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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樂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 對另一個生命進行剝削的場面。但是這樣的場面卻又讓她倍感熟悉,好像自己曾經這麽做過很多次,哪怕如此, 她也感到很傷心。

在場的人沒有高談闊論,也沒有引經據典,只是很冷靜的開始剖析這個生命給另外的生命帶來的弊端。

他們暫時還不了解這個生命的具體模樣,但是因為它在這個世界帶來的混亂和殘忍, 于是他們覺得剝奪它在這個世界繼續生存下去的權利。

舒樂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該這麽想, 它是造孽的一方, 修士們殺它是它最有應當。但是這樣的場面還是讓舒樂覺得不舒服。

他們憑什麽有權利去決定另一個生命的去留?

就像這只怪物憑什麽可以仗着自己厲害而去殺害那些無辜的小孩子?

或許在這只怪物的眼裏, 這些小孩只是它的食物, 就像人吃雞鴨魚肉一樣, 是為了生存, 可是在此之餘, 在有了生存基礎之上, 人類有了自己的文明,他們開始相信人有下一世,人生是因果循環的報應不爽。

這是人類在自我節制的過程, 他們通過這樣的教育去讓那些從沒讀過書的人明白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平等的對待。

哪怕這樣有點盲從,但也好過與像鲛人族那樣的事件再次的發生。

舒樂只是走神的一點功夫,堂廳中的商議已經進入到了下一個階段。

他們直接默認了這個怪物的死亡, 但是該怎麽殺死這個怪物成為了一個難題。他們沒有辦法保證在打開囚籠後還能夠再次制住這只怪物,也沒有辦法保證他們想出來的方法能夠直接殺死這只怪物。

在場的人提出了很多的法子, 什麽用火燒,用水淹,甚至雷刑都想到了,但是具體該怎麽實施又成了一個問題。

舒樂聽衆人議論着覺得很困, 很無聊,這種場面對她來說有點窒息。

就在舒樂反感之際,她看見燃燈穿過許宗君的結界,輕而易舉的走到她的身邊坐下。

燃燈手執佛珠,看見她後輕笑了一下。

“最近如何?”

燃燈在兩人直接架起一個小結界,以至于旁人不會發現他們兩個。

舒樂聳了聳肩,“還算不錯吧。”如果沒有和燕回舟“吵架”的話,他們兩算吵架嗎?還是算冷戰?

“那很好。”燃燈手指撚動佛珠,舒樂這才看到他手上的那串佛珠就是燕回舟之前戴過的,而現在燕回舟的手上已經沒有這串珠子了。

“你看着它有什麽想法嗎?”燃燈問舒樂。

舒樂心中的想法難以言喻,有點心疼又有點它本該如此的意味。雖然很難說,但是她還是如實告訴了燃燈。

燃燈點點頭,“這也是我心中所想。”

舒樂有點詫異,“這就是佛家的慈悲為懷嗎?”

燃燈嘆息了一口氣,“是,不過佛家只惋惜一個生命了流逝,并不惋惜它所造下的罪孽。那些因為它而死去的孩子何嘗不也無辜呢。”

舒樂想是的。

這真是一種悲壯的難以言說的情緒,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一視同仁,哪怕它作下過很多殺孽,但是在它即将離去的時候,這條生命還是值得被鄭重的對待。

“你還記得曾經我和你說過的話嗎?”燃燈問她。

舒樂自然是搖頭,她雖然有那位神的記憶,但是自己又不可能全都記住。

“我說你不該多加幹預人間的因果,那是每個人自己的修行和業果,但是你更需要的是世間平衡。你說只有世界達到平衡,才能讓更多的人類繁衍生息。可是你看到你後來的結果了嗎?這個世間還是生靈塗炭,你還為此付出了生的代價。”

舒樂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了,這是神和燃燈的辯題。

現在燃燈又重新提出了這個辯題,讓她思考。可是現在她的立場和神的立場自然是不一樣的,神生來就是神,她除了按照天道的法則來執行秩序以外,并不明白什麽是生命,她可以為了更多的生命去犧牲掉少的那一部分。

“你呢,燃燈,你現在還是認為,神不應該幹預人世嗎?”

“我始終這麽認為,人類是有因果的,如果幹預太多就會沾惹因果。”

“你渡過多少人才成為了佛?為什麽現在又和我說不能幹預人間的因果?燃燈你不覺得你自己的話很有矛盾嗎?”

燃燈看着她,輕笑道:“因為我不是神,這個世界有沒有我都可以繼續存在,如果沒有了神,這個世界會崩塌。”

“可是這個世界并沒有崩塌。”

燃燈苦笑,“真的嗎?舒樂,你曾經問我要一個人類名字的時候,我希望你舒顏歡樂,而不是為了人類的秩序每天愁眉苦臉。你當真看不出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崩塌了嗎?如果沒有的話,那麽它又是怎麽出現的呢?”燃燈指了指那個怪物。

讓舒樂震撼的是燃燈說的那句話,自己的名字是燃燈取的?

為什麽她的記憶中并沒有這件事?這是讓舒樂難以接受的事實,她還是認為自己是來自異世的任務者,只要自己能夠完成這次的任務,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自己回去又是回到哪裏去呢?從她有記憶起自己就是在一個現代社會的人,沒有父母,沒有朋友,自己就像是突然覺醒了一樣然後被系統選中,去各個世界做任務。自己的記憶最多的就是任務世界,不停的穿梭在各個異世界中。

繁忙的任務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想一想自己是誰,為什麽存在。而現在自己為什麽又在這個世界,甚至在這個世界呆了這麽久。

是因為自己呆太久的緣故嗎?所以自己還是産生了自我認知障礙,自己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

舒樂再次看向那只小怪物,她透過那只怪物看到了它的來歷。

那是一處非常昏暗的地方,裏面關着很多的小孩子,這些小孩各個赤裸着身體待在這陰暗的環境中,四周也并沒有窗戶。

這些小孩子也不會說話,它們看着人的眼神透着純良,不谙世事的可憐。但是說白了,它們和小動物并沒有什麽分別。

這些孩子從記事起都待在一塊,每天會有人固定從門的窗口處放飯,吃是本能,這個不需要教。随着這些孩子的長大,期間也有孩子會病死,這些死了的孩子就會成為活着的孩子的食物。它們并不明白什麽是倫理道德,只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就這樣它們長到了四歲的左右,突然有一天給他們放飯的人不再給它們食物,于是它們為了填飽肚子,開始将房間裏弱小的孩子當成自己的食物。

它們僅僅只有四歲,卻做出了舒樂難以相信的殘忍的事情。她很想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識。

随着時間的推移,那些幾十個孩子最終活下了一個。看管它的人很開心,但是并沒有給它正常的食物,而是一些蛇蟲鼠蟻,期間還是給它喂許多的丹藥。

經年過去,丹藥和有毒的蛇蟲鼠蟻終于毒死了它,喂養它的人覺得可惜,于是将它投入了丹爐,和其他房間的孩子放在一起煉制出了這麽一個怪物。

舒樂覺得恐怖,為什麽會有人這麽對待自己的同類?

“你看到了,這就是這只怪物的來歷,這是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怪物。這只怪物會殺死很多的人,來達到你所說的平衡。神本就可以不用插手人間的事情,人類會自己為自己創造‘平衡’。”

“可是這種平衡太過于殘忍!”舒樂激動道。

“和你将蛟放入人間比起來,也算是殊途同歸吧。”燃燈說道,“這只怪物原本是要死掉的,我給了它一點的佛緣,于是它活了下來。”

舒樂難以相信,“燃燈你是一個佛者,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燃燈手指一撚,從佛珠上取出一顆珠子彈進那怪物的身體中,剎那間怪物如觸電般清醒過來,在囚籠中龇起利齒。

“舒樂,我是佛,但是佛度不了天下人,天下人需要的是自救,而不是等着佛來施舍,等着神來憐憫。人們給你信仰不是為了真的得到你的幫助,他們只是想通過這點精神上的希冀來幫助他們撐下去。你明白嗎?”

“燃燈,我們道不同。”

“但是我們會殊途同歸。”燃燈起身,囚籠裏的那只怪物又開始掙紮着扒拉籠子,在場的修士也提心吊膽起來,生怕籠子破了他們小命不保。

燕回舟也重新為籠子輸送靈力企圖讓它更加堅固。

舒樂不相信他的“殊途同歸”,他都做出這樣的事情了,在舒樂的眼裏他就是一個挑撥離間煽風點火巴不得事情鬧得再大點的看戲者,根本毫無可信度。

“等你解決了這件事,我們再好好讨論吧。”燃燈輕笑。

其實舒樂曾經也和他說過,相比起自己而言,燃燈更像一個神的樣子。

無愛無恨,無慈悲。

他更适合做人們信仰的對象,一個在人類受苦受難時也不會降臨神跡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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