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你這麽大火氣做什麽?”男人被吼得不樂意了, 他又沒有什麽壞心思,再說了別說是鋼材廠他們這片的人不都聽說了麽?
無非就是羨慕羨慕,瞧瞧他們一周下來不一定能吃上幾頓肉, 高家卻不同,居然還有錢請別人下館子。
還是請的副廠長, 那一頓怎麽也得花大幾塊錢吧?
能這麽花,肯定是有不少家底。
弄得有些年輕人心裏癢癢,想着做生意這麽掙錢的話,他們要不要也跟着一塊去做。
結果哪裏知道,好奇的問了問高建白, 高建白居然直接發火,他跟着哼聲道:“又不是我一個人亂說, 你問問其他人, 不也聽人說過嗎?”
一旁的衛大媽點了點頭, “對诶, 我去買菜的時還聽人提起過幾嘴。”
胡琬這會也湊了過來, 她本來就和高家有些交情,尋常說話也沒必要避着人, “我也聽人說過。”
當時她心裏還覺得竊喜。
能和副廠長搞好關系,那肯定是不一般的。
高家又那麽有錢經常下館子,以她和高建白的關系,那肯定也能沾點光。
雖然自己避諱這個事。
但有時候想想, 如果不是高建白時不時送來的吃食和各種東西, 她不一定會一直和對方糾纏這麽長的時間。
她男人每個月确實會給她寄一些津貼回來,這個錢不少, 比尋常人一個月工資還要高一些,但她現在不是一個人, 而是住在娘家。
哪怕這筆津貼是她拿着。
但想在娘家過得舒坦,怎麽也得分一些好處給娘家人,不然誰樂意她一個嫁出去的姑娘住在娘家?
所以這筆錢不止她一個人花,還得供着其他人。
要不是有高建白,她哪裏能經常吃一些稀罕的食物,又哪裏能收到一些昂貴的禮物?
就她身上穿的這身大衣,都是高建白花了大價錢買來送給她的。
要不然她哪裏舍得花好幾十買一件衣服?
正是因為這樣,她在外聽到高建白的父親混得開,第一個反應就是欣喜,只有高家越來越富裕,她的日子也才能更好過一些。
可現在看着高建白冷冽的臉色,心裏突然有些不安,“怎麽了?這事不好嗎?”
本以為會得到一個回答,誰知高建白連回都沒回一聲,轉身就走。
這一反應,弄得胡琬有些不自在了。
衛大媽瞧她臉色不好,還安撫着:“別放心上,這小子心情不好,要不然肯定不會不搭理你。”
胡琬聽得心裏更不舒服了。
她是誰?
前兩分鐘高建白還一臉蕩漾的約她明天去約會,結果轉頭就給她臉色看,這男人真是靠不住!
最氣的是,還讓她在其他人面前丢了臉,胡琬咬着牙,打定主意這幾天都別搭理他,只有讓男人饞着惦記着,才知道她的重要性。
可這會高建白是真沒心思惦記着她。
他其實不太管家裏的事,不想操那個心也沒那個能力,不然眼t睜睜瞧着爸下海經商掙大把大把的錢,他幹嘛為了幾十塊錢的工資留在廠子裏幹活?
無非是知道經商也不是那麽好幹的事,嘗試後便立馬放棄,與其去操那個心倒不是踏踏實實當富二代,反正家裏就他一個孩子,爸掙得那些錢最後不還是他的?
但不參與并不代表完全不知情。
有時候爸在家也會說一些生意上的事,就比如和鋼材廠副廠長的來往,前幾天都還特激動的說,只要這筆生意談下來,他們家就能買上一輛小轎車了。
小轎車啊!
除了那些大廠的領導能配上一輛之外,普通人誰有?就連自行車都不一定買得起,而他們家就能買汽車了。
當時他聽得心裏都特別激動,恨不得出門炫耀炫耀。
不過他的心思才剛剛升起,就被爸給按了下去,說是這件事還沒能完全定下來,絕對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他和鋼材廠副廠長有關系,不然他們私下的交情一暴露,即使是副廠長也沒權利将單子交給他。
所以這段時間爸和副廠長聯系,都是悄悄聯系着,絕對不會在人多的館子裏碰面。
高建白沒本事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這段時間一直瞞着,連胡琬姐都沒告訴,而是想着等這筆錢掙到手,到時候給胡琬姐買上一套金首飾。
可誰能想到,他這邊瞞得好好,怎麽突然間所有人都知道了?
眼瞅着快到手的小轎車就要飛了,高建白哪裏還有功夫去搭理胡琬?這會只想着趕緊回去問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剛進了門,他就喊了一聲,“媽,爸回來了嗎?大事不好……”
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聽到裏屋傳來一聲巨響,緊跟着就是怒吼的聲音,“你吵夠了沒?就是你這個臭婆娘一天到晚叨叨叨,才把我的好運氣叨沒了,老子現在沒功夫聽你叨叨!”
“我什麽時候多嘴過?我不過就是問你現在該怎麽辦?高勝利你得搞清楚啊,是你說這筆生意一定能成,我才讓你把家裏的錢拿出去走關系的,這要是做不成……”
“閉嘴!狗雜種養得蠢貨,老子的事你一個婦人懂什麽?”
還沒進門的高建白心裏一緊,趕緊着将房門帶上,生怕屋裏的聲音傳出去。
說得好聽點是拿錢走關系。
其實不就是賄賂高層領導?這事要是傳出去,他爸得進牢房了。
将門窗都關上,他走進裏屋小聲提醒着,“爸媽,你們聲音小點,別被……”
“還怕什麽怕!”高母哭的一臉慘白,“建白,沒了啊、咱們的家底都沒了啊,我是不是早就提醒過你爸?讓他步子別邁得太大,一步步穩穩當當來,現在好了,事情搞砸卻怪我多嘴……”
高建白心裏一咯噔,“不就是被其他人知道爸和鋼材廠副廠長有私下交情嗎?怎麽就這麽嚴重了?”
高勝利黑沉着臉,坐在床邊不住抽着煙。
細細去看,就能看出他夾着煙的手不住發顫……
高母捂着臉痛哭,她哪裏知道這件事會那麽嚴重,要是早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同意高勝利拿那麽多錢走關系。
其實別看高勝利嘴硬,其實他現在也挺後悔。
當時來看是真的有勝算,劉國齊雖然是副廠長,但正好是管着這批鋼材的事,有他在背後操作,最後單子肯定是百分百的落在他身上。
就昨天,他和劉國齊私下聚了聚,說是冒出一個競争對手,如果不想着法子防一防,或許會出現差錯。
想啊,肯定得想法子。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總得将這個人趕出局,而且他也不怕劉國齊不幫忙,怎麽說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先不說先前他給劉國齊塞了多少錢和物,等這筆單子一落成,他這邊暴富,劉國齊也有接近先前十幾倍的報酬,他哪裏舍得放棄。
可他們這邊的法子還沒想好,就出了差錯。
也不知道他和劉國齊的關系怎麽就暴露了,別說是鋼材廠,就連他們這邊也傳得沸沸揚揚,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後面會怎麽樣。
要麽劉國齊為了撇清和他的關系,最後單子的歸屬權給了別人。
要麽事情鬧得太大,鋼材廠另選其他人負責,要知道鋼材廠還有一個正廠長以及兩個副廠長,能取代他的人不少。
可不管是哪一個,這筆生意都和他沒關系了。
“嘶……”高勝利被燙得倒吸一口氣,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煙都燒沒了。
他這會是真的慌。
不知道哪裏傳出來的話,徹底絕了他的路。
想想劉國齊的為人,就知道即使最終還是由他負責,為了以防其他人的口舌,都不會将單子給他。
畢竟他現在還只是副廠長,一旦落下把柄,還怎麽和另外兩人去争廠長的位置?
哪怕會放棄大把的好處費,但只要坐上廠長的位置,還怕沒其他的好處費?
所以根本沒其他法子。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想能不能将先前打點出去的錢要回來。
“去找他要錢。”高母也想到這個,她推着高勝利的手臂,催促着:“劉國齊沒辦好事哪裏有臉收錢?那可是兩三萬,沒了這筆錢我們以後怎麽辦?”
“兩三萬?!”高建白驚呼。
他原先還以為家裏只是萬元戶,沒想到攢下這麽多錢,頓時心疼的面上扭曲,趕緊問道:“還能要回來嗎?”
“肯定能!”高母想也不想就答,“要是把事兒給辦好,好處費給就給了,這明顯的事辦不成,他還敢不把這筆錢吐出來?”
高勝利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以他對劉國齊的了解,這筆錢還真不好要。
除了給他的好處費之外,劉國齊也得打點下面的員工,方方面面涉及到的人不少,要從這些人手上把錢都要回來,劉國齊這個當老大的哪裏還有顏面?以後再辦事也會更麻煩。
而且別看劉國齊面上笑嘻嘻的,手段比他想象中還要狠。
就昨天提起的那個競争對手,雖然劉國齊沒明着說,但也是暗中提點過他使用一些肮髒的手段。
說什麽要真的鬥不過那個人,只要人消失了,單子不還得落到他的頭上。
一個人無端端的怎麽可能消失不見?
這消失的法子,想想就能猜到是什麽。
所以高勝利雖說有去找劉國齊要錢的想法,但他還真不敢太過強硬,畢竟他也是惜命的人,可不能因為兩三萬塊錢就把命給丢了。
不過這些事他沒跟面前的兩母子說。
倒不是擔心他們擔憂,而是覺得他們沒什麽用,一個就知道唠叨一個就只會花錢,一點幫助都沒。
高勝利丢掉手中的煙頭,問着:“家裏現在還有多少錢?”
高母臉上一變,“家裏哪裏還有錢?你又不是不知道……”
“別跟我啰裏啰嗦,我拿錢又不是出去花天酒地,想把那筆錢拿回來不是容易的事,我還得找人一同去說說情。”高勝利低吼着,“你就直接告訴我還有多少錢,你要是不想過了也行,老子什麽都不管了就在家癱着!”
高母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将埋怨的話咽了下去,指了指裏面的一個抽屜說着,“大數都被你拿走了,也就剩下抽屜裏放着的兩三千塊錢。”
那是留下來應急用的。
不過家裏也沒發生什麽大事,裏面放着的錢她基本沒用。
可她沒發現,這話剛說完高建白臉色就變得有些古怪。
果然!
高勝利走過去打開櫃子,等看清抽屜裏裝着的錢後臉色立馬就變了,“這哪裏有兩三千塊錢?”
最多就三四百的樣子。
“不可能啊,我原先放了整數進去的,最多也就拿了兩三回……”說到這裏高母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頭就問着身後的人,“建白,是你拿得?”
兩夫妻的視線都落在高建白身上,看的他忍不住後退了半步,“是、是我拿的,可原先不是你們說我可以随便拿嗎?”
“這才多久啊?這才不到半年的時間,你怎麽就用了兩千多?”高母不可置信,她确實讓建白從抽屜裏拿錢,本來家底就豐厚再加上高勝利掙的不少,在錢財方面她還真沒拘着兒子。
但她怎麽都想不到他這麽能花錢!
半年的時間兩t千多,再加上他的工資也有大幾百,一個人怎麽能花這麽多?
自己兒子不忍心責怪,就忍不住怪到其他人頭上,“是不是你對象花的?她也太沒數了吧,都還沒結婚就這麽花你的錢?不行,我得去找她家說說理,必須讓他們把錢還回來。”
“不是她。”高建白連連擺手,哪裏敢讓媽去找周年年,他和周年年交往這段期間根本沒花什麽錢,真要讓她去找人對質,他和胡琬的事別給捅出來了。
他确實花了不少。
大部分其實都是花在胡琬姐身上。
但凡去找找他這半年來買了什麽東西,去哪裏開過房,那不都得暴露了?
“不是她那是誰?你也沒買什麽貴重的東……你不會是去賭了吧?”高母高聲,“高建白,你真的在外面賭博了?你懂不懂事啊,這種事是能沾手的?”
“嗯、嗯……”高建白垂着頭,他除了認還能怎麽辦?
高母氣得用手捶打他的胳膊,嘴裏罵上幾句又心疼,但罵其他人可不心疼,“都怪周年年沒點本事,她這都管不住你嗎?要這麽一個媳婦有什麽用……”
她這邊罵罵咧咧的時候,高勝利已經抓着抽屜裏的錢出了門。
與其在家聽這些煩心的事,還不如想想辦法怎麽把錢追回來。
人一走,高母就追了上去,想着多叮囑幾句讓人一定把錢要回來,但出了門見有外人在,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眼睜睜看着高勝利離開。
不過她不敢多說,邊上的人卻會好奇,“建白媽,你們家吵架啦?聽你們家鬧哄哄的,是不是發生什麽事?”
“看勝利挺生氣的,你不會和他吵起來了吧?可千萬別,你看看咱們這邊哪個比勝利有本事?你可得知足些,別惹着他。”
“是不是生意遇到難事了?他剛才的臉色可不好看……”
“沒事。”高母直接打斷他們的話,“哪裏有吵?就是聲音大了一點,還不是我家建白交得那個對象,人是一點都不好,也不知道建白怎麽就瞧上她了。”
“喲,哪裏不好了?”
“不是說高中畢業,還有一份坐辦公室的工作嗎?你當婆婆的,可別太挑剔了。”
“哪裏是我挑剔?”高母張口就來,“一個姑娘家花錢大手大腳,還沒進門就花了建白不少錢,一肚子壞水,真是個沒家教的賤蹄子……”
高母這邊不住罵着人,也不管是不是周年年的原因,反正她打心底裏就覺得她沒能耐,怎麽能管不住自己男人去賭博呢?建白會學壞,就是她的原因。
……
此時葉芮這邊也來到了機械廠的家屬區。
她這邊剛剛邁步走進大院,就被人拉着說悄悄話,“你晚點再進去,你大伯躲着機械廠的人,你這會兒進去他都不好給你開門。”
葉芮探頭看了看,果然在大伯家的門口看到一個穿着廠服的男人。
她和大雜院這邊人的關系也不錯,便坐下來和她說了會話,“機械廠還沒放棄?”
原先就聽大伯娘說那邊時不時來人,更是出高價請大伯出山,不過因為顧及到原先的同事,哪怕是百元的高價他都沒同意。
結果機械廠那邊居然還沒放棄。
不得不說大伯手上技術是真的過硬。
“哪裏舍得放棄?”老婆子往她手裏塞了一把瓜子,接着說:“維修部的那群人以前就是太安逸了,有葉工在前面頂着一個個就開始渾水摸魚起來,先前葉工不是拒絕了嗎?廠子裏面想着找一個壞機器讓其他人先檢驗檢驗,誰的技術好誰就能拿下這個活,可你猜最後怎麽樣了?”
葉芮沒猜,直接問着,“怎麽樣?”
老婆子伸出一根手指頭擺了擺,“沒一個能成的。”
這樣一來廠子更不會放棄葉工這個好師傅了,畢竟他們要購買的可是大幾萬的設備,萬一又跟先前那次一樣出了事故,那對廠子可是極大的損失。
她瞅了瞅前方院子裏等着的人,“這不,又加大籌碼想着把你大伯給請回去,說是他手不好,平日在家歇着就行,有事再讓他去上班。”
像這種事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有幾遭。
相當于幹幾次活就能拿一年的錢,這種好事以前還真沒聽說過,可即使這樣,葉工看着都不像是要答應的樣子。
要真的想答應,就不會閉門不出了。
老婆子跟着道,“不過不答應也不是壞事,現在的機械廠根子出了問題,就拿你大伯的房子來說,現在誰還敢相信機械廠的話?要不是老張他們帶着一起找政府做了擔保,我們現在住着都不踏實。”
誰心裏會踏實?
葉工這種給廠子裏做出那麽多貢獻的老師傅,都差點被回收房子,那他們這些普通的工人,是不是哪天廠子裏也會把他們的房子給收回去?
所以那天葉芮一提,不少工人就聯合到一起找廠子要一個說法。
廠子那邊說的倒是好聽,一再承諾不會動他們的房子。
可這話實在是太飄忽了,最後因為鬧得太大政府那邊出了面,做了擔保他們才安心一些。
也正是因為出了這種事,雖然沒怎麽去鬧騰但其實各個心裏都有一把尺,機械廠這種做法只會讓他們越來越反感。
終歸還是以前的老領導們都退了,現在升上來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有私心,哪有什麽為民做事,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荷包塞的越來越鼓。
兩人說着話時,等在院子裏的人實在是等不下去,只能又氣惱又無奈的搖着頭離開。
等他一走,葉芮便跟着去敲了敲大伯家的房門,還在外面喊了一聲門。
沒半分鐘的時間,房門被打開。
葉學名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進屋,跟着快速的關上房門。
“快些進來,那些人真的太煩人了,被他們盯上又得聽他們說幾個小時的廢話。”
所以才不願意開口,不管外面怎麽叫都裝‘死’。
要不是小芮出了聲,他剛才都不打算開門。
葉大全也走了過來,他奇怪道:“今天怎麽沒去工地?”
“那邊的幫手多,我也用不着一直守着。”葉芮找了個地方坐下,說明來意,“我這次來,是想請大伯幫我去外省檢驗一臺食品生産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