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評論

嚴氏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一樣,冷冷地探視着惠怡眉。

半晌,她冷笑了一聲,說道,“惠氏,你出身名門……但這就是你們惠家的教養?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長輩面前如此放肆?”

惠怡眉“純潔”地瞪大了眼睛。

“祖母,您在說什麽啊……”她佯裝不解地問道。

“你給我跪下!!!”

嚴氏怒吼了一聲!

惠怡眉安安靜靜地站着,定如松。

林岳賢讓她拖延時間,但她也不會因為要拖延時間而傻到真正向嚴氏下跪的地步;再說了,如今可是新社會啊!這當祖母的動不動就讓孫子媳婦下跪,這是封建陋習啊……要是真正利用好這一點,沒準兒還能用這件事情再拖上一兩個小時的。

只是,嚴氏也是個極精明的人,自己可千萬不能在她面前露出馬腳。萬一被她覺察出什麽,有了防備就不好了。

惠怡眉拿出了帕子,“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祖母!孫媳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您竟無故要讓孫媳在祠堂門口下跪?”她泫然欲泣地說道,“……如今政府正在推行‘去陋習,除惡俗’的改革,咱們林家是皖蘇首富,更是儲雲鎮的龍頭老大,您……您就是不給孫媳顏面,不給惠家顏面……難道連政府的新政策也要違抗?”

惠怡眉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委委屈屈地說道,“再說了,就是孫媳婦做錯了事,說錯了話……您老人家也先提點一二,孫媳才能知錯就改啊!而且,孫媳并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孫媳是為了林家好,這才想着要揪出放火燒了我們林家園子的真兇啊……”

坐在一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林家二叔公終于回過神來了。

是啊,今天主要是審出燒園子的真兇啊……

“沒錯,當務之急是要查出誰才是燒園子的真兇……那後生啊,我來問你,既然你說,不是你燒的園子,那……昨天晚上你幾時離開林家的?誰能給你做證?”林家二叔公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搖頭晃腦地問道。

坐在林家二叔公身邊的林家三叔婆咳嗽了兩聲,說道,“那個,我老婆子倚老賣老的說一句……既然林老大和這個後生子都有縱火的嫌疑,不如還是叫了林老大過來,讓他倆對質才是……”

這一回,惠怡眉倒沒有堅持不讓林大老爺來。

“三叔婆說的極是!”惠怡眉低眉順眼地說道,“只是我公爹病着,不如請管家再跑一趟,去我娘家擡了我公爹過來對質……”

二叔公和三叔婆對視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林管家匆匆地去了。

惠怡眉之所以答應得這樣痛快,就是篤定林管家其實是沒辦法從惠家把林大老爺“請”出來的。

林家雖是儲雲鎮一霸,但惠家的聲望也不低,且家中還有那樣幾個争氣的兄長,又有惠母坐陣……就算林管家去了也是白去,索性自己面上做得漂亮些,讓林家宗老們給自己加些印象分也是好的。

“二叔公,三叔婆……既然我公爹一時半會兒的也過不來,索性咱們先問着羽銘的話;至于我公爹嘛,等他被擡過來以後再問也不遲。”惠怡眉情真意切地說道。

嚴氏冷冷地說道,“昨天夜裏,是我讓羽銘去縣城的。”

衆人大感意外。

惠怡眉一怔。

嚴氏一字一句地說道,“……是我讓管家開了汽車,把羽銘送到了縣城裏。”

惠怡眉的大腦飛快地運轉了起來。

看來,嚴氏也是想趁着林管家不在現場,無法對質,信口胡謅的!

嚴氏真不愧是老謀深算!這麽快就看穿了自己的急智……自己趁着林大老爺不在現場,就胡亂編造出羽銘縱火的“事實”,所以她也有樣學樣?

“啊?”

惠怡眉頓時露出了驚駭萬分的神色!

衆人被她的異常表現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惠怡眉露出了“我萬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的表情,不但眼睛瞪得溜圓,而且還喘着粗氣,一臉的震驚!

她語無倫次地說道,“……什麽?這,這……祖母!您,您把羽銘送到絲縷洞去找那個頭牌幹什麽!您,您不是要把四妹妹許給他的嘛!怎麽還送他去嫖妓?那個芳櫻……憑她是絲縷洞的頭牌呢!畢竟是個娼妓不是!您,您讓四妹妹以後怎麽做人啊……”

嚴氏一滞。

然而羽銘聽到她幾次三番都說芳櫻是個娼妓,情緒早已失控,忍不住大聲吼叫了起來,“芳櫻是個苦命人!她,她又不是自願進入絲縷洞的……”

圍觀的衆人頓時像潑了水的旺油鍋似的,立刻爆發出熱烈的議論聲音來。

“……不是吧!他昨天晚上嫖妓去了?我怎麽沒有這麽好的命……能讓林老太太一邊把貌美多金的孫女兒許給我,還一邊派了管家開車送我去妓院嫖妓,還是個頭牌……”

“這個羽銘到底是何方神聖啊?為什麽林老太太要這樣巴結他,護着他咧?還親自讓管家送他去城裏嫖妓……”

“我看林老太太是老糊塗了吧!”

“啧啧啧,林四小姐和絲縷洞的頭牌芳櫻……這個羽銘真好命啊!左擁右抱的……”

嚴氏臉色一白。

“放肆!”她惡狠狠地盯着惠怡眉,冷冷地說道,“……嫖妓?這也是你書香世家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能夠說出口的話?”

惠怡眉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您不也親自派人送了羽銘去絲縷洞風流快活?”

嚴氏語結。

她本有心否認,但羽銘這個不争氣的家夥……方才他為芳櫻說話,就已經是在無形當中承認了他昨天就是在絲縷洞過的夜!

思忖良久,嚴氏決定先揭過去這一樁。

不管怎麽說,先洗脫羽銘的嫌疑,再定下庶長子放火燒宅子的死罪;至于羽銘的名聲……以後再想法子為他洗白吧!眼下還是要盡快解決掉庶長子才是。

“……昨晚上,林管家把羽銘送到了縣城裏以後就回來回了我,可到了夜裏快十點鐘的時候,大火才燒了起來……從縣城到林家,足有一小時的車程;且門子也沒有看到羽銘歸來……再說了,你的人,不也是今天早上才把羽銘從什麽洞裏押回來的嘛!那這火……到底是誰放的?”

嚴氏分析得頭頭是道。

惠怡眉也不甘示弱。

“祖母說得極是……可如果羽銘是個有心人呢?沒錯,林管家是把羽銘送到了縣城……可林管家前腳開着車子往回趕,羽銘後腳就租了汽車也往回趕……這樣,他和林管家就是前後腳踏進的林家。 嗯,我們先假設他是個有心人吧……倘若他真是個有心人,自然會避開門子悄悄地溜進園子裏,放了火以後,趁着大家慌亂再一走了之,回到了絲縷洞……羽銘是芳櫻的恩客,又是絲縷洞的金主,自然有人願意為他作證,祖母您說說,這是不是也有可能呢?”惠怡眉條理清楚地說道。

“……你胡說八道!不是我,我沒有放火!芳櫻可以為我做證!她不會說假話的!”羽銘又驚又怒地嚷嚷了起來。

圍觀的衆人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嚴氏被氣暈了頭!

她再也忍不住了,“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着惠怡眉走了過來。

“好!好好好……”

嚴氏盯着惠怡眉,冷冷地說道,“想不到啊……我們林家竟然有你這樣伶牙俐嘴的媳婦……還有着一顆七竅玲珑心?呵呵呵……”

惠怡眉見嚴氏面色不善地朝着自己走了過來,心知嚴氏已經被自己氣得半死,恐怕這是想對自己動粗了。

她幼時裹過腳,所以體質不算太好;後來她在英倫留學的時候,學校曾經開過女子防身術的選修課,但惠怡眉因為腿腳不好的緣故,所以只能狠練手上的功夫……

此時她看似低眉斂目的模樣,實則聚精會神地盯着嚴氏的動作。

果然,嚴氏一走到自己的身邊就高舉起巴掌還掄圓了胳膊,看樣子是想掌掴自己!

說時遲,那時快。

惠怡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快又準地架住了嚴氏的胳膊。同時,她還順着嚴氏的力道,帶着嚴氏往前走了幾步。

——近處的人或許能看出些端倪,但遠處的人看上去……就像是嚴氏立刻就要摔倒了,幸好被惠怡眉扶了一把似的。

“祖母,您年紀大了,可要小心啊!”惠怡眉“扶”住了嚴氏,似笑非笑地說道。

嚴氏只覺得惠氏女的手像鋼箍,将自己的胳膊牢牢地固定住了……

“你!!!你這個……”

嚴氏簡直被氣暈了頭!

可她已經沒有時間教訓惠怡眉了,因為巷子口傳來了熱鬧又喧嘩的聲音。

“……二爺?”

“二爺來了!”

“二爺,您總算來了!”

一個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飄逸風衣的英挺男人在衆人的簇擁下緩緩地走進了巷子,靜靜地站在祠堂門口的空地上,冷冷地看着衆人。

惠怡眉頓時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她白了他一眼,似乎嗔怪他怎麽現在才到。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起來。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