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楚皇賀太後壽辰,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微微有些醉意,太後吩咐人将他攙扶下去醒酒。
木子因坐得太久,有些不适,本就想出去走走,來到皇宮內的花園裏,她原是第一次進宮,見到前面扶着楚皇的宮人走過,便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游廊處。
那宮人停下,扶着楚皇在欄上坐下,月光下,湖水水波蕩漾,在湖光月光的映襯下,楚皇臉色雖通紅,可眼睛明亮,此時的他應該還是清醒的。
他吩咐宮人将遠處的木子招來後,示意宮人退下。
木子取下面紗如男子一般拱手作輯道:“楚皇”
楚皇看着她點頭笑道:“朕聽聞羽國國滅,女皇逝去時好生感慨了一番!你的母親稱得上巾帼英雄,朕從心眼裏是佩服她的手段的!”
木子聽到楚皇對木越如此高的評價,謙恭地拱手道:“楚皇既知我皇母的計謀,那應知瑾淩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成長起來,瑾淩又何其不簡單!楚皇此次将他引進楚國,并要将公主嫁給他,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楚皇聞言,神色未變,只是朗聲笑道:“公主多慮!朕有句話恐會冒犯,但不得不說,羽國女皇再厲害,可終究只是女子!凡女子便少不了感情用事!朕則不同!若發現瑾淩不好掌控,那便棄了也就是了,若是八公主對她情根深種,那便連她也一起放棄也未嘗不可,畢竟朕膝下公主多得是!雖比不上八公主貌美,可比她聰慧的大有人在!”
木子一愣,如此看來這楚皇倒是勝券在握,心內嘲弄自己的多管閑事,知再多說無益。
“朕今日找你前來卻不是為這事,朕知居兒那年從羽國返來便對你情根深種,這也不稀奇,你可知,那時聽他描述,你的性情很像他的亡母!”楚皇在提到柏居母親時有一瞬間目光不經意變得柔和。
木子想到幼時自己在木越庇佑下做的一些荒唐事,苦笑着搖搖頭。
“只是如今你身份不同,你與居兒已再無未來,你需明白才是!”
“我知道,等我生下這孩子,有了去處,便會離去!”
木子自然知道楚皇的良苦用心,他雖不同意柏居與自己往來,可為不傷害他與柏居的父子情,知道木子席間一直看向他的眼神,似與他有話要說,便假醉酒引木子前來,再讓木子自行離開柏居,與他并無關系。
繞了這麽一圈,可見楚皇當真是在意柏居的。
楚皇點頭道:“如此甚好,朕可以向你保證,你在楚國這段時間斷不會有人像今日一般為難于你!”
木子向楚皇拱手,戴上面紗退下。
夜深露重,木子便覺陣陣寒意,她本是準備回到席內的,因不識路,偏行到園內深處,了無人跡,環顧四周又沒了方向,她鎮下心神,回想着來時的路,沿着走去。
這時一陣濃烈的酒味襲來,背後有人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她一時腳步不穩,摔倒在地。肚子狠狠地撞在園內的一塊假石處,一陣絞痛,她匍匐在地,捂着肚子叫出聲來,全身直冒冷汗,下身流出一股股血液将潔白的衣物染紅。
出來尋她的柏居聽見木子的陣陣吃痛的叫聲,連忙跑來,見她落了紅,焦急地将她抱起,來到離花園處最近的一處行宮,吩咐人去請接生的穩婆,太醫,備好藥材,剪刀,熱水等一切他此時還能想起的物件。
這麽一番陣仗下來,驚動了還在宴席上的諸人,太後聞言眉頭一皺,楚皇此時已回到宴席,見太後皺眉,便說道:“這小婦人的孩子與太後有緣,希望太後送她的那尊觀音像能護得她平安!”
見到楚皇如此說,太後将不悅隐下,附和道:“皇上說得是”又知楚皇素來挂心柏居,便說道:“這小婦人既然是在哀家壽宴上分娩,為顯皇家恩範,也該去陪陪她才是!”楚皇點頭稱是。
太後看向一旁的瑾淩“陌皇意下如何”
“也可!”
木子痛得身體像要撕裂,見到從自己身上流出的大灘大灘血液,心悸不已,她也不知自己身上哪裏來的那麽多的血,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害怕地拉着柏居的手不肯松開。
穩婆一臉為難,這等情景,柏居一男子實在不便在場。
柏居也知道他在場有諸多不便,俯下身子在木子額頭上輕輕一吻,柔聲說道:“我就在外面等着你跟孩子,哪都不去!”拍了拍木子怕得顫抖的雙手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出去後又将木子平日的脈象一一告知給禦醫,還是放心不下,直守在産房門口等着木子生産,後見到楚皇三番兩次地着人來請他。
禦醫怕楚皇因此動氣,遷怒于他,一直心神不寧,如此下去,反倒對木子生産不利,便随着宮人來到院外,那裏太後,楚皇,瑾淩正坐在石凳處等候,離他們不遠處柏伱與柏昆,阿蠻也等候在此。
見到柏居出來,楚皇神情淡然,問道:“那婦人如何?”
柏居見瑾淩一直盯着他沾滿木子鮮血的雙手,見到宮人端來一盤清水,便在裏面洗了洗手,才答道:“無甚大事,只是分娩期要提前了”
楚皇點頭說道:“那便好,你一男子去裏面倒是不便,不如就和我們一樣在此等候便是了”
柏居颔首稱是。
一行人在石桌前侯着,宮人将茶與水果點心奉上,一時無言。
院內充斥着木子撕心裂肺的叫聲,聲音凄厲痛苦,狠狠揪着柏居的心,他坐立不安,來回在院裏打轉,看得阿蠻氣忿不已,低聲向晚來的柏秣抱怨道:“當她是誰!也配讓我們這些人在這等!”
柏秣只是看向一旁坐在石凳上眉頭緊皺的瑾淩,未曾答話。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木子的喊叫聲慢慢弱下,聲音沙啞無力,急得柏居攔住一個跑出的滿手是血的宮人問道:“裏面究竟如何?”
這宮人是個上了年紀的,倒也穩重,福了福答道:“聽穩婆說,小婦人叫了這半日也是累了,吩咐我去取點參湯,補充體力”
柏居點頭放行。
楚皇見天色不早,木子這裏怕是還有得要等,太後似有倦意,說道:“太後今日也累了,不如回宮休息”又朝不遠處侯着的諸人說道:“你們都可散了”
衆人早就候得不耐煩了,見皇上首肯便都相繼退下。
楚皇心知柏居挂心木子斷然不肯離去,他為堵住悠悠衆口,自然也是要陪在側,這樣衆人因他在才不會妄加揣測柏居與木子的關系。
楚皇看向一旁毫無離去之意的瑾淩,在外人看來,于情于理他似乎沒有留下的理由吧?
瑾淩見楚皇看向他,悠悠然喝了口茶道:“朕有事要與楚皇商談,在這等等也無妨!”
這也算是個理由,楚皇點頭應允。
又等了半刻鐘,木子的喊叫聲漸漸大了起來,還夾雜着含糊不清的胡話,瑾淩與柏居在外只聽見木子吐字不清地說着要殺了誰,還叫了幾聲娘親,突然,她的喊叫聲戛然而止。
瑾淩心中一緊,整個院子都靜得可怕。
接着便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片刻後,禦醫功成身退,前來訴職行禮。
見到禦醫,柏居與楚皇還未開口,瑾淩上前率先問道:“她如何?”神态不似方才那般雲淡風輕。
禦醫看得一頭霧水,行禮搭話道:“母子平安”
瑾淩見楚皇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思及方才自己的失态,一時又找不到理由辯解,只裝作若無其事地坐下。
柏居聽得木子無事,放下心來,進到內殿,內殿中有宮人來來回回地在清理,血腥味極重。
見到穩婆抱着一襁褓中的嬰兒走出,瑾淩心神一震,直愣愣地盯着那嬰兒,再不肯轉睛。
穩婆抱着孩子繞過瑾淩來到柏居身前,福了福行禮。
柏居掀開襁褓的一角,見到那孩子睡得正熟,百感交集,喉嚨滾動,問道:“男孩女孩”
穩婆答話:“是個男孩”
柏居從穩婆手上接過這孩子,許是他抱得不舒服,這嬰孩嘤嘤了半響後半睜着眼看向柏居,柏居抱着他感覺奇妙,這嬰孩雖與他沒有血緣關系,但憨态可掬的模樣确實讓人越看越愛,況且這幾個月以來費盡心力照料,如今平安生産,這又是木子的孩子,感覺自然不一般,他望着這孩子的眼睛,笑道:“你好”