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族長長長的魚尾擺到地面, 長尾漸漸分裂,在舒樂的視線中褪去鱗片化成兩條人腿。
舒樂深吸一口氣,心裏的小人開始張大了嘴巴, 這不是我該看到的東西吧?
鲛人族長的長尾分裂到大腿處便停止了,只露出與人類類似的小腿,小腿和她的手臂一樣,看上起白皙的很, 那色澤像是剖開的雪白的魚肉, 皮膚上還泛着粘液的光澤, 像是塗了一層油脂。
舒樂不争氣的咽了咽口水, 想起了三文魚片。
罪過, 罪過。
鲛人族長似乎沒有怎麽走過路, 她步履艱難的走到舒樂面前, 其他的鲛人也并沒有來攙扶她的意思。
舒樂摩挲了下食指與拇指, 餘光看見燕回舟還被兩只鲛人架着。
待到那鲛人族長走進, 舒樂才看清了她的全貌。
她的臉和那用着湘寧臉顯得僵硬的鲛人完全不一樣,她的美是非常靈動的美,如果忽略那雙眼睛, 她的眉毛鼻子嘴巴都像是神用了最大的努力捏造出的成品。
只是她看上去神色憔悴,一頭烏發也沒有了光澤,貼在皮膚上顯得略有些狼狽。舒樂不敢直視她的紅瞳, 心裏居然開始心疼這只鲛人。
可是她知道這只鲛人是吃過修士的,只有吃了修士的獸才會化出紅色的眼瞳。
舒樂見她越來越近, 想和她拉開距離,可是自己就是忍不住的疼惜這只鲛人,好像這曾是她十分寶貝的物,如今摔的破破爛爛。
鲛人族長在離舒樂一丈遠的地方, “嘭”的跪了下來,把舒樂心疼壞了,那白嫩的膝蓋該摔疼了。
鲛人族長擡起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可憐兮兮的看着舒樂。
“娘娘,海洛知錯了……”
舒樂梗了梗脖子,想起來曾在不幽谷的幻境中見過的花白口中的“娘娘”,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只鲛人口中的“娘娘”和花白口中的“娘娘”是同一個人,如果這樣的話,那她們豈不是都見過這個世界的神?
舒樂定住心神,垂下眸子讓自己敢去看那對全紅的眸子。
“海洛罪孽深重,但是求娘娘憐惜我鲛人族其他的族人,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不該因我的錯和我一起受苦。”
舒樂打量着這只鲛人,如果不是花言曾說過她是“神使”,她現在可能已經慌了。
這一打量,舒樂才發現這只鲛人的膚色更偏向于灰白,像是人死了很久後的顏色。她的皮膚上也有分散不均的斑點,她腹下的鱗片那更是不堪。長廳中的鲛人的尾巴各色各樣,雖然沒什麽光澤,但也是排列緊密有秩。而這族長的鱗片處層次不齊,不知掉了多少。
舒樂向前邁了一步,居然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死魚味。她心一緊,下意識道:“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她話中含了許多心疼,海洛聞言眼淚直流,散了一地的珍珠。
“海洛不聽娘娘的話,活該這樣。只是求娘娘再憐惜海洛一次,救救海洛的族人吧……”
舒樂想起了燕回舟說,千年前鲛人族因鲛人淚和鲛紗,慘遭修士獵殺,以後千年他們族都沒有露面過。
“你綁我來想讓我怎麽幫你?”舒樂居高臨下,此時她忽然有了種睥睨衆生的感覺,好像鲛人一族的性命都在她一念之間。
“求娘娘能賜我族鲛人淚,讓族人們回到淺海區。”
舒樂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她腦子裏已經開始問一萬個為什麽了。
鲛人淚不就是鲛人哭出來的眼淚嗎?她哭了一地的不是鲛人淚那是什麽?
而且原書裏根本沒有鲛人出場的情節,這簡直就像是一個隐形副本,刷副本的從男主變成了她。
舒樂有些心累,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鲛人能力的緣故,海洛說出的話在她腦子裏七繞八轉,要是換成旁人可能早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海洛說話真的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了,有種讓人根本無法拒絕的誘惑力。真如傳聞中的一般,難怪凡人将鲛人稱作海妖,他們只是低聲的懇求而已,人心別無法拒絕的被蠱惑了。
舒樂移開目光,道:“你容我想想,我現在想休息。”
海洛那雙猩紅的眼睛中流出失落的神采,她低泣道:“娘娘真的不要海洛了嗎?”
舒樂覺得自己現在是掉進了海妖甜蜜的陷阱裏,雖然對方語氣綿軟甚至卑微,但是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權利。
舒樂并不是容人拿捏的性格,也許海洛口中的“娘娘”當真寵她,但是自己可是那個娘娘,她頂多是被系統賦予了一些神的規則之力的世外之人。
“海洛,你是在逼我嗎?”舒樂話畢,整個水晶宮都搖晃了幾下,水晶宮外震起一層漣漪,驚跑了無數游魚。
海洛的臉更白了,她迅速跪趴了下去,其他的鲛人也學着她跪了下去。
“娘娘不要生氣,是海洛錯了。”
舒樂滿意了,然後被海洛安排了住所。
水晶宮看上去夢幻漂亮,實際上窮酸的很。舒樂見那些鲛人睡覺直接随便找處珊瑚礁縮着躺一晚上就行了。
海洛給她準備的房間也是臨時建的,用法力将海水凝固成屋子,連床都是現捏的,還透着寒氣。
把燕回舟放上去的時候,舒樂都擔心他以後老了會不會老寒腿腰疼。
舒樂待得屋子是透明的,她施了個術法,使得從屋內可以看見屋外,屋外卻看不見屋內。
屋內安靜後她開始梳理自己的思路。
先是在魔族,她遇見了花言,花言稱她是神使,身上有神的規則之力,那時她覺得這是系統給她的能力。
現在在鲛人族,海洛稱她為“娘娘”,這是花白對神的尊稱,如果說是海洛認錯了,可是以海洛對她的态度來說,她似乎和神的關系十分的親密,是被神眷顧的孩子。以至于之後神消失,她才會過得這般慘?
舒樂心中有自己的推理,若海洛和神關系親密,那麽這事涉及千年之前。
她從儲物袋裏掏啊掏,把花言給掏了出來。
此時花言正咬着自己的尾巴沉睡,他一身的傷只能靠休眠來治療。
舒樂把花言擺直,花言不情不願的睜開眼睛,那對紅瞳看着就是比海洛的賞心悅目。
“我問你,你可認識海洛。”
花言冷嗤一聲,“怎麽不認識,怎麽,她還沒死呢?”
舒樂見他态度惡劣,心想這兩人可能有仇,但是花言之前也不像個會情緒外露的蛟,怎麽突然這麽生氣了?
“花白的死和她有關?”
花言聞言別過腦袋,擺明了不想提及此時。
“你快點跟我說說,我們現在正在她的宮殿裏呢。”
花言“噌”的轉過腦袋,“她躲了我千年,今日居然送上門來,我現在就去剁了她的魚尾巴!”
舒樂扁扁嘴,伸手捏住他的蛟尾,“你現在這個樣子是送上門去給她剁了你的蛟尾吧?”
花言倒挂在她的手上,連掙紮都懶得掙紮,直直的挂成了一條蚯蚓。
“我問你,鲛人淚是什麽東西,它對鲛人一族來說又有什麽作用?我知道你一定知道。”
舒樂把花言重新擺回手心,花言才說道:“我只聽花白跟我提起過這事。鲛人淚是神以人的化身在凡世間行走時,初遇海洛被她的美貌震驚留下的眼淚。那滴淚中有神對鲛人的喜愛和保護。花白說,海洛曾是娘娘最喜愛的孩子,因為她非常貌美。”
舒樂聽完腦子一片漿糊,這個故事如果神是男的,那豈不是變成了希臘神話?
“所以鲛人淚是用來保護鲛人一族的神物?”
花言不置可否。
“那後來呢,鲛人淚弄哪去了,鲛人一族又幹了什麽?”
花言冷嘲道:“海洛就是一個仗着神喜愛的草包枕頭。因為她貌美被神賜了鲛人淚,于是成為了鲛人一族的族長。鲛人可以說是最脆弱的族群,除了好看的皮囊和可以迷惑人心的聲音外毫無其他能力。
海洛自以為有了鲛人淚,便帶着族人在海上肆意逗弄修士,自己還跑去中土學着人間話本子裏和一個修士相愛。
後來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了,她的真愛是怎麽把她的族人當成貨物運進中土,剖皮開囊售賣的。鲛淚,鲛紗,鲛脂,哪一樣不是她海洛自己造下的孽?”
舒樂不語,她沒想到這個故事居然是這樣的。她幾乎能想到,一個被神眷顧的孩子帶着憧憬闖進人間,卻因為自己的種族而成為了獵物。海洛有什麽錯呢?錯在她是一只鲛人嗎?錯的難道不是修士嗎?
舒樂的心隐隐作痛,如果她真的是海洛口中的娘娘,那麽她真的會心疼這個孩子,瞧瞧,這個孩子的鱗片都要剝落到沒有了。
“你不會被她的聲音給迷惑了吧?”
花言冰冷的聲音傳進舒樂的腦中,舒樂猛地打了個激靈,她剛剛在想什麽!
她在心疼這只鲛人,然後,居然想憐惜她,幫助她……
舒樂背後有點發涼,海洛似乎能控制了她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