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顧禦史将将在來的路上見過我家侄女了。”
顧落知頓時一愣, 她萬萬沒有想到太後娘娘竟然是這種意思。老實說來,這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有人看中她想讓她當女婿。
她年幼喪父, 即便學識好有名聲,但根基不穩, 多數世家權衡過後便不願意同顧家做親。後來,她入朝為官, 進了都察院,算是年輕有為,可因為得罪人太多也沒有人家願意将女兒嫁給她,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身上的秘密, 也不會主動去說親。現下太後娘娘竟然想将侄女嫁給她, 哪能不讓她驚訝萬分。
顧落知眨着眼睛沒有說話, 太後見她這副模樣, 臉上的笑容反倒真切了幾分。
“想來我這話說得有些魯莽了,顧禦史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很是正常。”太後目光柔和地看着顧落知,慈祥的樣子像是一個十分疼愛自家孩童的長輩, “只是我要告訴顧禦史, 我是認認真真說出了剛才那句話,你見過我家侄女了,覺得她如何?”
顧落知咽了咽口水, 臉上浮現出有些不自在的神色:“娘娘家的女兒自然是好的,只是下官目前沒有成親的打算。”她直言不諱地拒絕了, 就算是要得罪太後,她也要清楚明白地表示自己的态度。
太後的神色一頓,臉上的笑意分毫未減:“顧禦史今年二十有六了吧,為何不想成親?你是顧家的獨苗, 傳宗接代對現在的顧家來說可是極為重要的啊。”
太後見顧落知毫不隐瞞自己的态度,性子很對她的胃口,便也幹脆掰開了和顧落知說。
“下官的心思目前都放在朝堂上,若是娶了妻子恐怕會因着這個原因怠慢她,長此以往發展下去豈不是會生出一對怨偶,所以我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家的女兒了。”顧落知神色鄭重地說道。
這一番話太後是完全相信的,畢竟誰人不知道顧禦史的性子,只是她很看好顧落知,是以還是勸了勸。
“夫妻之間的感情都是慢慢相處出來的,我家侄女性子溫婉體貼,和顧禦史你正正相配。”太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說了,就算是你不着急,顧老夫人總該着急了吧,哪個當娘的不想早早抱上孫子。”
顧落知心中默默想着,我娘還真的沒有抱孫子的意思,就算是想抱,也是想抱她生的。
“我的這個提議可算是百利無一害,顧禦史你不妨仔細思考過後再做決定。”太後倒是沒有強迫顧落知同意下來。
顧落知頓了頓,站起身來行禮,果斷道:“下官真的沒有成親的心思,恐要辜負太後娘娘的厚愛了。太後娘娘這次出手相幫,下官銘記在心,以後若是有機會必定會報答太後娘娘。便不打擾太後娘娘賞花的雅興了,下官告退。”
太後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不過她沒說什麽,擡了擡手讓顧落知退下,顧落知這才擡步離開亭子。
直到走出亭子的視線範圍,顧落知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太後想收攏顧家,是早有準備?還是因着這次機會臨時起意?
顧落知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想法,這些想法千頭萬緒,稍稍理清一些卻不能馬上得到答案,她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想得腦袋都痛了,無奈之下只有暫時放棄。
顧落知嘆了一口氣,打算出禦花園不再賞花,只是她還沒有朝前走多遠,她突然看見了站在桃花樹下的人。
那人今日穿了一件青白色墨竹紋直裰,頭發盡數用發帶束于腦後。一陣微風吹過,發帶在他身後飛揚起來,他整個人仿佛乘風欲飛。
他似乎正在等待着她,一看見她出現,便快步走了過來。
“阿落,我等你好久了。”景初維站在顧落知身旁,借着兩人長袖的掩映,他悄悄握住了顧落知的手。
顧落知回握住景初維的指尖:“你來得正好,我正巧有事想同你說。”
景初維立時呼吸一頓,片刻後他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色:“好,我們找一個人少的地方說。”行吧,明明是來找她一同賞花的,現在也只能先談事情了,唉。
兩人找到了一處僻靜的假山躲了進去。顧落知将太後想要給她說親的事情告訴了景初維。
景初維聽完之後神色完全沉了下來,他突然動作,一手扣住顧落知的腰身,一手環過顧落知的大腿,将她整個人摟抱了起來。
顧落知被景初維的動作吓了一跳,她坐在景初維的手臂上一動也不敢動,她雙手牢牢地扶着景初維的肩膀,害怕他抱不穩她。
“你這是做什麽?”顧落知低頭看向景初維,她很是不解他為何忽然就生氣了。
景初維仰起腦袋,輕輕地啄吻了一下顧落知的下巴:“我不同意!”
顧落知微愣,頓時明白過來,她有些哭笑不得:“你不同意?這件事與你有何幹系?”
“自然是同我有幹系,與你有關的一切事情都與我有幹系。”景初維松開顧落知的腰,擡手扣住了顧落知的腦袋,壓着顧落知貼近自己。
兩人鼻尖相觸,顧落知慢慢放開景初維的肩膀,她擡手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唇齒相依的感覺讓人沉醉,顧落知突然覺得自己有一點理解景文宣和顧以真了。
她不過就這小小地走了一下神就被景初維發現了,景初維稍稍用力咬了一下她的下唇。顧落知吃痛,她低低地嗚咽了一聲想要退開,卻被景初維扣得更緊。
角落的假山裏靜悄悄,可其間卻要比外面的春光還要明媚幾分。
顧落知捂着自己有點疼的唇角,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将話題拉回來。
“我已經拒絕了太後的提議,你說太後是早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顧落知看向身旁的景初維。
景初維現下的心情很是愉悅,一點也不介意和顧落知談事情了,他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認為是臨時起意。”
顧落知問道:“你為何這般認為?”
“因為太後娘家侄女這段時日确實在相看人家,所以他們趁着這個機會一舉兩得,一面打壓長興侯府,一面同顧家做親,這倒很是合理。”景初維一邊說着,一邊擡手将顧落知耳邊的碎發理順了一些,收回手的時候他還趁機偷偷捏了一下顧落知的耳垂。
顧落知正在思索着景初維的話,因此她并沒有去在意景初維的動作:“你這個推測有理,但同顧家做親能得到什麽好處?太後和國舅總不會是看中了我的人品吧?”
景初維挑眉:“為何不會看中?禦史大人的人品、才學可是朝堂上下一致稱贊啊。”
顧落知冷冷地瞥了景初維一眼。
景初維的臉上立時露出笑容,他自個在那裏樂了好半晌才正經起來:“好了好了,我是說認真的。”
他擡手與顧落知十指相扣:“禦史大人的相貌、學識好得沒話可說,以前我雖與你立場不同,時常吵得不可開交,但我心中仍舊很是欣賞你。後來意外和你同行,又得知了你的秘密,那一份欣賞便逐漸轉變成了喜歡。”
“我的阿落是這天底下鼎好的人,怎能不讓人中意呢?”
這番話說得有些肉麻,但顧落知心中卻很是高興,她臉頰微紅,轉過頭去不看景初維,景初維卻是一眼不眨地看着顧落知,看得顧落知更加臉紅。
過了好半天顧落知才小聲開口:“就算你這麽說,也是不能再親我了。”再親的話那嘴唇就紅得沒法看了。
景初維先是一愣,而後不禁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将腦袋湊了過去:“真的不能嗎?”
他的呼吸打在顧落知的側臉上,讓顧落知拒絕的想法瞬間動搖,過了好一會兒,她主動湊過去,讓景初維的唇在自己的臉上貼了一下。
“只能這樣。”說完,她就站直了身體。
“好,那就只這樣吧,不過另一邊是不是也該來一下?”景初維厚着臉皮說道。
顧落知擡眸看景初維一眼,過了半晌才轉過腦袋将臉貼了過去。
景初維笑眯眯地湊近。
既然有太後相幫,顧落知便想着将事情再鬧大一些。她偷偷給刑部侍郎寫了一封書信,并呈上了一點線索,向刑部侍郎暗示長興侯府的錢財有問題。刑部侍郎果然順着那一點線索查了下去,短短幾日就将長興侯王致年的老底都給掀了。
王致年為人并沒有什麽本事,這些年來全靠太妃娘娘相護,如今太妃娘娘不知何時才能趕回來,瞬間便讓他有些束手無策了。
不知道是誰給他出的主意,有日朝會上王致年直接來了個負荊請罪,他願意接受任何處罰,只盼皇帝看在他知錯能改的份兒上原諒他。
皇帝心痛不已,而後直接削去了王致年的爵位,将王家的不義之財收繳進了國庫。
顧落知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無語,這王致年不知又被誰給坑害了。不過王家雖損失巨大,但好歹命還是留下來了,無論怎麽說,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處置王家的結果出來幾日後,太妃娘娘才匆忙地趕回來,雖然一切都晚了,但太妃娘娘還是拉着皇帝哭了好一陣。皇帝心意已決,任憑自家親娘如何哭泣都沒有改變結果,氣得太妃娘娘的身體真的抱了恙。
後來太妃娘娘也沒有再去禦桐山,她強留在了京城中養病。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夏日便要來臨,景文宣和顧以真的孩子便在這個季節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