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評論

施好不敢去想, 梁西京可以理解。

但施好從沒把他的想法列入考慮範圍這一點,讓梁西京覺得挫敗。

他一直都覺得,感情是需要溝通的。他和施好屬于陰差陽錯, 可事後兩人是清醒的。

最開始施好和他約法三章,不讓關系曝光, 梁西京能理解。

她是自己的秘書, 本身就有不少人帶着有色眼鏡看她。兩人關系藏起來, 反而能減少很多流言蜚語,對她是一種保護。

因此, 梁西京沒有任何猶豫答應了。

可是他們已經在一起一年多了, 他原以為,施好在做很多決定時,應該會像他一樣,将她的想法和處境納入考慮範圍內。

但她沒有。

聽到梁西京的質問,施好其實有些委屈。

他們的未來。

她怎麽敢去想。

她和他本就有些雲泥之別, 和梁西京在一起,已經是她做的足夠不管不顧不理智的一件事。

她沒有資格, 也不允許自己放縱, 去做更多不理智的事。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梁亨。

梁亨是對施好伸出援手,救她于水火的人, 她已經背信棄義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梁西京目光緊鎖在她身上,注意她一切的表情變化。

良久, 被他問的啞口無言的施好出聲,“對不起。”

梁西京很是失望, 他想聽的并不是道歉。

他偏頭不再看她,只說, “老爺子讓你和我分開,你是不是答應了?”

沒等施好開口,梁西京提醒她,“施好,有些話說出口就不會再有回旋的餘地,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施好眼眶一酸,和梁西京對視良久,腦海裏不斷回響梁亨和她說的那些話。

他不贊同他們在一起,他不希望梁西京走他父母的老路,重蹈覆轍。

梁西京父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施好聽人提起過,他父母身份背景差距和他們一樣,當初梁亨并不同意兩人在一起,奈何他們堅持。

豈料,結婚不過半年,他們便出了狀況。這導致梁西京從生下來,就不被父母疼愛,甚至厭惡的生命。

辦公室內只有他們的呼吸聲起伏。

梁西京目光灼灼看着施好,等待她的回答。

僵持許久,施好避開梁西京的眼睛,看向別處,哽咽着說,“梁西京,我答應了董事長。”

分手兩個字,她終歸是不忍心說出來。

梁西京緊抿着唇角,神色冷然,“然後呢?”

他冷聲,“施好,你看着我的眼睛說。”

“……”

施好深吸一口氣,重新對上他眼睛。

她看着他,将自己組織好的語言說出口,“我會辭職。”她停了停,把最後一句話說完,“梁西京,我們分開吧。”

把這兩句話說出來時,施好感覺自己心被利劍穿透,被千萬根針紮過一樣。

她原本以為,在這段感情裏,她一直都是理智的。她在答應和梁西京在一起的那天起,就知道他們不會有美好結局。

因此,她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感情,克制對梁西京的喜歡。

在這之前,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那麽那麽喜歡梁西京。和他分開,她最多會傷心一陣。

可當下這一刻,她卻覺得心如刀割,再也合不攏了。

聽清楚她說的話,梁西京閉了閉眼,他沉聲,目光沉沉望着她,“施好,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你現在改口,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他知道她的擔憂,緊跟道,“老爺子那邊我會去說。”

他有信心,也有把握讓梁亨松口。

聽到這話,施好心內震蕩,有一閃而過的欣喜。

可是,她不能這麽自私。

梁亨是把梁西京養大的人,她不希望兩人因為自己吵架。她不能這樣做。

無聲許久,梁西京都沒有等到施好再開口。

他心口一澀,頓覺潰敗。

半晌,梁西京拿過一側擱置的鋼筆,簽下批準同意她辭職的申請。

簽完,他遞給她。

看着懸于空中的辭職信,施好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接過,“謝謝梁總。”

梁西京沒有說話。

在施好轉身離開,要走出辦公室時,他才說了句,“照顧好自己。”

施好背對着他,沒讓自己哭出聲,“……好。”

須臾,梁西京看着辦公室的門打開,又關上。

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盯着阖上的門發了許久的呆,才起身離開。

施好辭職的消息,在走到人事部時,便傳開了。

全公司錯愕,所有同事都意外而震驚她會辭職。

施好沒有理會同事們的讨論,她手裏的工作楊高飛都清楚,她也只需要和楊高飛交接。

不過半個月,施好便順利地從梁氏集團離職。

交接的這半個月,她和梁西京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即便是交談,也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态度。

離開集團的這天,是周五。

總助辦同事要給她辦離職宴,施好本沒有心情,可她拒絕不了。

臨近下班,李倩薇問她,“梁總去嗎?”

施好輕搖了搖頭,隐約覺得心口有些疼,“不去。”

她沒問梁西京,梁西京也沒提。

下了班,施好收拾東西離開。

她先把東西拿回家,再過去餐廳。

看她進去電梯,楊高飛擡手揉了揉眉心,走進梁西京辦公室,“梁總。”

梁西京接過他遞來的文件,簽下名字。

簽完,他掃了眼站在旁邊欲言又止的楊高飛,“想說什麽?”

楊高飛默了默,低聲道,“施秘書走了。”

梁西京嗯聲,看向窗外的太陽。

天氣熱了起來,下班時陽光依舊惹眼。

幾秒,梁西京說,“安排司機送她回去。”

楊高飛一愣,連忙應下。

給司機打了電話,交代後,楊高飛又看向梁西京,“梁總。”

梁西京:“一次說完。”

楊高飛深吸一口氣,有點兒慫,“……晚點我們要和施秘書吃飯,您去嗎?”

梁西京微怔,沉默幾秒:“我不去,看着她點。”

他去的話,施好會不自在。他不想給她壓力,更不想讓她時刻處于緊繃的狀态。

施好的這頓離職宴,吃的還算開心。

她和總助辦同事們來往不算多,卻也不算少。大家關系都相對融洽,對她離職的事,大家也給予美好祝願。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離職,但同事們都非常尊重她的選擇。

散場時,溫绮過來接她。

施好沒喝多少酒,整個人尤為的清醒。

“坐車回去還是走路?”餐廳離施好住的地方很近。

施好站在原地,擡眸看向溫她,眼眶裏蘊滿淚水,“溫绮。”

她委屈不已,“我不想回去。”

她一點都不想回家,回那個還存留着梁西京氣息的家。

聽到這話,溫绮心口一顫,跟着難受起來。

她将施好抱住,輕聲安撫,“好,那我們不回家,我們去你想去的地方。”

施好哽咽着點頭,将自己靠在溫绮身上,放肆地哭了出來。

從和梁西京分開那天至今,她一直都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到這一刻,她再也無法克制。

溫绮抱着她,任由她宣洩。

等她哭累了,她才攙扶着她回家。

次日醒來,誰也沒提哭的這件事。

兩人吃過早餐,溫绮擡眸看她,“我們出去玩幾天怎麽樣?”

施好一怔,“去哪?”

溫绮:“我工作也交接的差不多,正好還有幾天假沒休。”她說,“不能便宜公司,我休完再走。”

施好點點頭。

溫绮看她,“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施好想了想,“沒有。”

她想去的地方太遙遠,不是說去就能去的。

溫绮哦了聲,“那我們去海邊?”

施好沒有意見。

兩人說走就走,随即便訂了票,當晚便出現在海邊城市,開啓幾天暢玩。她決定玩夠了,再回去找工作。

施好出門旅游,梁西京也離開了江城。

他落地京市,直接去了西園。

聽到程慧說他來了,蕭白卉有片刻愕然。

她拿着畫筆,不太确定地問,“他一個人來的?”

程慧點頭,輕聲說:“瞧着心情不是很好。”

蕭白卉抿唇,盯着面前未完成的畫須臾,交代說,“去安排廚房做些吃的。”

她猜梁西京肯定沒有吃飯。

程慧應聲,“那您——”

“我晚點下來。”蕭白卉說。

“少爺。”程慧從樓上走下,問梁西京,“吃飯了嗎?”

梁西京一點不意外蕭白卉沒有下來,“沒有。”

他往樓上看了眼,“她在畫室?”

程慧點頭。

梁西京嗯聲,緘默數秒道,“我能去看看嗎?”

程慧懵住,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梁西京沒有為難她,只說,“你問問她。”

程慧:“……好的。”

她轉身折返回樓上。

幾分鐘後,程慧下來,“少爺,夫人在樓上等你。”

梁西京起身上樓。

與此同時,樓上的蕭白卉安靜等待着。

她不太清楚梁西京為什麽想來畫室,但這是他來西園這麽多次,第一次提出的請求。她無法拒絕。

蕭白卉和她這個兒子從小雖不親近,卻也了解他。

如果不是遇到什麽事,他不會無緣無故來西園,更不會提出來畫室看看的想法。

蕭白卉依稀記得,梁西京上次情緒不對,還是梁亨生病住院做手術,他接手梁氏集團時。

梁西京連夜飛來京市,在院子裏抽了幾根煙,熬了一夜又飛了回去。

腳步聲響起,蕭白卉擡眼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

母子倆對視一眼,蕭白卉開口,“進吧。”

梁西京嗯了聲。

蕭白卉的畫室很大,有很多她近期畫的作品。

梁西京擡腳走近,環視看了一圈。驀地,他注意到角落裏的一幅畫。

蕭白卉順着他視線去看,表情微僵。

她抿了抿唇,輕嘆一口氣,“要看看嗎?”

梁西京走過去,看清楚畫上的人,“什麽時候畫的?”

蕭白卉:“去年冬天。”

那是她給梁西京畫的一幅肖像畫,原本是想送給他做生日禮物的。但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她沒送。

梁西京斂眸看了許久,嗓音沙沙啞啞地問,“我能帶走嗎?”

蕭白卉遲疑幾秒,“可以。”

沒在畫室待多久,程慧便喊兩人吃飯。

母子倆關系不冷不熱,安安靜靜用餐。

吃過飯,梁西京便準備離開。

蕭白卉聽着,想了想問,“明天要上班?”

梁西京搖頭。

蕭白卉側眸,去看程慧,“今晚就住這兒吧。”

她不喜歡西園住人,更不需要西園有陌生人來。但梁西京不同。

他們母子雖常不見面,關系也算不上親近。可蕭白卉清楚,也了解梁西京,知道當下的他,需要一個“容身之所”。

梁西京緘默幾秒,輕輕應了聲,“好。”

他沒有拒絕蕭白卉,因為他确實不想回江城。梁西京和蕭白卉有隔閡,可偶爾煩悶時,他還是喜歡來她這兒。

這裏清靜,能讓他的心靜下來。

程慧收拾好餐廳,去給梁西京鋪床。

人走後,客廳再次靜下來。

外面的風很大,夏日的風很舒服。

蕭白卉晚上多吃了一點,她難得主動提議,“出去走走吧。”

梁西京斂眸跟上。

西園很大。

除去蕭白卉住的這棟別墅,另一側像沒有人打掃,也沒有人居住的枯園。

兩人往枯園那邊走。

走了很長一段,蕭白卉才開口,“遇到事了?”

梁西京沒吭聲。

蕭白卉偏頭,又猜,“和施好分手了?”

這回,梁西京總算是側頭看她了。

蕭白卉:“怎麽?”

梁西京淡聲,“您什麽時候知道的?”

蕭白卉坦然:“去年。”

梁西京扯了扯唇,“我表現那麽明顯?”

“……在老爺子那邊,你瞞的挺好。”蕭白卉說。

梁西京哽住。

沒等他再開口,蕭白卉難得問,“方便和我聊聊嗎?為什麽分手,老爺子不同意?”

梁西京:“嗯。”

他擡眸看向遠處,告訴她,“她是老爺子帶回福利院長大的。”

蕭白卉懂了,“……在她那兒,老爺子比你重要。”

梁西京被刺了一刀,慣性沉默。

蕭白卉:“還有呢?”

梁西京:“沒了。”

蕭白卉默了默,猜測道,“老爺子找她,讓她跟你分開?”

梁西京繼續:“……嗯。”

蕭白卉莞爾,“你沒有挽留?”

“有。”梁西京坦然。

瞅着梁西京冷峻的神色,蕭白卉輕嘆了口氣,“你怎麽說的?”

梁西京把自己說的話告訴她。

聽完,蕭白卉又沉默了一會,才問,“你有多喜歡她?”

梁西京頓了下,擡眸看向漆黑夜空下的皎潔月色,腦海裏浮現施好的模樣。施好很喜歡待在陽臺看月亮,還常常拉着他一起看。

遠遠望着,梁西京嘴唇微動,“忙不忙的時候都會想起她。”

想和她分享這輪月亮,想知道她在做什麽,一日三餐有沒有按時吃好,想知道她一天的心情變化,想知道她遇到的事,見到的人。想時時刻刻聽見她的聲音,看見她在視野範圍內。

即便是看到自己最讨厭的日料店,他也會産生陪她去吃的念頭。

聽到梁西京的話,蕭白卉欣慰一笑,“你真的長大了。”

梁西京沒搭腔。

蕭白卉看他,鼓勵道,“既然這麽喜歡,那就試着去說服你爺爺。”

她坦然,“他最疼你,不會不答應。”

梁西京沉聲,“我知道。”

蕭白卉一愣,明了道,“你是覺得她不夠喜歡你?”

“不是。”梁西京說,“我知道她喜歡我。”

施好喜不喜歡自己,他能察覺出來。

“那你現在在郁悶什麽?”蕭白卉不是沒看出他的煩悶。

梁西京有點兒想抽煙,但旁邊是蕭白卉,他克制下來。他抿了下唇,挫敗道,“她對我沒有信心。”

梁西京最怄氣的是,施好不單單對自己沒信心,她對自己也沒有。

梁亨找上她,她甚至沒有做任何掙紮,任何努力,直接答應他提出的所有請求。他知道,施好覺得對不起梁亨,她道德的枷鎖感太重。

可她爽快的态度,讓梁西京尤為不爽。

一陣燥熱的風吹來,梁西京一想起這事,就覺得夏日暖風,比往年凜冬的風還要冷,還要讓人難受。

他們是情侶,有事應該一起商量,溝通。施好倒好,全憑自己覺得對的想法做了決定。

她考慮了所有人,唯獨沒有考慮他。

蕭白卉看他難過的神情,有些心疼,“你準備怎麽做?”

“不知道。”

蕭白卉:“……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施好,你會做出什麽選擇。”她分析,“我見過施好,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她這麽多年過得并不容易。”

梁西京當然知道。

若非不想讓她為難,他不會批她的辭職。

看梁西京沉靜的神色,蕭白卉淡聲,“其實你們現在分開也好。”

梁西京看她。

蕭白卉坦然,“你們之前上下班都一起,完全沒空去思考未來。現在分開冷靜想一想,是不是非對方不可。”

她看着梁西京,“想清楚了,就去說服你爺爺。”

梁西京:“他不是根本原因。”

“對你來說不是,可對施好來說是。”蕭白卉清清楚楚告訴他,“這一點,你不能太計較。”

梁西京感受着呼嘯而過的暖風。

良久,他輕輕點了下頭,“我知道。”

母子倆走了一圈,回到別墅後,蕭白卉徑直上了樓,去了畫室。

梁西京在院子裏抽了根煙,拿出手機,戳開施好的對話框,又關上。

一根煙燃盡,秦宴消息先發過來:「需要兄弟飛去江城陪你喝一杯嗎?」

梁西京:「?」

秦宴:「看施秘書那麽開心,你心裏不好受吧?」

梁西京:「?」

秦宴:「?你沒看施秘書朋友圈?」

梁西京眯了眯眼,随即點開朋友圈。

一刷新,他便看到施好在一分鐘前發的九宮格旅游照片。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