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樂坐在燕回舟的廂房中四處打量這裏, 燕回舟的廂房東西很少,連經書都不多。不過收拾的倒是很整潔。
舒樂坐在凳子上,燕回舟和她隔得遠遠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燕回舟用玉佩給燕掌門傳了信, 燕掌門似乎也正忙着,等了一炷香才受到燕掌門的回信。
這一炷香內燕回舟如坐針氈,他也不是沒有和舒樂兩個人呆在一處地方過,只是這次讓他覺得既難熬又尴尬。
他腦子裏面都是自己之前在峰臺上對舒樂說的那大義凜然的話, 現在兩人又處在一起, 怎麽都被自己說的話給燒死了。
他怎麽這麽愚蠢呢?
舒樂倒是自在, 東瞧瞧西看看。觀察觀察燕回舟難為情的表情, 只覺得非常的好玩。
燕掌門的回信也簡略, 第一時間聯系了簫掌門, 湊齊了三十個元嬰期下午就準備上路。
“那下午我們兩一起出去, 我想去案發現場看看。”
燕回舟點點頭, 看她一頭的烏發被風吹得有點亂。
“你……”他當說了一個字就咬住自己的舌尖, 生怕舒樂覺得他多管閑事了。
舒樂看着他的視線,轉到自己肩上的發絲上。
“唔,走得急, 發簪都丢在路上了,燕回舟給我梳個頭。”
舒樂使喚起燕回舟可謂是得心應手,而燕回舟屬于那種想他主動很難, 但是自己要是讓他做什麽他又不會拒絕的人。
燕回舟果然聽話的拿起梳子給她梳通打結的發絲,然後将頭發編成了一根粗辮子, 垂在腦袋後。
“我只會這種……其他的都是男子的發髻不适合你。”
舒樂沒所謂,揚起腦袋看着燕回舟,“‘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發絲繞前緣’。燕回舟, 你我兩人真的要編成“前緣”嗎?”
燕回舟聞言,拿着梳子的手如過電一般。他捏着梳子,抿緊了唇瓣。
“舒小姐,請、請自重。”
舒樂才說了兩句話,燕回舟就吓得不行,心道自己還是不能夠調戲的太狠了,把他吓跑了自己這個任務是真的做不成了。
下午燕回舟帶着舒樂兩人去了第一個案發現場,兩個人都隐匿了身形,駐守的修士沒有發覺他們兩。
第一個案發現場在一處小巷子裏,這裏住着一戶普通人家,經調查這戶人家沒有出過一個修士,而孩子已經六歲了。
案發現場已經打掃幹淨,舒樂和燕回舟兩人用神識勘察這四周,并沒有魔氣存在,這也是為什麽修門沒有第一時刻問罪魔族的緣故。
“沒有魔氣,大概率就是兇獸了。”
而後兩人将所有的案發現場都跑了一邊,舒樂看完後覺得,這也不像是兇獸幹的事情。
兇獸雖然有靈識,但是它們大多随心所欲,很難做到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得如此好。如花言海洛之類,他們是天生神識,還有神的庇佑,即便成了兇獸後也不會本性大改。
舒樂和燕回舟兩人相顧無言,難怪修門會出動這麽多的人,如果不是兇獸作案,那大概率就是修士……
可是怎麽會有修士如此殘忍?
舒樂也燕回舟兩人走在回恩潤寺的路上,他們兩都知道,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等兇手下一回作案。可是這也伴随着另一個孩子可能會有危險存在。
這是一場賭局。
“燕回舟,我要去景豐找金夫人。”
燕回舟颔首,他也是這麽想的。
金夫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吃齋念佛,但是難以掩蓋她身上越來越重的殺伐之氣。
金夫人聽聞了燕回舟和舒樂兩個前來的意圖,盤着佛珠的手頓住。
“燕小友,恕我直言,哪怕這中城的修士是死絕了,我也不會為他們可惜一分一毫。”
燕回舟哽住,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金夫人對修士的意見如此大,這種怨氣不僅僅來源于金掌門的死。
“金夫人,您是一點忙也不想幫嗎?”
金夫人擡眼看了看舒樂,她看不透舒樂的修為,自然知道這個女子比她要厲害上許多。
舒樂十分的面生,但是她身上的氣息和燕回舟很像。
金夫人有一絲的疑惑,燕回舟的師尊在十三年前就仙去的事情衆所周知,難道她還能夠保住自己的靈魂,現在是奪舍回來了?
金夫人心中雖有猜忌,但是并沒有證據,也不好問出口。
“我只能借一點人給你們。”金夫人最終嘆了口氣,“但是,我要你們向我擔保,我借出去的弟子都不會有性命的損傷。”
舒樂應道:“好。”
金夫人借的人加上無妄峰和瓊瑤派湊湊的人數,也算上有八十人了。
舒樂回到恩潤寺後就放出神識,這個兇手肯定還在中城之中,她的神識遍布整個中城,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她的“視野”之中。
如此全程戒備,但還是讓這個兇手鑽了個空子。
整個中城有孩子的人家實在是太多了,雖然第一時間封城,但是修士的人手還是不夠,都是幾個孩子由一個修士保護。
而這些修士的修為參差不齊,兇手就挑到了一個修為不高的修士下手,這個修士一死,他在門派中的魂燈便會滅掉,這才讓大家發覺這個兇手又行兇了。
舒樂更是詫異,這個兇手可以掩人耳目躲過旁人的追捕,但是它怎麽躲過她的神識的?
燕回舟和舒樂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他們沒敢現身,怕引人注目。
現場負責保護凡人的那名修士死的很靜谧,和那些死得七零八碎的小孩不一樣。這讓舒樂很不舒服,為什麽它處理一個成年人可以如此的快刀斬亂麻,對待小孩子卻如此不擇手段。
接下來無非就是親人的痛苦與哀嚎,不相幹的人的同情和嘆氣。
修士們更是無奈和煩惱,這個兇手比他們意識的還要謹慎和小心。像是被訓練過似的。
舒樂和燕回舟兩人靠在灰泥牆上,兩人的眼睛之中都含着憤怒和不甘以及對孩子的惋惜。
“這個兇手比一般的修士要厲害上許多,但是卻直挑小孩子下手,我不能理解它的作案動機。如果是為了修煉的話,那些成年的修士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成年的修士失蹤的話還不會引起這麽大的恐慌,消失十天半個月也不會有人太過在意,頂多以為去哪裏修煉了。而小孩子一沒了就會有人發現。”
“你看它的作案手法,血腥又暴力,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的意思。”
“可是這樣對它來說有什麽好處呢?全城的修士都在抓捕它。”
舒樂和燕回舟兩人一一理順各自的思路。
“我覺得它好像就沒有在乎過這件事。要麽就是修為高到不怕我們能抓住,要麽就是無所謂抓得住或是抓不住它。”
舒樂扯了扯辮尾,擰着的眉頭就沒有放下來過。
“它也太嚣張了點!”
燕回舟看她不停的扯着辮尾,再扯下去辮子就要散開了。但他也不好直接開口讓她不要扯了,于是燕回舟只能懷着擰巴的心情一直盯着她的手。
舒樂自然不知道燕回舟現在的有更為糾結的東西——她的辮子。她沉沉的嘆了口氣,“往好的方向想,我們稍微有了點頭緒,這個兇手是個目中無人的傻瓜。”
“先回恩潤寺嗎?”
舒樂點點頭,也不在用手指去絞自己的頭發了。
燕回舟見狀舒了口氣。
無妄峰的弟子來得很快,案發後的第二天就到達了中城。只是燕回舟沒有想到,燕掌門會把他的寶貝徒弟蒼旻也派過來。
蒼旻才十幾歲,但是因為他得天獨厚的靈脈,如今已經隐隐摸索到了元嬰期的門檻,相信在不久的将來他就可以進入元嬰期,成為一名正式的修士。
闊別十數年,舒樂再次見到這個曾經只是襁褓中的孩子時不禁感慨時間的魅力。
曾經那麽小小一只還需要人抱着的小嬰兒,現在抽條了,和燕回舟站在一起已經到了燕回舟的胸口。
蒼旻的長相屬于濃墨重彩那一類,哪怕現在年紀還小,但是他的五官已經開始力挺起來。
一雙大眼睛睫毛濃密,雙眼皮像是一扇簾子,掀起得時候露出褐色的眸子,如同兩枚小珠子,亮晶晶的透着盈盈光彩,讓人心愛不已。
舒樂遙遙望着他,心想現在這個蒼旻也沒辦法做我的狗腿子了。
這麽小的狗腿子送給我我都嫌拖我的後腿。
燕回舟怕叨唠恩潤寺中弟子的修行,于是打算這段時間也和無妄峰的弟子們一起住在客棧之中。
距離上一樁案子過去已經兩天了,兇手沒有再次出現,但是中城之中的氣氛很是低沉,街道上已經沒有人擺攤了,家中有小孩的大人都躲在家中和孩子待在一起。
客棧成了唯一熱鬧的地方,因為皇宮和正陽派聯合懸賞這名兇手,誰能抓到不僅僅是幾百年的衣食無憂,還許以各種靈丹妙藥。這使得許多中土之外的修士也往中城之中聚集。
但是中城現在有進無出,若是這兇手真的厲害到讓人無法對付,那就是有命來無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