笙眸色寒戾,薄唇輕掀:“接着說……”

溫岚落寞一笑,低垂下頭,姿态卑微而脆弱。

“将軍要怎麽處置奴婢,奴婢絕不敢有異議,只是在此之前,能不能讓奴婢……見一眼小公子。”

“母別子,子別母,白日無光哭聲苦。”她語帶哽咽,“溫岚有錯,溫岚受罰應當,只是求将軍,就讓我見一眼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子。”

簫平笙鳳眸微眨,眸光寒冽逼視着她。

“過往不曾給你開口的機會,竟是忽略了,你如此巧言善辯。”

“将軍……”

“問你精通與香料之道,你給本将軍扯什麽阿玖容不下你?你也配讓她看在眼裏?”

溫岚瞳孔微縮,滿面震驚錯愕地擡頭看簫平笙。

“以為哭兩聲,提一提血脈情深,便能讓本将軍動恻隐之心?”

“省省力氣。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聽明白了?”

對上他冷若寒霜戾氣駭人的眉眼,溫岚緊緊咬着唇,垂下眼,顫抖着點了點頭。

“你刻意用安眠香照顧祖母的事,先不跟你算,從頭說來。”

簫平笙緩緩蹲下身,一把扣住她下颚,迫使她擡頭,緊盯着她,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裏咬出來的:

“這下作的招式,你可還曾用在別處?”

溫岚眸子睜大,似乎不可置信,張了張嘴,下颚上傳來碎裂般的疼痛,使她還未脫口解釋,先是一聲痛呼。

簫平笙牙關緊咬,目光寒戾如刀:“過往我總想着,大哥在事後,特意寫信回府交代此事,若他有朝一日無法歸還,便将你們母子托付與我和母親,我原本以為他待你是日久生情,才與你攪合到一起去。”

“你說,當初你有沒有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在他重傷之時迷惑他!”

“将……将軍,沒有……”溫岚疼的無法擺脫桎梏,于是雙眼含淚,可憐而哀戚的望着簫平笙,“沒有……”

簫平笙修眉緊蹙,漆黑如墨的眸色中,滿是冰冷和厭惡:

“你知我大哥秉性,可是因此算計他?”

“不是,不是……”

“我母親一心護着你,我阿姐這些年,也從不曾虧待于你,她好容易出嫁,你竟敢在這之前,便教唆她的侍女蠱惑她的郎君,你是不是活膩了?!”

溫岚不知是疼的,還是慌得,臉色慘白神容痛苦到,沒辦法替自己解釋,只一昧地艱難搖頭。

簫平笙狠狠甩開她,肅然起身,厲聲斥問。

“阿姐的婢女屏畫,現今人可都涼了,她房裏搜出來的香料,是不是你給的?!”

“咳咳……”

溫岚伏在地上,捂着下颚瑟縮了一下,眼裏的淚噼裏啪啦滴落下來,哽咽搖頭:

“将軍,溫岚不敢……溫岚沒有教唆她!!”

“還敢不承認!”

簫平笙猛地上前,一腳狠狠踢在她身上。

簫胡帶着兩個大夫進院子時,正瞧見溫岚在地上滾了兩滾,自家将軍滿身寒戾怒意,正在發怒。

他背脊發毛,連忙制止了兩個大夫,挎着劍上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将軍……”

簫平笙擡手制止他,頭也沒回冷聲下令:“帶人進去,替老夫人看診。”

簫胡一刻沒敢耽擱,連忙帶着兩個大夫越過院子,匆匆進了門。

簫平笙上前兩步,正要接着審問溫岚,蜷縮在地上的人已經顫巍巍急聲開口解釋。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教唆屏畫!是她先與奴婢提起,邢家男兒皆有妻妾,邢四郎有通房,蓮箬秉性耿率強勢,擔心她嫁過去不能圍住邢四郎!”

溫岚細弱哭泣,爬起身跪好了,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像是疼痛又像是害怕。

“我沒有惡意……我不敢害蓮箬的……我給屏畫那些東西,只是看她一心為主,讓她有備不時之需,若是他們夫妻情誼不和,好歹能懷上子嗣傍身也是好的呀!”

“我沒想到屏畫會起異心……我不知的,我真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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