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娘看着文案後拿着筆在賬簿上圈圈點點的木子,直皺眉頭,“不得不說,主子将雲仙姑娘放出,這個決定太過草率了!”
木子将筆放下,看着已至耄耋之年,還四處為羽國為她奔波勞碌的許娘,笑意盈盈道,“姥姥,這事是我一時糊塗,只不過這天下之大,銷魂蝕骨的美人多得很,這雲仙未必就是最好的”
聽得木子言語裏帶的幾分撒嬌,許娘無奈地嘆了嘆,“雲仙自然不是最好的,我知道主子欣賞品性高潔之人,可如今,我們的心思應在匡複羽國的大業上!這時,理應不能放過任何一位對我們有用之人!哪怕這作用只有一丁點兒!”
木子聽得許娘的諄諄教導,語氣更加軟糯了幾分,“我已經讓蕭旬四處去尋找頂替雲仙的美人了,等找到了,第一時間帶過來給姥姥看看”
許娘看着在她面前嬉皮笑臉的木子,就是有再多的責怪都說不出口了,她也知道木子行事看似肆無忌憚,實際上卻是有分寸的。
栩生樓交給木子,這幾年下來,比之在她手裏,資産不知厚實了多少倍,這也給她們以後複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罷罷罷……土都埋到我的頸子脖了,我還去操那些閑心做什麽”
木子起身雙手勾住許娘,這麽些年,她是打心眼裏将許娘當做親人來看,否則決計不會做出這等親密的舉動來,“姥姥還要長命百歲,看着弑淩長大,給你生個重孫子”
許娘嗔怪道:“這麽大個人了,勾勾搭搭地成何體統?這般言行無狀,倒時弑淩有樣學樣,出去還不惹人笑話?”
木子挑眉,“誰敢笑?我教弑淩割了他的舌頭,給姥姥下酒!”
許娘捂嘴笑道,滿臉的溝壑漾起,“我可不敢喝”
央國借着一莫須有的由頭出兵臨近小國,小國奮起反抗,憑着割讓土地的代價向陌國發去求救。
救兵是到了,可兩大國相繼發兵,交戰,戰火在這片小國綿延,人家,城池化為廢墟,等到陌國将央國逼退之後,這小國已被毀了一大半,而後又割了一半土地獻給陌國,以求獲得他的庇護。
如今的小國,四分五裂,早已是家不家,國不囯了。
小國的不起眼的村莊裏,央國的府兵剛剛撤去,所過之處,皆是廢墟。
書奴站在廢墟裏,看着身邊被她碼成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屍體,有她的父母,哥哥,嫂子……
雖是逢頭垢面,可還是掩飾不了眉宇間的秀麗,她敞着上衣,白嫩的胸脯大喇喇地暴露在渾濁的空氣裏,染上的污漬,倒讓人将袒露的肉體看得不怎麽清楚,遮了風化,免了低俗……
她呆呆地看着嫂子凸起的肚子,身懷六甲的她因未能滿足那些府兵的□□,被亂刀刺死……
嫂子拼死護住了肚子……裏面有她的侄子……
她面露猙獰,嘴角嗜血般地勾起一抹笑,一個瘋狂的想法在她的腦裏橫空出世。
她從身旁拾起一塊尖銳的石塊,将它磨得更為鋒利,掀起嫂子的衣服,毫無章法粗暴地用它将她肚皮劃開。
先是白皙的肚皮,再是黃澄澄的油脂,她輕輕地将薄薄鼓鼓粉嫩的子宮劃開,裏面有個成形的皺皺巴巴的嬰兒,她将子宮撕開,小心翼翼地将這嬰孩從子宮裏抱出,那小孩還有微弱的氣息,小小的手指輕輕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
書奴欣喜若狂,從這個弱小的通過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嬰孩身上她看到了希望,原來只要你不放棄,這個世界裏也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只是那小小的手指握不過三秒,軟耷耷地便松了下去,書奴的臉上的笑容凝固,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為他剪下連接這個世界的臍帶,他就沒了氣息……
“不!”被戰火燒焦的村莊裏回蕩着她撕心裂肺的吼叫,她握着那石塊用力地敲打這地面,敲打着她被戰火毀掉的一生……
她将石塊舉起,尖銳的頂端對準自己的喉嚨就要戳下……
這時手腕處傳來一陣刺痛,她猝不及防地落了手。
一個沙啞磁性的女性聲音入耳傳來,“既然你連死都不怕,不如就加入栩生樓。”
書奴逆着光擡眼望去,見是一身着黑衣,黑繩束發,眉目堅毅,初一看像似男子,可細看凹凸的曲線,又是女性無疑。
是個陌生的女子。
書奴将蕭旬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防備之色,“我不認識你,你為何要救我?”
蕭旬灑然一笑,“見你還這般年輕,死了可惜!”
書奴凄凄然一笑,看着戰火綿延的焦土,喃喃出聲:“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還是個讀過書的,極好極好……”蕭旬點頭,面露贊許。
書奴聽她誇贊,泥漬下素白的頸面一紅,前幾年,家中富餘,爹爹送他跟鄉中的秀才學過幾年書。
說起來,爹爹待她是極好的,從未因她是女子而有半分怠慢,自幼時起,哥哥有的,她都會有一份,就是今年都為她選好了一戶人家,備好了嫁妝,只等着年底,日子到了便嫁過去。
她再想到如今家破人亡,自己已是殘花敗柳,再也沒了以後,眼眶不禁一紅,咬緊了唇,再次舉起了石塊。
“這石塊殺人可不痛快!”蕭旬雙手抱胸,悠悠哉道,“既然你一心尋死,我可以借我這把利劍給你,一劍抹喉,死得痛快!”
“……”
“只不過,我來的路上可聽見有不少穿着官服的在那相互吹噓自己又毀了多少位黃花大閨女,殺了多少位手無寸鐵的婦孺……”
書奴聽她如此說,手中的石塊握得更加緊了。
“唉唉唉……真是可惜,這些受盡迫害的婦孺們,現在怕也只是像你這般找個地方了卻殘生,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所受的奇恥大辱!”
她的恥辱,她記得!全都記得!她痛苦地抱頭跪在地上,低聲嗚咽不斷,眼前不斷閃現出匍匐在她身上起伏不斷的男子,一個個□□張狂的模樣,一句句的穢言穢語猶在耳畔……
最終她安靜下來……
擡起的臉上不再是光有焦黑的泥漬,還露出一絲猙獰的不甘……
從極悲到極恨,兩種極端的情緒讓她眼裏布滿血絲,她拿着石塊迎着焦糊的風緩慢踉跄地站起,嘴角上揚,臉上身上都是方才剖腹時沾上的血,她猶如從阿鼻地獄裏逃出的惡鬼,一笑,嗜血魅惑……
“不該……不該饒我一命!”像是地獄裏的靡靡之音,她握着石塊就是會勾人性命的彎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