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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說的委婉,但蕭平笙又怎麽會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

“孩子呢?”

簫大嫂和孩子沒保住,但溫岚生下的,好歹是簫大兄的骨肉,江幸玖心下複雜,低聲問出口。

簫平笙正要說什麽,卻被掀簾子進來的簫蓮箬打斷了。

簫蓮箬看了看兩人,解釋了一句,“邢家來了人,我得回去了。”

江幸玖回頭看她,“不用過晚膳再走?”

簫蓮箬搖了搖頭,似是有些無奈。

“誰知道又是什麽急事?邢家人多,雜七雜八的稀罕事兒自打我過了門就沒消停過,好在我和四郎屋裏安靜。”

她嘆了口氣,甩了甩帕子。

“家醜不可外揚,我就不與你們細說了,我走了。”

簫平笙起身送她,擡手壓了壓江幸玖的肩頭,溫聲哄她。

“你坐着,再陪一會兒祖母,我送阿姐出府。”

江幸玖點了點頭,目送姐弟倆離開,繼而垂下眼,認認真真地繼續為簫老夫人修剪指甲。

她這廂剛擱下剪刀,就聽身後傳來輕緩地腳步聲,江幸玖回頭看去。

穿淺青色夾襖的纖瘦姑娘,正取了火折子,像是要點燈。

四目相對,溫岚舉止停了停,接着淺淺一笑,繼續點燈,口中輕聲解釋道。

“屋子裏暗,老夫人醒了會怕黑,燈便點的早些。”

她語氣溫柔,從容自然的,像是對着十分相熟的人。

江幸玖瞧着她熟稔的動作,眸光微漾,輕’嗯’一聲。

将手中的小剪刀擱下,江幸玖緩緩站起身,默默盯着溫岚看。

她不吭聲,溫岚将貢紗燈罩蓋上,垂着眼默了默,低聲開口。

“九姑娘可是有話要說嗎?”

江幸玖溫淺一笑,上前兩步靠近她,聲線低柔。

“将溫姐姐藏在這裏,還要日日照顧簫祖母,委屈你了。”

溫岚眼睫輕顫,看了她一眼,怯怯一笑。

“簫家待我恩重如山,對我有再造之恩,我不委屈的。”

江幸玖微微颌首,月眸溢笑。

“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

“蓮箬姐姐方才特地出去,可是單獨與你說什麽了?”

溫岚神色微怔,眸光閃爍望着她,咬唇未語。

江幸玖與她對視片刻,沒等到回答,便也沒再繼續追問,而是側頭,看了眼半垂落的床帏,清聲道。

“我看簫祖母氣色不錯,想必你照看她老人家,也十分用心,她如今,可是腿腳不好,不能下床走動了嗎?”

溫岚張了張嘴,捏着帕子的手收緊。

“老夫人上了年歲,如今患這病症,常常說着話便又睡過去了,唯恐我們照看不及,摔着她老人家,便極少讓她老人家下榻。”

江幸玖聞言’唔’了一聲,櫻唇翹了翹,淺笑徐徐開口。

“我就說,她老人家是習過武的,身子骨應該比旁人健朗些,我還以為是腿腳發了病,不能再走動了呢。”

溫岚扯了扯唇,垂下頭沒吭聲。

江幸玖玉容含笑,接着道:“溫姐姐雖是為老夫人好,但長久卧在床榻上不走動,身子骨會歇乏的,對老夫人實則沒有益處。”

“我看這院子也有些冷清,我來與簫三哥說吧。”

“讓他再選幾個力氣大的婆子來幫襯你,日常攙扶着老夫人,在屋子裏溜溜圈兒。”

蕭平笙掀簾而入,就聽見江幸玖這句話。

他鳳眸微動,掃了眼低眉順眼地溫岚,又看向江幸玖,踱步上前低聲詢問。

“怎麽了?”

江幸玖月眸笑彎,“沒什麽,我與溫姐姐問問祖母日常都做些什麽。”

蕭平笙點點頭,攬了她往床榻邊走,淡聲攆了溫岚出去。

待到屋裏只剩兩人和沉睡的簫老夫人,江幸玖笑意微斂,聲線清淡。

“這床頭點的香,是混在一起的沉香和迷疊香。”

蕭平笙側目一眼,伸手将小香鼎取過來,掀開銅蓋,盯着裏頭的香料粉末沒出聲。

江幸玖坐回床榻邊,補充了一句。

“是安神助眠的,簫祖母她如今,應該用不到。”

蕭平笙低垂的鳳眸微暗,面無表情轉身,捏着小香爐走回桌邊,提起茶壺澆在了上頭。

望着床榻上睡的正憨的老太太,江幸玖黛眉輕蹙,搖了搖頭。

“簫家這幾年過得艱難,簫祖母吃的香睡的好,你們自然也省心,但不論如何,也是該來多陪陪她的。”

她說着伸出手,輕輕握住簫老夫人的手背,這雙手蒼老褶皺,但并非骨瘦如柴。

“很多事情,不去費心,便容易忽略。”

“我記得老夫人武藝超群,你父兄不在帝都,你和我三哥幼年時,每日都早起,跟着她老人家習武。”

“即便是受了些刺激,神智糊塗了,但身子骨的底子是好的,這樣身強體健的老太太,怎麽就驟然間好些年足不出戶了?”

“我原先以為,簫祖母是神志不清的厲害,發病時會傷人,看來并不是。”

“溫岚說,簫祖母是能走路的,只是擔心她亂走動時,突然發病睡過去,磕着碰着她們顧不及,所以才讓她老人家少下榻。”

“簫三哥……”

“你與簫伯母說一說,府上原先主子少,侍婢也少,現今不同與往日,也該添些伺候的人了,人手多一些,照顧簫祖母才能面面俱到。”

她話說的委婉,但蕭平笙是何等人,怎麽會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

——什麽不讓老夫人下榻走動,只會養壞了她的身子罷了。

——嗜睡的人還用安眠的香,這不是刻意而為嗎?

蕭平笙修眉緊蹙,冷峻的眉眼浮現幾分寒意。

他踱步走回江幸玖身後,修長的手擱在她肩頭,聲線清沉。

“母親在定安寺閉門多年,我又急于擔起簫家門楣,阿姐她的心思大多放在我身上。”

“過往來看祖母時,她醒着都很高興,精神也好,睡着也很安詳,我們便沒想那麽多……”

簡單解釋了一句,他薄唇微抿。

“是我忽略了,日後再不會。”

今日若非江幸玖提醒他,他便真的任由神志不清的祖母,被迫這樣消沉下去了。

江幸玖靠在他懷裏,濃睫低垂,心下有些猜測,故而欲言又止。

“簫三哥,我眼下還未過門,實在也不該說這些話,但是……”

她擡眼看蕭平笙,櫻唇濡喏。

“簫伯母和簫祖母,她們之間是不是有些……誤會?”

——按理來說,簫伯母過去不在府中,自是無法照看簫祖母這位婆婆。

但她如今回來了,若是平日無事勤往這院裏走動,不該發現不了這些的。

事關祖母和母親之間的隔閡,簫平笙屬實也不太想說與江幸玖聽。

但是,她又是這樣敏感的姑娘,偏就察覺了。

他不由淺嘆一聲,挨着江幸玖坐下,看了看簫老夫人的睡顏,低聲替她解惑。

“母親和祖母的隔閡,還是因着大嫂的死。”

“你知道,大嫂鄒氏是祖母的侄孫女,自幼在将軍府長大,與我大哥是青梅竹馬的情誼。”

“而溫岚,喚我母親一聲姑母。”

“當初溫家出事,舅舅溫乘矩本是自食其果,祖母便不許簫家趟這趟渾水,是母親私自給父親去信求助,才救下了溫岚。”

“後來溫岚懷了大哥的子嗣,大嫂又自缢殉情,祖母哀痛欲絕,為此記恨溫岚,也怨怪母親,才郁結于心一病不起,成了這副模樣。”

江幸玖聞之心緒沉重,原是如此,難怪。

——簫夫人自去定安寺閉關,應多半也是自責,自覺無顏面對老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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