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瑾淩見天色不早,吩咐唐餘将弑淩帶去休息後,獨自一人待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這時,一陣窸窣的腳步聲。
來者不善,本事恐怕要在瑾附之上,瑾淩暗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防備着。
這時,來人出招淩厲果斷,半點不含糊,瑾淩看不見人影,只憑着周身的感知,條件反射地閃身一躲,腳尖輕點,飛身來到書房裏的另一側,拂了拂衣袍,面色不虞地看着眼前這着一身黑衣,黑色面巾遮面的黑衣人,以及被她打得散了架的文案,散落一地的奏折。
“你是何人?”
那黑衣人見瑾淩躲過自己的一擊,倒不見怒氣,壓着嗓子悶聲悶氣地說道:“我是何人不重要,不過我的手上有你在意的人,她能不能活得過今日,就要看你敢不敢跟我來!”說着,便從鼓鼓囊囊的懷裏掏出一件白衫抛給瑾淩。
瑾淩接過,一陣陣木子身上特有的幽香似有似無地在鼻間萦繞。
這黑衣人也不廢話,扔完衣裳,飛身離去。
瑾淩顧不得多加思慮,拿着衣衫,緊跟着她飛檐走壁向宮外躍去。
“木子……為君者……為情所困乃是大忌……”
“木子淩絕非你的良人……你不要執迷不悟……”
眼前的木越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王,這麽多年來,即使木子以為人母,都未見她衰老,她一如既往恨鐵不成鋼地勸道,痛心疾首模樣印在了木子的腦海裏一輩子都去不掉……
“那晚你是真心的麽……不是因為旁的……”昆華曬得滿臉通紅,看着她局促地問道。
“我……要學武……保護她……不受傷害……”腦海裏那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巷間握着小小的拳頭,說得斬釘截鐵,木子就站在巷子的另一頭靜靜地看着……
“弑……淩……”木子眼睑微微開合,吐字道。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想看清自己身處何方,可眼前只有一片空白,只覺得是有一塊白绫遮住了她的眼,讓她難受得緊……
她伸出手想揭開,雙手雙腳是被捆在了凳子上,卻半分動彈不得……
四周炙熱一片,不明物件被燒焦的難聞氣味……火舌滋滋吞噬一切的聲響……被縛住的雙手雙腳……熱浪滾滾襲來……
她已經聞到了絕望的味道。
也許死了也好,就讓她像昆華一樣化成一陣風,随風動……随風停……
不會再有木越、昆華、弑淩……這些她辜負了的,還不清的債,就讓她下世再還好了……
“嗒嗒嗒……”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木子心神一動,是誰要來救她了嗎?或者……或者是傻得要來陪她一起死。
“柏居?”木子開口問道。
那人聽着木子的聲音,腳步逐漸穩下,漸漸沒了聲響,可木子能感覺得到他還在,他正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柏居?”她再一次開口問道,“是你嗎?”
那人未開口回答,也許……此時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卻并未出聲應答……
木子眼睛看不見,讓她對周遭的一切極度敏感,負面情緒加倍擴大化,更是毫無安全感,她顫着聲問道:“柏居……是你嗎……是你的話答應我一聲好嗎?……我害怕……”
還未等她說完,便落入了一個厚實可靠的懷抱,緊接而來的是她的唇被一溫潤帶着絲絲甜香的不明物體緊緊地覆上。
許久,那不明物體方才挪開,眼前的空白處,有人啞着聲音說道:“猜錯了,重猜!”
聽到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木子顫得更厲害了 “瑾……淩……怎麽是你,你怎麽會來?”
瑾淩将臉輕輕貼在她的額間,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輕描淡寫地說道:“聽見你的聲音,我就過來了”
木子依偎着額間細滑冰涼的肌膚,鼻間嗅着瑾淩的體香,沉默許久,方才問道:“那我們還出得去嗎?”
瑾淩松開她繞到她的身後,将她被捆在椅背上的雙手解開,想到自他進來後就被關上緊鎖的門,已經越來越大的火勢,答道:“怕是不能了”
木子手上一松,可以自由活動後,将遮住眼睛的白绫取下,迎面卻見此時瑾淩正單膝半跪在地上為她解着捆着腳的繩子。
木子局促,“我自己解吧”
瑾淩未說話,埋頭将繩子解開後,并未起身,半跪着扶着椅子把手傾身向前,盯着她認真問道:“你是不是從未想過我會來?”
木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瑾淩,只覺得他的鼻尖快要與她的鼻尖相碰,他看着自己的那雙眼睛似有魔力一般,讓她不禁想要再靠近他一些……
反正都出不去了……
明明木越的話時時響徹在耳,可她恍若魔障一般,腦子陷入空白……
待到她反應過來時,自己的唇已經與瑾淩緊緊相貼。
也不知是誰主動的。
瑾淩顧不得計較着答案,摟過木子,将她緊緊地箍進自己的懷裏,用舌頭撬開木子的唇瓣,唇齒相依,相纏……
許久,木子感覺到自己快要被吻得窒息之時,瑾淩才依依不舍地松開……
木子看着越來越大的火,心前所未有的平靜,看着在紅彤彤的火光映襯下,目光灼灼看向她的瑾淩,問道:“既然知道可能出不去了,你為什麽還要進來?”
“我想陪着你,你一個人一定很怕……”瑾淩将木子摟得更緊了,似乎什麽天下,什麽仇恨,什麽野心在這時都已經不再重要了,自他跟着那黑衣人來到這座宅院,跨進這片火海開始,他就已經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木子看着一臉認真的瑾淩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如在幾年前在羽國時一樣,将頭深深地埋進瑾淩的胸前,蹭了蹭,“木子淩……等我們到了地下,再一起向娘親請罪就好了……”
握着瑾淩的手,十指相扣。
“弑淩……只可憐了弑淩在這世間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瑾淩輕輕吻了吻木子額頭,想到在皇宮将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壘在一堆,準備拿着贖金浪跡天涯的弑淩,輕聲笑道:“那孩子主意大得很,再說唐餘拼了命也會将他照顧得好好的”
“弑淩聰明得緊,像極了你……咳咳……”木子被滾滾濃煙嗆得意識薄弱,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瑾淩,嘴角尤挂着笑,她就想像現在這樣,與瑾淩一起相互擁抱相互偎依着共赴黃泉……
也算是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了……
這樣就不用再愛恨兩難了……
“我為我們的孩子取了個新名字,叫栖羨,好不好?”見木子聲音越來越小,瑾淩不舍地将臉緊緊貼在木子臉上,喃喃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咳咳……這不過是我的畢生所求……只不過……咳……老天從來未給我……咳咳……選擇的機會……”
“你叫……我們的孩兒……為弑淩……是……是真的想要殺我……報仇的……是嗎?”他眼神逐漸迷離,濃煙嗆喉,咳嗽不斷,看着昏睡不醒的木子問出了一個她已不能給出的答案,握着她的手卻并未松開,反而越握越緊。
“你可知……當初……我若是手下留情放過……你的母親……以她的手段……今日躺在地下……為一抷黃土的……咳……就是……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