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喂……嗯、啊……哦……好好、這樣啊。”
伍明朗接起電話, 也不知道那邊說了些什麽，他只是短促的回了一聲又一聲，面上也沒顯露出什麽, 弄得周邊的兩人好奇的不行，擠到他身邊想聽聽話筒裏的聲音。
結果話筒根本就沒音洩出來, 一直到伍明朗挂掉電話他們都沒聽到對面到底說了什麽。
“怎麽樣？”
“你倒是趕緊說啊。”
兩人心裏急切，不過到底是穿着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他們從伍明朗臉上變化的神色就能看出，他們等待說出來的消息并不是最壞的那種。
“三、三斤，平均下來, 每家商鋪一天賣出去了三斤！”伍明朗嘴皮子發顫，圍着他的兩人在短時間愣住後, 一個猛地跳起身、一個高呼吶喊着……
足以可見, 他們在狂歡。
這次生産的鹵味有幾種素味, 海帶、豆幹、蘿蔔和豆角。
很小的一包, 一包的量大概在五十二克的樣子, 所以按包賣不好定價，他們在葉芮的建議下采用了一斤一斤的買。
一斤能有十來包, 顧客想要多少算多少。
看着五斤不算多，但他們鋪貨的商店多啊。
為了能打響第一炮，他們可是動用了全廠的能力，在整個省城不管是市裏還是鄉鎮, 大大小小差不多三百多家商店和小賣鋪都鋪了貨, 如果平均下來三斤的話，那一天下來他們大概售賣了六百斤的貨！
這僅僅是第一天。
他們不知道後續會怎麽樣。
但這個數字仍舊讓他們陷入狂喜之中, 汪安摟抱着兩人，還不住狂跳, “咱們的鹵味這麽好吃，只要他們要願意嘗試，肯定會有很多很多回頭客。”
伍明朗咧着嘴傻笑，“小高他們說了，好些人都只是先稱一兩包，當場嘗了味道覺得好才跟着又買了不少，肯定是喜歡才願意多買t一些！”
沒人會傻到花錢買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願意花錢那肯定是喜歡。
其實真要說起來，一天賣出六百斤的量其實并不多。
以他們廠子的規模要是只能日售六百斤，完全支撐不起工人們的工資。
但這僅僅是開頭啊。
第一天的銷售就大大給了他們驚喜，比原先廠子裏的産品銷售量還要高出一些，只要好吃口碑好，還怕沒有回頭客嗎？
“淡定淡定！”伍明朗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止不住想要狂叫的沖動，略帶顫抖的道：“繼續加工，除了省城的貨供上之外，再讓銷售部往外省跑跑，這次讓他們帶着貨去，不信那些采購的叼嘴巴們會說不好吃。”
“我去安排。”汪安立馬應着。
李達也跟着道，“那我去廠房，下面的人其實也在提心吊膽，咱們得安安他們的心，不然幹活都不踏實了。”
每個人分工明确，就在他們要出辦公室時，伍明朗叫住了他們，“晚上都別走啊，一起下館子好好慶祝慶祝。”
其他兩人沒意見，這件事卻是得慶祝。
真的是峰回路轉，就在前一個月他們都沒想到自己廠子裏會換一種零食銷售，那個時候還在愁眉苦臉，想着食品廠是不是真的開不下去，對未來十分的茫然和害怕。
而現在，壓在心底裏的那塊石頭雖然沒徹底消失，但卻變小了不少，能讓他們痛痛快快的長籲一口氣，釋放心底裏的恐懼。
要不是還得繼續盯着，真的恨不得大醉一場。
“對了，你把葉學名也一塊叫上吧。”
伍明朗點了點頭，“我也有這個打算，他這會應該還沒回來，等下直接去藝術學校碰碰運氣。”
葉學名這會并不在藝術學校。
連着一段時間的學習，他大概摸清了這邊的情況。
現在這個年代，學藝術的人真的很少。
琴棋書畫，各種各樣。
誰不是為了生活奔波，很少有人願意花時間花錢財來陶冶情操。
要是有人勸他來做這行，他一定覺得對方在搞笑。
開班容易，可學生哪裏來？
現在的小孩有些連書都讀不起，又哪裏會來學這個？
稍長的年輕人更是，花這個錢還不如想想該怎麽找份工作，該想想以後的未來。
倒不是說完全沒人。
當然也會有一些家裏條件又有時間的人願意來湊湊熱鬧。
但絕對不會多。
所以在知道伍明朗的朋友開的是一家藝術學校時，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這種學校也能開下去？
又會想，就算能開下去，想來來報名學習的人應該不會多。
可真當他去了後才發現，對方租了一棟三層的小樓，一共開了五個白班、三個夜班，最高峰時，來報名的學生有近三百人。
完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可當他了解這裏面的體制後，他才徹底明白。
藝術學校最大的一個吸引點，并不是說老師有多厲害、能學到多少東西，而是學校承諾只要能達到校內的考核，藝術學校将分配他們的工作。
不用想就知道，這對于一些閑在家裏的年輕們來說有多吸引。
換做是他，他都心動了。
尤其是他的身體做不了體力活，完全可以來學兩年的藝術，再由學校介紹一門不用幹勞力的工作。
他都是這麽想，其他人何嘗不是？
現在年輕人就業本來就是一件難題，與其待在家裏無所事事，還不如來學學藝術，等待一門工作。
而且這也不是學校誇大其詞。
比如各種樂器或者書畫，現在不比以前，很多學校已經開了類似的新課，正愁會這些藝術的老師們。
學校的老板家中有這個門路，是真的有能力将通過考核的學生們送去當老師。
當了解之後，他一個反應就是欣喜若狂。
這對于自己來說那絕對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優勢。
在爸身邊待的時間長了，葉學名也是很了解技術工這一行，尤其是對維修工很清楚。
如今各個廠子，尤其是涉及到機械的工廠，特別需要這類人才，就跟他爸一樣，他在機械廠辭職的消息傳了出去後，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收到了七八家工廠的邀請。
甚至當時他還沒被查出病，還在高中讀書時，機械廠的某個副廠長看到他，都曾戲言過，讓他以後畢業直接進入維修部，在他爸手底下幹活。
其實葉學名知道，就算他不照搬藝術學校這一點，他想成立的技術班也完全不缺學生。
哪怕兩個班級還沒開，就已經有不少人在他這邊預定，說是開了後一定要給他們家的孩子留一個名額。
他可以很篤定，一旦開始絕對在很快時間滿員，甚至還會有人抱怨沒報上名。
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照搬藝術學校的這一點。
可當然不是！
如果他能與各個工廠合作，向他們源源不斷的輸送人才，向外界的人證明他們的教學班不僅僅只是收錢教學，還能保證學員今後的工作。
葉學名完全可以想象到，他們的教學班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在整個省城打響名號，在适應之後，他想擴展班級也不會擔心學員資源，絕對被各方注意，願意報名的學員源源不斷。
既然要做。
他就想做好。
所以在這方面他也想打聽打聽，聽聽需要這類人才的工廠的想法。
有了念頭，葉學名便請了半天的假，去了這邊的工廠打聽。
其實這種事挺不好意思的。
他現在就是一個光杆司令，什麽都沒有，貿然上門不一定有人搭理。
好在葉學名雖然在家沉寂了兩年，但已經在學校時也是一個活潑開朗的人。
簡單點說，他厚臉皮。
面對一些不耐煩、嫌棄和嘲笑的神色，他都能扛得住。
當然，也有覺得他的提議很有意思的工廠，直接留下他的信息，說是從他這邊出來的學員能通過廠子裏的考核，他們願意接納這些技術人才。
這類的工廠還不少。
足以說明現在工廠對于技術工是真的很急缺。
連着跑了一下午，本子滿滿當當記載了好幾頁，越了解心裏的底氣更足，水都顧不上喝跟着又去了一家工廠。
剛想過去找守門的安保說明來意，卻不想在過去的時候被一人叫住。
“葉子？”
葉學名回頭看到人，臉上也是特別驚喜，“六子，你怎麽在這？”
六子，本名牛泉。
兩人在學校的時候玩得挺好，不過後來葉學名生病沉寂在家，不願意再見其他的朋友，算起來他們已經好久沒見了。
在異鄉見到熟人，葉學名都激動的臉紅了，走過去一把抓着他的胳膊，“真的好巧啊，你是來這邊走親戚還是工作的？”
“嗐，我現在都在瞎混，哪裏能找到工作啊。”牛泉同樣特別驚喜，他話裏還帶着些感激，“說來我還要謝謝你呢，要不是你的推薦，我現在還閑在家摳腳呢。”
葉學名挑了挑眉頭，不是很理解。
“你忘了，你表妹找我查些東西。”牛泉是真的很感謝。
待在家裏沒事做，沒錢不說家裏的哥嫂還時不時陰陽怪氣幾句。
現在他領了葉芮的活來這邊查雷建設貪污的事，總算不用待在家裏摳腳，有報酬拿不說，還能出了省城長長見識。
他豎起一根大拇指，“你表妹還真大方呢。”
葉學名更好奇了，“她讓你來這邊查事？”
這麽遠？
難不成小芮打算考察考察這邊，以後把事業發展到這裏來？
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小芮都和伍明朗的食品廠有合作，以後發展到這裏也不奇怪。
“是呀，這不就查到這家廠子了。”牛泉擡了擡下巴，難得在異鄉遇到熟人，話不免就多了一些，“我現在才知道，這類機械廠的水是真深，要是不往下查了查，誰知道……”
誰知道只要敢冒險，一個個富得流油。
想想也是，機械設備都不是小錢，絕大部分都是以萬為單位，有的甚至突破十萬、幾十萬。
要在這上面做手腳，一次獲利相當于普通工人的好幾年的工資。
就跟雷建設一樣，手一松，輕輕松松獲利五千塊錢。
五千塊錢啊，比得上他爸四五年的工資了。
“你怎麽再查這個？”葉學名蹙眉，所以他先前都想錯了？
小芮的生意和機械沒關系，為什麽要花錢請牛泉查這個？
“還不是因為雷……”牛泉差點順嘴說了出來，撓了撓頭怪自己多嘴，“這事我還真不好跟你說。”
“我明白。”葉學名心裏存疑，把這件事擱在心裏，打算回去後問問小t芮，“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還得有幾天。”牛泉左右看了看，确定周邊沒人後才開口，“我這邊差不多摸到底了，但手裏還差一點證據，總不能都花錢打點好關系，半途而廢的離開。”
說完，他一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不說這些了，走走走，我知道這邊有一家好吃的面館，咱們好好吃一頓。”
葉學名沒意見。
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什麽，但心裏卻藏了事。
算算日子，他在這邊也待得挺久，是該回去了吧。
……
“志慶他媽！”
周湛芳剛走進巷子，就被邊上的一人給叫住，那婆子一把将她拉進拐角處，綻着笑臉道：“我先前給你說得事，你覺得怎麽樣？你家葉芮年紀也不小了，好些這個年紀的姑娘都成家了，我給你介紹的對象也不錯，你要不抓緊點，那就真錯過了。”
周湛芳一聽就擺手，“不成不成。”
孟媒婆不樂意了，“怎麽就不成了？那男同志家裏有房又有單位，還不嫌棄你家葉芮是生意人……”
“生意人怎麽了？”周湛芳更不樂意了。
雖然她看着那丫頭大把大把掙錢還挺酸，尤其對她掙錢了還不給自家人花很有意見，但在外她腰杆子還挺得很直，“生意人那也是給人家開工資的，還敢嫌棄，他不就是一個小工嗎？掙得工資還沒葉芮手底下洗菜的婆子高，他哪裏好意思嫌棄？”
孟媒婆讪笑幾聲，“這不是都說鐵飯碗才踏實嗎，做生意有掙有虧，誰知道以後呢？”
周湛芳哼聲，“反正比那家人強多了，你也別介紹了，不可能能成。”
怎麽可能會成？
自打葉芮能掙錢的事傳出去，來說相看的人不少，有的來她跟前說，有的直接說到葉芮面前去，有些真的看不上眼，但有些聽着确實不差，可葉芮自己不松口，她難不成還能強求？
反正她不敢，這事她才不願意去摻和。
不打算多說，周湛芳正要離開時，孟媒婆卻抓着她的手臂不讓動，“葉芮不成就不成，反正她年紀也不大，再等兩年也成，但你家志慶可以找了呀，結了婚總好過一天吊兒郎當像個小混混似的，這男人有了家室才能懂事。”
這下，周湛芳聽得心動。
其實說起來大兒子也不算大，也才剛剛過了二十歲。
但有句話她聽進去了，現在的葉志慶還真像個孩子，成天就知道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成了家或許真的能收心，媳婦也能管管他。
“這尤其就得找一個他喜歡的，只有他喜歡才願意為對方努力，才聽得進對方的管教，小兩口的日子才能越過越好。”孟媒婆一瞧就瞧出她的松動，便接着道：“原先他不是瞧上前街的邱蓓嗎？說個實在話你也別不愛聽，先前邱家是真看不上志慶，想想也是，他一沒工作二沒學歷，整天就知道在外溜達，誰家能看上這樣的女婿？”
周湛芳聽得臉色難看。
确實是實話，實話還真不好聽。
孟媒婆跟着道：“但架不住邱蓓被你家志慶的真誠感染了，所以才說服了自家爸媽，想着湊合這門好事。”
周湛芳有些驚訝，“不是，我怎麽記得邱蓓後面談了一個，怎麽又被志慶感動了？”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志慶喜歡，所以他們也就找了媒婆去邱家談，結果被人嘲諷出門，沒多久就聽說邱蓓找了個特別有本事的對象，志慶聽到後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為了寬慰寬慰他，還花了大價錢給他買了一套最時髦的衣裳呢。
“這不正是有對比才知道志慶的好？”孟媒婆解釋着，“其實也沒談，就是接觸了幾回，後面覺得不合适就分了。”
周湛芳皺着眉，“我怎麽聽說都要談婚論嫁了？”
“那你肯定聽錯了。”孟媒婆擺了擺手，“真要談婚論嫁，邱家又怎麽會找我跟你提？他們家說了，志慶本事不大無所謂，只要人對自己閨女好就行。”
話頭一轉，開始說重點，“但怎麽說都是自家寵着養大的閨女，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閨女嫁人後吃苦，志慶沒本事掙大錢，你們做家人的不得多幫襯幫襯？總不能他們結婚後吃了上頓沒下頓吧？”
“那肯定不會，咱們又沒分家，哪裏會吃不上飯。”周湛芳下意識的回，而且她沒記錯的話，邱蓓不也是拿工資的？怎麽可能吃不上飯。
孟媒婆忍住想翻白眼的心，她的重點是真怕吃不上飯嗎？
擺明了就是讓葉家多拿點東西，不然人家為什麽願意讓閨女嫁給一個小混混？
難不成還真以為‘愛’，‘愛’還能當飯吃不成？
她不在拐彎抹角，幹脆挑明，“邱家說了，你家葉芮生意做得大，要不讓邱蓓跟着學一學，都是一家人總……欸欸欸，你跑什麽啊？！”
話還沒說完，身邊的周湛芳撩腿就跑。
跑得還特快，眨眼的功夫就快看不到人影了。
周湛芳怎麽可能不跑？
都還沒進門就敢把主意打到葉芮身上？真要進門了那還不得鬧翻天？
這樣的兒媳婦，她還真不敢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